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哎,这盆不是你上次用的那个吧?”
洛羡渝在浴室换下校服,从阳台拿了盆去洗,江衍叫住他问。
洛羡渝眼一闭:“是,我就这一个盆,洗脸洗脚洗衣服都用它,还要我洗吗?”
“你不介意就行,”江衍很贴心地说,“洗去吧,快要熄灯了。”
洛羡渝狠狠地把校服扔盆里,到水房,水龙头开到最大,倒上洗衣液,开始搓。
搓了还没一会儿,俩胳膊直发酸,就跟手臂举久了似的。
洛羡渝心疼自己心疼地想抹眼泪,一边用手捶着泡沫底下的校服一边嘟囔:“我妈真狠心,儿子生病了还把人往学校撵,还怀疑是不想洗碗才不吃饭。我还是太年轻,难受还以为是晕车,还倒霉,碰上乌鸦嘴,抄了两节课回来还要洗衣服……”
噗嗤一声,洛羡渝被打断了,循着声音望去,就看见江衍靠在走廊门边儿上,也不知道来多久了。
见他发现了,江衍嘴角的笑意才慢慢下去。
“干什么啊,”洛羡渝湿着俩爪子,“洗个衣服还要来监工啊。”
“怕你洗不干净,我回头怎么穿?”
“放心吧,”洛羡渝说,“我保证搓得很干净,连校徽都给你搓掉,到时候被保安当成校外的乱棍打出去你就美了。”
江衍说:“赶紧洗吧,你顶多还有十分钟。”
洛羡渝闷头对着校服一通搓,水池里的盆都要飞出来,又被他按回去,两个胳膊上都是泡沫。
江衍有些震惊:“一件衣服,你倒了多少洗衣液?”
“不多不多,半瓶吧。”洛羡渝捞出来衣服,倒了盆里的泡沫,拧开水龙头开始过水。
江衍在旁边说:“多冲几遍,我怕穿上磷中毒。”
洛羡渝没理他,哗啦啦冲了两遍,然后抓着衣服两手往反方向一拧,端着盆就往外走。
江衍长臂一伸拦住人,捞起盆里的衣服,对着水池又一拧,洛羡渝叫道:“我拧过——”
哗——
江衍就跟挤海绵里的水,拧完瞟了洛羡渝一眼:“等你洗的这件晒干,我身上的校服就成出土文物了。”
俩人一前一后,刚进寝室,咔一声灯熄了,江衍上了床,还不忘催洛羡渝:“快点晒,别影响我们休息。”
“靠!”洛羡渝关上门,从牙缝里骂一声,摸黑朝阳台去,然后一脚踩上了一只拖鞋,他稳稳身子,腿一甩,给江衍的拖鞋踢床底下了。
胡林开了台灯:“洛羡渝你快晒吧,你上床了我再关。”
洛羡渝偷偷往旁边瞄了眼,江衍已经枕着枕头闭上眼了。
等他爬上床,完全放松的两个大臂跟吃了跳跳糖,肌肉血管突突直跳,他自己给自己捏了好一阵儿才睡着。
这就导致第二天,他又是全寝最后一个下的床。
洛羡渝扶着楼梯,右脚穿上拖鞋了,左脚那一只怎么找也找不到,他单腿蹦跶着,低着头扫视一圈地板。
这时候正好寝室门打开,一双脚进来,脚上两只拖鞋齐整,洛羡渝顺着腿往上看,江衍走过来,悠悠地说:“大早上表演金鸡独立啊,不上学了?”
洛羡渝看着江衍,两秒后撅着屁股蹲下一看,果然,他的另一只拖鞋就在床底下。
“你大爷,”洛羡渝骂,“故意的吧。”
江衍装傻:“什么?我不知道啊,早上我的拖鞋也在床底下,可能谁走路不小心踢到了吧。”
“对,”杨威洗漱完回来,“我看见了,早上江衍从床底下拿出来他的拖鞋,你的也跑进去了啊,等着,我给你拿晾衣杆。”
够出来拖鞋,洛羡渝穿上,拍拍杨威:“谢谢你,你是好同学,晾衣杆我来送。”
江衍说:“你可快点的吧,早读都要开始了。”
“现在你应该高兴它是晾衣杆,它要是鱼叉,”洛羡渝往前比划一下,“你就说不了风凉话了。”
“然而它不是。”江衍两个指头推开晾衣杆,拉开门走了,杨威背着书包跟着出去,刚出门又扭回头说:“你也快点,迟到被抓了要站教室门口。”
虽然时间压到脚后跟了,洛羡渝还是坚持先去食堂打包了个红豆饼,最后踩着铃进教室。
第二节下课,跑步集合,洛羡渝才干完红豆饼,余光看见大峰哥过来了,他随手揉巴揉巴塑料袋,往兜里一塞。
大峰哥走到他面前,问:“身体感觉怎么样了?”
洛羡渝是发自内心的真诚:“早就没事了,谢谢老师关心。”
“好,”大峰哥点点头,“本来你要是还不舒服,我就给你批假让你下去休息,现在没事了就好。”
“……啊?”
洛羡渝张嘴,呆了三秒,大峰哥早去国旗台了,前面领跑的江衍转过来:“很后悔是不是?”
被看穿的洛羡渝嘴硬:“跑你的步,强身健体巴不得呢。”
今天天气不太好,风还挺大,跑步的时候江衍衣服被吹的鼓起来,时而又贴在身上。
校服底下的身形瘦高挺拔,处在青涩向成熟过渡之间,肩膀略宽,腰也窄瘦。
洛羡渝看着在他身上不长不短不胖不瘦的校服,江衍右手突然伸到背后,比划了个抓拳的手势。
洛羡渝立马撇开头,东看西看,正好和站国旗台上的教导主任看个对眼。
第二圈,洛羡渝又往那瞟,教导主任还在看这边,跑到跑道拐角处,这在国旗台斜后方,洛羡渝不信邪还去看,谁知道主任转过了身,视线一直跟随这他们班的队伍。
洛羡渝一个激灵,目视前方,装作认真跑步的样儿。
结束回到班,洛羡渝仰着脖子喝水,后窗闪过几个人影,他还以为是高飞他们,侧眼一瞧,不认识。
他们学校每一届校服不一样,那几个人身上穿着蓝白色校服,高三的。
带头的拉开窗户,说:“要不要加入国旗队?”
洛羡渝赶紧放下杯子,带头的看着江衍继续说:“我们是国旗队的,快高考没太多时间训练了,而且高考完就毕业了,趁这段时间组一个新的国旗队,你来不来,教导主任觉得你可以。”
“那你们应该去找高一的,”江衍声音没什么热情,“我已经高二了,明年也和你们一样升高三。”
洛羡渝插嘴问:“哎,你们国旗队有什么要求吗?”
那人看了一眼洛羡渝,说:“个子一米八起步,不能太胖太瘦,最好形象外貌好一点儿,毕竟是国旗队。”
洛羡渝听到第一条就转回了头。
高三的说:“所以,条件还是蛮高的,各项都符合的不好找,我们高一高二都在选,同学,你很优秀,加入吧。而且像学校一些重大活动,我们国旗队都会露面,是一个很好的锻炼和展示自己的机会。”
“不好意思,”江衍说,“我不想参加这些活动,也会影响我的时间。”
“每周只会抽一个晚自习训练,耽误不了多少时间,”那群人七嘴八舌的都劝,“而且国旗队氛围很好,也算是你在高中不一样的体验是不是?”
“不好意思,我不去。”
带头的那个说:“是教导主任选上你的,你不来,他到时候亲自来找。”
“这种事难道不自愿吗?”江衍表情有些冷。
几个高三的互相看看,推推攘攘地走了。
洛羡渝从抽屉早上带的牛奶,边喝边啧啧,有句诗怎么说来着,我本将心向明月,奈何明月照沟渠啊,身在福中不知福啊,这么高的个子,暴殄天物啊。
惋惜着,胡林和杨威从后门进来,一人在他课桌上放了瓶酸奶。
洛羡渝松开吸管:“干什么啊你们?”
胡林说:“谢谢你昨晚的绿豆汤,我俩去小卖铺,没找到大瓶的牛奶,只好给你买了酸奶。”
“哎呀,”洛羡渝把酸奶塞回去,“不要不要,都一个寝室的,搞这么客气干什么,拿回去。”
“都是一个寝室的,”胡林又推回去,“那你请我们喝,我们就不能请你喝啦?”
“对啊,”杨威说,“洛羡渝,都是室友,你别这么客气。”
洛羡渝一时哑了声儿,胡林和杨威回座位了,留下那两瓶酸奶。
再还回去,真就把室友情谊搞得生分,洛羡渝想以后找机会再请回来吧。
不过这倒提醒了他。
洛羡渝一下一下吸着空牛奶盒,一边思考着,酸奶是绿豆汤换来的,那绿豆汤呢?
是许博他们买的,还一下子买了四杯。再说,生病那也是他自己的问题,原来就和别人没多大关系。
别人好心看他,他总要表示表示谢意不是,嘴上说个谢谢多没诚意。
想到这,洛羡渝转过身,江衍坐在位子上,微微垂着头,头发落下盖住了眉眼,桌上静静摊着一本下节课要用的地理图册。
洛羡渝清了清嗓子,然后用不太大的声儿问:“中午......你有空没?叫上许博他几个,我想在食堂请你们吃饭。”
“无事献殷勤,”江衍抬起头,瞬间又是洛羡渝熟悉的那副样子,“说吧,要干什么吧?”
“请你们吃饭还不行?”洛羡渝声音也恢复成了往常的调儿,“我想表达一下我的感谢可以吗?”
“可以,但是吃饭就免了,一人给他们买杯饮料就行了,”江衍说,“你请他们吃饭,他们周末再请你,一学期你们净互相请客去了,饭店老板要高兴坏了。”
“我付钱,怎么请我说的算。”洛羡渝说。
江衍靠椅子上:“那我不叫他们。”
“......”洛羡渝磨磨牙,“行!一人一杯饮料。”
中午放学,许博一马当先,掀开帘子站门口东张西望,拥挤的人头中一眼看见一张空桌,四杯橙汁占着座位。
但是不见人。
“就是这。”洛羡渝从窗口队伍挤出来,手上一大盘炸串放桌上,招呼:“快坐快坐。”
江衍对着摞得山高的炸串,挑挑眉:“这是什么?”
“炸串。”洛羡渝眼都不抬。
“在教室怎么说的?”
洛羡渝的语气天经地义:“我又没买饭。”
“就是啊,”许博说,“你这样我们都不好意思了。”
“有什么不好意思的,你们买东西去看我,我好了回请你们,多正常。”
洛羡渝摆摆手:“好了,不废话了,炸串凉了不好吃。”
高飞看着他们四个面前一人一杯的鲜榨橙汁,说:“小三哥,你的呢?”
洛羡渝怕他们以为自己没钱了才少买一杯,赶紧解释:“我不是不喝,是喝不了,你们不用管我。”
“肚子还没好?”高飞立马问。
“不是,哎,”洛羡渝有点急了,怎么一个两个问题都这么多,“不用管我,吃吃吃。”
江衍早看明白了,支着下巴拆台:“他喝牛奶了,牛奶不能和橙汁一起喝,喝了影响他吸收牛奶。”
陆尧说:“这样啊,我还以为里面下了毒。”
几乎在同时,桌子底下高飞膝盖碰了碰对面的陆尧,而洛羡渝,踢了一脚旁边的江衍。
“奇怪,”吃到一半,高飞盯着一个经过的学生,“这人怎么老看江衍。”
“谁啊?”许博嚼着韭菜回头,“哪个?是那个高二的还是高三的?”
“高三的,”高飞说,“江衍,那人你认识吗?”
那人洛羡渝认出来了。
他说:“上午来过了,问他加不加国旗队。”
“国旗队?”高飞看着江衍。
江衍眉眼淡淡的,说:“没兴趣。”
洛羡渝挤眉弄眼地撇撇嘴,还没兴趣,饱汉子不知饿汉子饥。
江衍眼角一瞥:“干什么,你有兴趣?”
“我有什么兴趣,”洛羡渝瞬间收了表情,“影响我学习。”
“哦。”江衍给他夹个鸡爪,“补补脑。”
吃完饭,几人在宿舍三楼分手,江衍没先回寝室,直接拐进卫生间洗手去了。洛羡渝打开阳台门,偷偷摸摸朝后看一眼,然后抬手摸了摸挂着的校服。
好像干了......又好像没干。
洛羡渝不是确定,于是又试了试。
“你为什么一直对我的校服贼心不死?”
背后突然响起声音,洛羡渝手一抖,拽掉了绳上的校服,衣服带着衣架兜头盖在他头上。
“你属猫的?”洛羡渝一把扯开衣服,“走路没声音的?”
“怎么,”江衍斜倚在门上,“打扰你对它做什么了?”
“我就试试干没干。”洛羡渝把校服扔过去,“干了,你不用成兵马俑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