强颜欢笑,辞居问:“东方宗主可有时限?”
“没有,二位小友在青霄宗住下即可,若查不清事情缘由也无妨。”东方未明思及叶绵蛮提及的要求,“此次衡云山庄之行还要感谢二位查清真相,青霄宗以此感谢二位小友。”
案牍上托盘被推到两人面前,是些方便携带的金银。
霍株昭撒手放开了人,抄起一托盘的东西揣进衣衫里。
当日下午辞居就见到了霍株昭买来的衣衫,月白轻软的料子,和辞居的身形一模一样。
十三年前霍稔安最常穿的颜色。
“为什么是这个颜色。”
“我有个故人,寒门出身,最为讲究,最喜月白。”
不是他最喜月白,而是同一色系的衣料洗的久了都会变成月白。
霍株昭有一瞬的恍惚,辞居穿上这身新衣背影太像霍稔安,“若非你比我那故人矮上几寸,我还真有些不敢认。”
脊背微僵,哑然失笑,霍稔安出事的时候霍株昭还小,自然对他的身量不熟。
天擦黑的时候两人专门去看这座据说能锁索命的浮魂塔。
周围全部都是茂密竹林,通向浮魂塔的只有一条路,从开始走入竹林霍株昭就挂在辞居身上,也是难为辞居身子骨不好还能带着霍株昭往前走。
整个塔身陈旧古朴,就和东方未明说的一样,不曾有人来打扫,但是不远处有个供台,供台上的东西明显是经常换的。
“你害怕还要跟着我半夜来?”
“我是保护你!”
“保护我就是挂在我身上?”辞居转悠半圈,“有人来了。”
“你确定不是鬼?”
“我确定,别哆嗦。”辞居差点没站稳。
霍株昭跳下来扛着辞居轻点几下窜入竹林之中。
后背磕在树上,辞居闷哼一声,顾不得顺气,身前的人倒是又窜到自己身上来,脑袋就埋在辞居颈间。
歪了头用右耳去听浮魂塔的动静,手倒是轻抚在霍株昭的后背。
“不怕,不怕。”罕有的温柔语调。
霍株昭紧紧环着辞居,小声问道:“是鬼吗?”
呼出的气息顺着辞居脖颈蔓延开,藏在黑夜中的耳尖发烫。
好像从这只耳朵半聋之后,辞居就觉得自己没了这只耳朵一般,“不知。”
搂着的胳膊更紧了些,霍株昭还往上挪两下,生怕自己掉下去。
辞居环着人,按了按霍株昭的后颈,“别动。”
霍株昭一缩,人差点掉下去,又被辞居迅速勾着腿抱住。
塔下的人压着声对竹林中喊道:“谁在哪里?”
听到有人说话,霍株昭一直紧闭的双眼才睁开去看塔的方向。
等了半晌,喊话的人又转悠了半天,逐渐没了动静。
辞居的紧贴树干,垂眸去看身前人,“回去吗?”
“我腿软……”霍株昭说的不是假话,这会腿还发抖呢。
辞居拍拍缠在自己身上的腿,“往上点,我抱你回去。”
霍株昭丝毫不觉的这姿势有多暧昧,整个人把腿盘在辞居的腰上,脑袋还是窝在辞居的脖颈之间,“辛苦你了一只眼。”
走起路来有些费劲,辞居的身体,说一句瘦弱也不为过,抱着人走的倒是非常稳健,就是很慢,额上还点虚汗。
“为什么怕鬼?”
“幼年被鬼欺负过。”今夜霍株昭仿佛格外感性,“你为什么不怕?”
因为世上无鬼,就算有,我便是那地狱里爬出来的厉鬼。
“因为我比你年长?”
磨叽回去瞧着客房门口待了一人,那人踌躇,似乎是在纠结什么事。
站在原地看了会,辞居再开始挪动,步子算不得轻快,或者说还有些蹒跚,“叶少侠?”
叶绵蛮被身后动静吓了一跳,回头一看,更是尴尬,今夜月色正好,浅色衣衫正好能看清两人是什么姿势,“二位这是……”
“他起夜害怕,让我抱他去的。”谎话顺口而来,辞居拍拍霍株昭的腿,“到了,下来吧。”
霍株昭果断拒绝,“我不要下来,我害怕嘛。”
辞居无奈,“叶少侠有话不妨直说。”
秋日夜风很凉,对着比夜风还凉的辞居,叶绵蛮硬是一句话都说不出口。
和名字不同,辞居沉默时就是雾色不起眼的,但又对所有人都冷漠,是种夹在“涵养”下从骨子里透出来的冷漠。
叶绵蛮留下一句明天说逃的飞快。
霍株昭非要赖着和辞居一起睡,理由是很正经的:“今夜有鬼,我害怕。”
白天再看浮魂塔,和竹林倒是颇有几分凄凉美感。
青石板上有些陈年血垢,仰头看上去塔身极高。
供台上有新鲜的东西,应是昨夜来的人放下的。
就是香炉下压了张字迹如稚童的字条,上面写了个名字——贺甘樘。
辞居已经仰头看塔有小半个时辰了。
霍株昭等的无聊,在竹林周围闲溜达,没多大会摸了个兔子回来,“吃兔子吗?”
“你不是和尚吗?”辞居上手摸了摸塔身。
“是啊。”霍株昭熟练拔毛准备烤兔子,“给你烤了补身体啊。”
兔子肉质细嫩,十分有嚼劲,辞居吃的飞快。
“慢点吃,长得清秀,吃相如此不雅。”霍株昭像是闲聊,“我与你提及的故人,他是我生平所见最为讲究的人,一只兔子每个部位如何烹制他能讲上一日。”
“他人呢?”问题唐突,还夹丝辞居自己都不知道的期待。
“死了。”霍株昭生硬回道:“在三年前。”
绕塔转悠几圈,辞居摸着塔上灰尘,“你的轻功带一人上塔需要多久?”
浮魂塔高近十八丈,霍株昭一眼肯定,“不到一炷香。”
顶上瓦片年久失修,辞居站上去已经有几块瓦碎裂,躬身往下去看,人倒是立马被霍株昭拉住了。
从塔上下来,辞居又绕着塔转了两圈,“我想进去看看。”
“从塔里面跳的?”霍株昭上手开了塔前的门。
厚重的门一开,灰尘铺面而来。
辞居被呛的咳嗽,霍株昭拉着人后移数十步,“有腐气。”
灰尘散尽,入塔往上走,四周供奉了些泥像,每动一步都有尘土扬起。
随着咳声走上木阶,仰头从塔中看上去,似乎每一层就是供奉着泥像。
走到第三层的时候辞居却忽然停了,还往后退了两步,蹲下身了看了半晌。
霍株昭被灰呛的睁不开眼睛,扯着辞居衣袖问道:“怎么了?”
指节蹭过阶级上的灰,辞居沿着阶级摸索,“你看这像不像是尸骨?”