对照组的悲哀[七零] 第39章 第 39 章

黄澄澄的南瓜粥，热腾腾的二合馒头。

桌上摆着酸辣土豆丝、凉拌黄瓜。

盛上一碗奶白色的萝卜骨头汤暖胃，咬住馒头填肚子，七大姑八大姨的在陈柚院子里聊起了天。吃上知青与知青的喜酒，还真是头一茬。

井塘大队的知青坐在同一张桌子上，也说着话。

比起吃完就要走的社员，他们能聊到吃中饭。

烧中饭的时候，也是由老表、知青们帮忙，主要还是长一辈的婶子帮忙烧菜。到了今天，陈柚不用为锅里的菜忧心，她只要招待好客人就成，就是连客人也不需要她多少的招待，今个她就做好她的新娘子。

穿上崭新的衣服，脸上抹了脂粉的陈知青，比平时更惹眼。

就是一眼望过去，差点让人挪不开眼。

巧儿捏着花生壳，一双眼直直望着知青姐姐。等声音从头上传来，巧儿才眨了眨眼睛：“知青姐姐真好看。”

陈柚给嘴甜的巧儿一块巧克力。

巧克力的价格是什锦糖的两三倍，巧儿更是没有见过巧克力，黑乎乎的她舔了一口。甜的、苦的……很奇怪的味道，巧儿不知道该说好吃还是不好吃，只是含在嘴里。

巧儿的脸皱在一起，陈柚忍不住笑了，她摸了摸巧儿的头，没有说话，像是没有瞧见她的古怪。

巧儿喝了一口萝卜骨头汤，冲淡嘴巴里的味道。

田甜一大早就过来，瞧有没有什么能够帮上忙的。忙是没有帮上，倒是跟几个知青一起玩起了乐器，从城市里来的知青，或多或少会一两样的乐器，就算是不擅长器乐，嗓子也是能够开的。

倒是给陈柚省了一笔支出，多了一笔热闹。

到了这个时候，田甜知道陈柚的婚礼，有多么的赶鸭子上架。陆子牧倒是个不错的人，说他哪里不错，最起码是个城里人。刚下乡的田甜，对乡下人的没有多少的恶感，对乡下也没有多少的留恋。

或许有人能够在这片土地大有作为，田甜已经认识到，那个人不会是自己。

向贫下中农学习，没有错。

可是他们辛勤劳动一年，也只是到了饿不死的地步，想要能够过上有油水的日子，是很艰难的。大部分的乡下人都过得比城里人要差劲，城里人比乡下人多了许多便利。

城里人虽然不种地、不养猪，但是吃到的粮食、肉食，不比乡下人少，或者说是比他们要频繁的。连山公社还好上一些，社员可以捕鱼吃，有鱼虾打打牙祭，但是鱼虾也没有油水，跟猪肉根本没有可比性。

对于肚子里没有油水的社员来说，肥肉是世间最美味的食物。

有着肉香的骨头汤，也让他们喝得心满意足。

“馒头蘸着肉汤吃，就跟吃肉一样。”

“平时哪里会这样费柴，锅一热菜就熟了，烧骨头汤要费不少柴火。”

“肯定要的哇，有了这骨头汤，正餐的菜差不到哪里去，最起码肉有了。”

“他们知青也没有养猪，没有多少肉的，我看你还是不要指望太多。”

“就说买回来的两个猪头都能烧肉菜，再说了，你没瞧见啊，今天还拎着一刀肉过来，肉菜也不会少到哪里去的。陈知青不是个小气的人，结婚的事可是人生大事，他们城里人肯定体面的。”

“妈，今天是过年了么？”小孩子滚着鸡蛋，细细嚼着鸡蛋白，今天早上怎么她吃上鸡蛋，还喝上肉汤了。

鸡蛋不是每个人都有的，瞧见自家孩子手里的鸡蛋，当妈的摸了摸孩子的头，“是陈知青要嫁人了。”

娶嫁的事，小孩子还是模糊的。

却也不是一概不知。

他们是知道这是喜事的。

会有很多人一起吃饭，会有好吃的。

热热闹闹的。

秦静没想到陈柚这样快就找到结婚的对象，这样的速度出乎她的意料。陆子牧竟然一点也不介意在陈柚身上发生的事情，像陈柚这样水性杨花的人，随便都可以找到结婚的对象。

她心里头有气，承受差劲名声的本该是陈柚的，而不是她。现在陈柚是有了喜事，她却没有着落。陈柚家里头却是不怎么在意她，但是她的运气可不差。之前学校里的代课老师名额，若不是出了差错，肯定是落在陈柚头上的。

而书记家里头，因为刘荣国的心意，也是接受这样的儿媳入门的。陈柚本来可以成为书记儿媳妇的，这样的运气也不是谁都有的。嫁给书记儿子，对秦静来说并不比回城要差。

“你不生气？”

“她的婚事有着落，我的事情才会过去，我的愧疚也会少些。”

“你对她有些什么愧疚！”

“她觉得我喊人不对，担心被人瞧见她落水的模样，才会在那时候提起我身上的外套，暗指我的衣着不端。她要是不嫁人，心里头就是有这样一个坎。”

“话不能这样说，你要是不喊人……命比什么都重要。她心里头会那样想，就是太封建，她那样的人就不是个封建的人！勾搭这个又勾搭那个的，哪里是个检点的，就是装模作样。你之前就是因为她这事还钻牛角尖。陈柚做了恶人的都不心虚，你心虚个什么劲。”

“落水的事她有什么差的影响不，一开始就给你定罪，先说你毁了证据再去找公安。明摆着有没有结果，都要污蔑到你头上。她哪里是要一个清白，她要的就是毁了你。不过她也就是自作自受，针对你就是为了书记儿子，现在嫁给别人陈柚最多为了争口气。”知青谈对象的有，私定终身的有，这领证的可不多见，就算郎情妾意的，人家也乐意等、等到回城去。

在乡下结了婚的，这得等到什么时候去。

就算能离开乡下，挨得到工作，分配到哪里去都是不知道的呢。

秦静抿了抿嘴，陈柚的这口气可真大，把自己的后半辈子都允诺出去。陆子牧的个子高、人长得也好，但是在乡下还是没有什么背景的，长得好长得高，又不能够让陈柚过上轻松的生活，在乡下也没有什么优先的权利。

这是一口不太值得的气。

“她嫁人也好，以后不会找我的麻烦。”

“……”这事哪里说得准，“她那样的人，过得不好，什么事都做得出来吧。”能够颠倒黑白、恩将仇报的人，都不能指望她良心发现的。

见有人结伴走来，她们就停止了议论。陈柚跟她们大队的知青关系到也不差，秦静平日里不声不响，这次遭了殃确实有人可怜她，但是那些人也会端水去陈柚的酒席。

两个大队的距离这样近，两个知青结婚也是两个大队的第一回，这份热闹，知青们也乐意去凑。

凑这份热闹的一两块钱他们不是没有，两个知青的酒席是一年也见不得有一遭的。

瞧见秦静，倒也没人不识趣问秦静去不去。秦静的情绪不是他们首要考虑的，今天的主人公的心情才是他们需要照顾的。

叫秦静过去，无论秦静做不做什么，说什么，出现在陈柚的结婚酒席上都有可能给人的心情造成不愉悦。秦静如何解释，是秦静的事情，陈柚可没有出来说过是自己冤枉。叫秦静过去，多影响陈柚心情。

这时候瞧见秦静，他们就算人多，也有些尴尬，更多的是想当成视而不见。

陈柚酒席的热闹是可以预见的，陈柚的得意也是。

“你到底是哪里惹到她了？”

望着远去的人群，身边的人不由发问。

陈柚都要跟陆子牧结婚了，当时为什么要冤枉秦静，两个人私下有什么恩怨呢，也没有听秦静细说过。

若事情是因刘荣国起，倒也不难理解。

可偏偏，陈柚转眼就跟陆子牧在一起，也不是气人，公开走到一起后，两个人就开始准备酒席。

要不是因为插秧忙，指不定婚事都已经办好了。

秦静的眉眼落寞，说话的声音重一点似乎都是她不能够承受的。

秦静的沉默将话头引过去，这话她不好接，那些似是而非因为陈柚的结婚都不再是理由。陈柚对别人狠，对自己更狠。陈柚能够做到这一步是秦静没有想到的，最初她也是一时冲动，不想陈柚一切都顺利妥当。

嫁到书记家里，陈柚不幸的原生家庭，也可以被掩盖过去。

刚知道对方家里头的不好，就发现陈柚马上能够改变人生，秦静不服气。

这种不服气，成了她破坏陈柚刘荣国关系的助推力。

陈柚的酒席，秦静没有去。

她去了也不会占理，在陈柚的主战场，在场的大多数人的立场都在陈柚那边，秦静知道自己过去就是自讨苦吃。

就算是不去，她的耳边少不得听见别人对陈柚婚礼的议论。

这一天，陈柚的一切都成了好的。

明明没有去酒席，却像是去过了一样，秦静从未听到过这样多的与陈柚有关的好听的话。方方面面，陈柚成了别人口中最好的人一般。

不用去看，言语就能够在秦静的脑海里描绘陈柚的模样。

或许是话越听越多，秦静在家里更是待不住，也没有人给她一个人的安静。近来秦静在半亩大队也不大好过，刘荣国让她的处境好了一些，但是秦静总觉得别人对她的目光跟从前是不一样的。

被审视、被瞧不起。

秦静比从前不自在多了，只有刘荣国出现的时候，秦静才可以让自己放松下来。这般想着秦静还有一些为刘荣国打抱不平，他对陈柚的感情是真挚的，却被陈柚戏耍了。秦静自己不想刘荣国、陈柚成了好事，现在陈柚跟别人在一块，她又觉得陈柚无情了些。

-

酒席上的桌椅是吃席的人自带的，陈柚家里可没有这样多的桌椅。

一张张八仙桌方方正正摆着，天气还算是不错，天上有云却不暗沉，还没有到阳光晒人的时候。

桌上已经摆了好几道凉菜，开席的声调还没有响起。

“今个菜可真不少。”

“就是填肚子的都有两个了，糖麻糍、馒头都有，这馒头还是家鸡蛋的。”

“下酒菜也是下了功夫的，带鱼、猪头肉都是荤的，这还弄了凉菜拼盘，土豆丝藕尖花生米弄一盘，皮蛋豆皮萝卜丁弄一盘，还别说都挺好看的。”

“我要去打酸梅汤喝，你要不要，杯子给我我给你也勺一杯。”

菜还没有上，就对今天的正餐有了期待。

井塘大队今天可热闹了，陈柚这边虽然没有大办，但是来的人也不在少数。桌上已经热闹起来，粉蒸笼上桌的时候，都传来了呼声。

粉蒸笼一上，大家都可以开始用餐了。

之后的菜也是一道一道上的，光是粉蒸笼就是有鱼有米粉的，下头还有一些青菜叶子。鱼肉是新鲜的草鱼，好在连山是靠水的，酒席上弄几条鱼并不是什么难事，有辣有别的调味料去腥，米粉的量也足、鱼的量也足，桌上的人说就这一个菜都够饱的。

陈柚收到的有礼金一两块钱的，也有粮票之类的，办一场酒席需要不少的粮食，来客也担心她寅吃卯粮。

送了粮票的看见桌上的粮食，总觉得自己吃一顿就能吃回本。

别说老表，就是知青也觉得陈柚可真是舍得。

粉蒸笼之后不久，就上了糖醋排骨，这不是赣省本地菜，桌上的每个人都能夹到肉，有鱼有肉有甜点，桌上的人聊得更加热络。

有的人是拿着一个大碗，上一个菜就往碗里夹一块菜，轮流着夹菜到碗里，也不吃，几乎是每个人平分了糖醋排骨。麻糍、馒头也是这样的，倒是那些素色的凉菜，桌上的人边吃边聊着，粉蒸笼上的鱼肉也足够多，除了夹到碗里的，也能在餐桌上吃一些。

夹到碗里的菜，是拿回家给家里人吃的。

知青桌的情况不一样，比起其他人的分菜，他们更像是去饭店里吃饭，当场就吃了。酒席上上菜的速度并不慢，知青这桌比其他社员桌多了一道爆炒甲鱼。这边的人叫甲鱼圆鱼，也少吃甲鱼，但是沪市、杭城的知青是要吃甲鱼的，知青的年纪又小，玩在一块儿，容易接受新鲜的事物，就算是本地的知青跟外乡知青混熟后，也会知道外乡的一些饮食。

回锅肉、小鸡炖蘑菇、爆炒黄鳝、芹菜肉丝、蟹黄豆腐、爆炒猪肝……

一道道菜上桌，吃酒席的人也说一句陈知青舍得，分食过菜，真的坐在酒席上的人也开始吃饭，除了带了荤色的菜，也有素食：虾皮冬瓜、圆白菜、豆芽……

应季的丝瓜蛋汤，烧粉蒸笼后多出来的鱼骨炖汤。

井塘的人爱米酒，酒酿汤圆上来的时候，很快一扫而空，无论是大人还是小孩都爱这一道菜。

戴着大红花的陆子牧跟陈柚一桌桌走过去，每个人口中都说着喜庆的话，面对着一张张真挚的笑脸。

陆子牧来时推来的崭新自行车，成了酒席上众人的话题，而新人的容貌也是他人口中夸赞的内容。不知道是不是菜太辣了，李丽芳感觉鼻子瑟瑟的，辣到鼻涕眼泪都有了，她吸了吸鼻子继续吃着酒席上的菜，眼睛追随着新人：“真好吃。”

“下乡后我就没有吃过这样痛快过。”很快有人应和她，更有人说，“就是在城里，也没有吃这样痛快。”

在城里办酒席也就是邀请几个熟悉的亲戚，还不如乡下热闹，这年头谁家里的粮食有大把的？都是精算着账过日子的，要敞开肚子吃，谁能遭得住。

陆子牧低头看向新娘，最耀眼的不是陈柚别着的大红花，而是她的笑靥。脸上带着微微的绯红，过多的笑意，陈柚抬眼的时候笑意也没有停下来，他拿着杯子的手有些轻颤，用力抓紧，与陈柚一般眸中带笑。

从来没有一天，像今天一样，笑容长在他脸上。

在他人的祝福声中，在他人的乡音里，新人走在一块，郎才女貌。

“陈柚！”

陈柚抬头，相机记录下这一刻。

相机是借来的，拍照技术是一般的，但是拍照人自信满满，凑到陈柚陆子牧身旁说，“跟电影明星一样。”

甚至竖起大拇指。

陈柚看不见照相，这话由不得他们不信。

在这个时候除了点头，似乎没有别的能做。

“应该的。”

听到陆子牧的自信回答，陈柚接上，“确实如此。”

拍照的知青听了这话，又见两人相视而笑，扯着看热闹的田甜，起哄着要听陆子牧陈柚谈一谈恋爱的过程。

这话一出，场面更加热闹。

“这是恨不得把村里的广播都带过来。”

林芬说完话捂住自己的嘴巴，还真不是没有这种可能，李丽芳对上她的眼睛，偷笑道：“你可少说两句，到时候陈柚下不来台，可记仇。”

李丽芳又补充：“谁都有那样一天。”

林芬使劲点头，可不就是——

得饶人处且饶人。

作者有话说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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