身后传来了一声似女非女,似男非男的轻笑声,李行枝没有回头,而是收了手,问道:“你又过来干什么?”
宋西佳:“当然是和你抢男人啊,呀,不对应该说是,玩物。”她的声音由粗壮雄厚变得尖锐,随后才变得和寻常女子一样,她刻意将最后的字咬的很轻便多了丝尾音,语气像是呼唤爱人般。
李行枝只是淡淡道:“你随意。”
宋西佳没有得到想要的答案,便轻声说:“可,他和你有着因果线,你们纠缠过,或者,你想和他纠缠,李行枝,你是不是喜欢他啊?”
李行枝回了头,只是轻轻的看了眼宋西佳,他的眼里带着轻蔑和厌恶,没有回话,而是径直走开。
宋西佳见着李行枝这个反应,可还不满意,他伸手想要一把拉住李行枝的袖子,可就在她的指尖要碰上那紫色苗服的衣角时,一股无形的焰火却将她给灼伤了手,顿时冒起了一阵青烟。
李行枝并没有回头而是淡淡的说了一个字“滚。”
宋西佳还不死心,忍着手上被焰火灼烧般的疼痛,她一咬牙,一把抓向李行枝的衣服。
李行枝回了头,眼底尽是嫌弃,厌恶的神色。他又重复了一遍:“滚。”
宋西佳笑笑,她面上得意的说:“李行枝,你现在也对我没有办法不是吗?有人希望我活下去,那我便死不了,你要知道人的贪欲是无穷无尽的。”
李行枝闻言轻挑了眉头,他说:“如果你想死,我依旧可以做到,只是麻烦一些,你不会以为我真拿你真没办法吧。”
宋西佳闻言上道笑容一下子就僵住了,她眼神略有些惊恐的看了眼李行枝,对上的依旧是那双寒冷的,看死人般寒冷的眼神,眼底对她始终都带着厌恶。
她吞了吞口水,随后大叫出了声,少女的眼神变得清明,眼眶一下子便红了,不似刚刚那般带着几分偏执的意味,简直判若两人,她握着手腕跪在了地上,嘴里不停的说着:“好疼……”
李行枝看了眼,长腿迈开,直接走了,丝毫没有停留,他留意到了宋西佳的眼神变化,知道现在的,才是真正的宋西佳,刚刚的只是人心中的怪物。
只是,他走了出去,却走向的不是寨子,而是林子深处。
许直言见着李行枝那道紫色隐入绿林的背影,只是愣了愣,随后又颠了颠竹篓里的东西,这才离开向着回去的路走着。
路上他遇到了宋西佳,那人哭红了眼,他不想趟这水惹上这人,便刻意的绕开了路子,只是他走时刚好起了一阵风,身上的银饰随着风轻轻的响了。
宋西佳看了过去,许直言只好停下了步子,回头对她说了句“好巧。”
闻言,宋西佳便哭得更大声了,眼也更红了,许直言却慌了,他现在处的这个路段是交汇的地方,最是容易出现熟人,如果被熟人看见了还以为他欺负宋西佳。
他顿时双手合十,满脸请求的看向了宋西佳,语气也带着几分讨好与请求:“姑奶奶,能不能别在这里哭啊,不知道的还以为我欺负你。”
他这辈子没想过和除了他母亲的女人打交道,在他很小的时候母亲便去世了,父亲在他十几岁的时候也去世了,他那以后便一直跟着莫婆婆过日子,可表面上是这样,但背地里还是那个没有比自己大多少的哥哥莫远山带着他。
故而对女人他一点经验都没有,也从没想过会有,今天遇到哭着的宋西佳是他自己没想过的。
见着女人哭,他便更没了招,在他的印象里,母亲时常会哭,而且见着他就哭,这一哭还停不下来,严重的时候想跑出,丢下他和父亲。父亲便会对母亲讲故事,喂上一碗药汤喝完,母亲便不哭了。
小时候,他曾问过父亲,“母亲是不想要我了吗?”
父亲总是轻轻的摇了摇头,并用那双带着茧子的手摸摸他的头,蹲下身子,将他抱在怀中说:“阿妈,只是病了,想家了。”
他靠在父亲的身上,小小的脑袋搁在父亲的肩上,透过那门缝里的一丝缝隙,窥见了床上躺着的人,他的母亲。
俨然是一副病态,但眼尾却带了几分笑意。
阿妈,很漂亮,尤其是那双大大的眼,看向他时,有着慈爱,泛着常常涟漪。
可,眼前的宋西佳也和阿妈有着一样的泛着涟漪的眼,他不知道怎么安慰她,于是只好求她别哭了。
可,事不如他的意,宋西佳哭声先是停了一瞬,随即便哭得更大了,比刚才还大多了近似于嚎。
他便更无措了,索性到了宋西佳的身边一起哭,一个大男人顿时哭了起来,场面顿时有些滑稽。
宋西佳偷偷的瞥了眼许直言,见着这人也哭了,顿时她哭声一停,捂了嘴,转悲为喜,给笑出了声来,她的眼泪可以治愈她的伤口,刚刚其实已经好的差不多了。
原本想着这人要离开,但又看这人面貌长得有些好,便起了调戏的心,可没想到这人如此的经不起。
“你到底是不是个男人,见着女孩子哭,只会跟着哭。”宋西佳问道。
“我当然是个男人,但我不会安慰人,也不知道做什么想着多个人陪你,你就不孤独了。”许直言如实的说,边说还边揉了揉眼睛。
他这话说得真切,哭得也真切,只是等他反应过来,他便瞪大了眼看向了一旁盯着他看的宋西佳,“你你你,你怎么不哭了。”
宋西佳:“哦,你还是希望我哭啊。”
话落,她便又红了眼,仿佛下一秒就要哭了,许直言心里顿时紧了,“别,姑奶奶你别哭,我求你了。”
宋西佳闻言,抬眼看向许直言:“也行,那,你告诉我你叫什么名字。”
许直言闻言神色略带诧异,好奇的问:“你不是早就知道吗?我是许直言啊,莫婆婆带大的孩子。”
宋西佳听后,低垂着眼,掩去了眼底的神情,她沉思了会,又忽而抬了头对着许直言一笑:“哦,我只是有些忘了,记性越来越差了。”
许直言没有多想,而是说:“行,那你别哭了,我先走了。”便走向了自己回去的路。
黄色苗服的少女立在高大的树下,风轻轻的蹭过她的脸颊,抚过发丝,却怎么也扬不起她的嘴角,她低垂了眼,看向了自己手臂受伤的地方。
许直言走了回去,只是他没有一般苗人所有的警惕性的缘故,他没有留意碰过肩头的树梢,没有注意一只黑色的虫子爬到了他的身上。
严陌尘听到了下面的声响就知道是许直言回来了,刚刚沈自归说了那句话后,两人便一同陷入了长久的沉默,严陌尘起身要走了,沈自归这才红着脸,对他说:“抱歉啊,陌尘,刚刚的话你就当我没说,我被梦里的东西给吓着了,所以才……口不择言的,都只是一些胡话,你能不能当没听见,咱们继续做朋友。”
严陌尘脚步一顿,他回了头,轻声说:“好。”
但他们彼此,谁都知道恐怕以后两人之间会隔着些距离,关系还是朋友,但也没以前那么的好了。
严陌尘还是走了出去,只是到了门前,他留了句“等会,和我谈谈你的梦吧。”
沈自归听见严陌尘发话,便笑着应:“好。”
许直言是个干活很麻利的人,只是一会便做好了饭,他依旧是叫着严陌尘和沈自归的名字让他们下来吃饭,但今天似乎有些不同。
太沉默了,通常沈自归都会滔滔不绝的讲自己看到的东西,以及城里那些朋友想让他们去哪里玩,但今天这一顿,这人一句话没说。
他察觉到了怪异,觉得这两人是闹了矛盾,像莫元和莫远山那样,可能是因为一句不合的话。
莫元是莫婆婆的亲孙子,还是寨子里祭祀的接班人,莫婆婆对他很上心,但这人性子古怪,言论经常和莫远山不合,两人便经常吵架,他没少当和事佬。
于是这次他打算重操旧业,他少见的开了口,谈起了落月谷:“听说落月谷又大了些,那里可是自古以来我们都会去的地方。”
话落,他用手肘轻轻的戳了戳一旁面色有些差的沈自归,严陌尘闻言也慢了动作,看向了沈自归。
沈自归吞下了嘴里的一口饭,后也没有张嘴要说话的意思,还是许直言问他:“你今天不是去了吗,不和你的朋友说说那里到底长什么样子?”
沈自归看了眼严陌尘,见着那人也看着自己,他便停下了碗筷,弱了声说:“我不记得了,我在那里晕倒了。”
许直言闻言,皱了眉头,便指了指自己面前的菜道:“你这是太虚了,多吃一些,好好补补。”
沈自归便真的如许直言所说吃的多了些,用饭过后,许直言便去了地里,严陌尘和沈自归去了楼上,坐在了二楼的木桌前。
严陌尘开口直接问:“你是不是梦到了一些有关于……民俗的事。”
沈自归闻言点了点头,他应道:“是,而且那个梦很诡异,在梦里我仿佛是醒着的。”
顿时,严陌尘的心里一惊,但又有股莫名的安心,来这的人和他做的梦是一样的。
看来那个梦里的婚嫁和现实没有什么太大的联系。
他问了这几句,便没有再问了,而是起身出了门,沈自归连忙习惯的起身跟上。
严陌尘也没有拒绝,他其实已经很习惯沈自归出现在自己的身边了,陡然间人不见了,还会让他莫名的觉得不安。
二人出了去,去的还不是别处,是祭台,那里已经汇聚了很多的人,但都是白发的老者,而且还是本地人都没怎么见过的。
老人们都是穿着一身黑色的苗服,戴着整齐精美的银饰,显得庄严又肃静,可在这众人之中一人身姿高挑,不同于老人被岁月压得微弯的脊梁,因此,他格外的显眼,犹如鹤立鸡群般,一眼看到。
严陌尘这次没有选着直接上前,而是小心谨慎的选着了,离远点看,少年背对着严陌尘,故而严陌尘看不清他的面容,但那人的皮肤很白,白的甚至有些诡异。
严陌尘正想着这人什么时候转过身来,就见这人下一秒真的转过了身,鼻梁高挑,眉眼忧郁,带着诉说不尽的伤感,像个病美人。
只是那双眼却和这这样的面容不合,像老鹰一样带着锐利的锋芒,他只是看了眼严陌尘,严陌尘便心里一紧,感觉快被这人给看穿了。
鼓点突然响起,伴随着苍老庄严的吟唱,众人手牵着手,一起围着那人转圈,三圈过后,那人却突然抬起了手,直直的指向了严陌尘,轻声吐出了几个字“他,是祭品。”