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你刚刚在曲妄背上画了什么?”刚刚还叫嚷着要回去睡觉的谢辞,此刻已经开了一罐冰可乐,边走边和沈洄唠嗑了,“洛珂没教过我那种画法,是什么符?”
“哦,是能让他平安回到家的东西。”
沈洄依旧钟爱他的绿豆冰,扎了纸封后狠狠一口吸到底,“不清楚那附近还有没有别的邪祟,如果他运气不好真碰上了,能做个提醒。”
谢辞:“曲妄家里的渡阴本事世代传承,那肯定不止有这一脉吧?还有没有别的?”
“当然有,在殷州那一块儿,姓苏。”
沈洄说,“我跟他们家的老前辈们有点交集,只是没想到,明明挺皮猴儿的一个家主,怎么就教出来这么一批不解风情的后人,个个都跟闷葫芦似的。”
他倒还评价上了,“我不喜欢。”
话音刚落,余光扫见谢辞终于舍得抬手喝了一口冰可乐,沈洄又忍不住道:“我说你好歹也是21世纪的年轻人,怎么可乐还喝不带气儿的呢?”
“要你管,”大概是可乐的缘故,谢辞连带着嗓音也变得懒懒的,“对了,你在我家洗澡的时候,渡阴管理局给我打了电话,让我尽快注册渡阴师身份。他们怎么知道我电话号码?”
“宋思茂当时看到过你,八成是他往上报的消息,想查你一个大学生还不简单?我一直是一个人行动,后来加上了个洛珂,联合局那时候也查过他。”
“当然还有一个原因,”沈洄停顿片刻才接着说,“洛珂告诉我,宋思茂死了。”
“死了?!”
谢辞当即愣在了原地,“怎么死的?被鬼杀了?”
明明前几天还剑拔弩张地扬言要揍沈洄一顿的宋思茂,怎么说没就没了?
“不知道是什么东西,”沈洄说,“宋思茂的两个尾巴活下来了一个,人还没醒,头疼的是他嘴里喊的是我的名字。”
谢辞越听越觉得离谱。从他放暑假开始就住进了洛珂家里,沈洄哪来的时间避开他和洛珂去杀人,这不是扯淡吗?
“这是诬陷,我能给你作证,我——”
沈洄突然打断他,语气凝重:“恐怕你还真没法给我作证。双河村的案子我没随你们同去,洛珂的行踪有联合局记档时间佐证,我却有整整一个晚上是独自度过的。”
“但我没有。”
谢辞捏着可乐罐子反驳他,“洛珂只记了他自己、没有记我的,我可以作证当晚就和你呆在家里。”
“你觉得联合局会相信一个黑户说的话?你是我带的人,证词不能作数。”
沈洄看着他这副炸毛模样,莫名觉得有些好笑,微微侧过头,“而且你这样可就是作伪证了,这么相信我?”
“边儿去,”或许是感觉到了面前这人有些火热的注视,谢辞一把按在沈洄肩膀上,推得他后退了一步,说,“这又是谁定的破规矩?我顶多算你半个徒弟,又不是家属,凭什么不做数?”
沈洄笑着逗他:“怎么就半个徒弟了?另一半呢?”
“……有病吧你。”
谢辞没再理他,自顾自地往前走。
“别生气啊,”沈洄快步追上去,伸手在谢辞的可乐罐子上弹了一下,发出“叮”的一声脆响,“不管是你还是洛珂,在管理局面前帮我说话都没用,他们本来就怀疑我是用了什么天理不容的修炼方法才能活这么久的。”
“而且现在什么事情都还没发生,管理局也没动作,我们只能先当不知道。”沈洄说,“至于宋思茂……死得蹊跷。”
这世上每日都有无数人死于意外,而渡阴师本就异于常人,即便偶发意外、被普通人当做灵异案件,管理局也会用各种手段压下,从未有机会进入大众视野。
沈洄早已过了满腔热血的年纪,见惯了生离死别,此刻和谢辞一对比,倒显得格外平静。
他们二人在江边坐了好一阵,谁都没有再说话了。
岸上的旅客三三两两聚着,一盏盏孔明灯被陆续点起,橘色的火苗在薄纸里跃动,托着满纸祈愿,晃晃悠悠地往墨蓝夜空飘去,像撒了一把会飞的星子。
沈洄没看那些光点。他站在人群边缘,双目空茫得没有焦点。
指尖攥着的绿豆冰杯子早没了凉意,融化的冰水顺着指缝往下淌,在手腕处积成小小的水痕。
他却像没察觉似的,只望着不知何处的黑暗,任那点冰凉漫过掌心,半张脸浸在夜的阴影里,剩下的半侧又被孔明灯的暖光轻轻勾着,反而衬得那抹沉默愈发孤清。
谢辞的手机嗡嗡颤动,洛珂的信息都要弹疯了。
[洛珂:不是说回来吗?你们就算跑国外看极光也该回来了啊?人呢?回哪了?]
[新人崽子:马上回。]
他不得不用手机戳了戳沈洄的胳膊,轻声说:“洛珂在催我们回去了。”
“知道了。”沈洄把没喝完的绿豆冰随手丢进垃圾桶,起身走了两步,在路上拦了辆车。
谢辞忙跟了上去。
——
[曲妄:我不给你发消息,怎么也没见你主动搭理搭理我?伤心了我谢。]
谢辞刚从浴室里出来,正一手拿毛巾搓着头发,一手给曲妄打字发消息。
[谢辞:没,我刚躺下。]
[曲妄:成,信你。咱俩改明儿约一约一起去渡阴啊?]
[谢辞:看情况吧。]
这条信息发出去,谢辞脑子一转,又补了一条[你知道殷州吗?我听说那里也有一代传下来的渡阴师,特别厉害。]
[曲妄:哦,你说苏家吧?他家挺厉害的,虽然比我们家差了那么一丢丢。]
果然知道。谢辞接着问。
[谢辞:怎么个厉害法?]
曲妄一聊到这些就来劲,他打字速度又快,信息一条一条往外弹。
[咱们渡阴师在很久之前是有宗门派别的,只要你灵根还成、有心拜师就行,跟现在一脉一脉的家族制不太一样。]
[就拿我们家举例子,曲家的本事肯定只教曲家的人,都流着曲家的血。]
[但苏家比较特殊。他们老祖宗苏让天入的山叫天河,是天河宗长老们费尽苦心培养出来的小徒弟,以后要当宗主的。苏前辈人沉稳、能力又强,本来能稳稳过一辈子,结果撞上了那个鬼仙闹事儿。]
[你知道吗,那可是鬼仙,万鬼之首,鬼仙不死天下都得大乱。当时好多渡阴师都去围剿他,结果死的死伤的伤,苏前辈在那鬼仙法力失控六亲不认的时候,一个人护住了在场所有渡阴师!]
[后来他好像还参与了鬼仙的死生阵封印,但是这个记载比较少,应该是这样。回到宗门他就继位宗主,很多弟子对他的救命之恩感激涕零,自愿改姓姓苏,传着传着就有了现在的苏家。]
[谢辞:原来是这样……挺稀奇的,感觉在看玄幻小说,又是家族又是宗门的。]
[曲妄:正常,艺术来源于生活,指不定你看的那些玄幻小说,作者也是个渡阴师呢。]
[曲妄:毕竟这世界上大部分都是废灵根的普通人,我们干的又是给死者引路的活,走在阴阳两界,当然是越少的人知道越好。哦对,你那个沈洄,和我们曲家祖宗一样,入的山叫阳岈,跟天河宗离蛮近的。]
谢辞盯着屏幕上亮晃晃的“你那个沈洄”,眉毛抽了抽。
[谢辞:你觉得渡阴管理局怎么样?]
原本还以为曲妄会夸一夸,结果曲妄直接甩了条语音过来,从这几个字里都能听出他的不屑:“咦……草台班子,不如不干。除了发钱的时候利索点,其他挑不出来一点好处。”
可以了可以了,谢辞短暂地闭了闭眼睛。
——你怕是不知道有些拖着不给员工发工资的老板有多欠揍。
[曲妄:你今天怎么问了我这么多,这些东西也不是很偏吧,沈洄那家伙不知道?]
谢辞刚打出[我没找他问]这几个字,想了想,又通通删掉,换成了[你知道的,老年人觉多,他睡觉去了,我不方便问。]
[曲妄:什么玩意儿?!闹呢,那为啥我爷爷就每天倍儿精神,我都这个年纪了还每天盯着我有没有拱在被窝子里玩手机?]
那是很精神了。谢辞对着屏幕勾出一抹笑。
他又给曲妄发了几条消息过去,但这次对方半天都没回他。
谢辞刷新了一下手机界面,确定没有新的信息弹出来后,不禁感慨这孩子还真是言出法随,这边刚吐槽完自家爷爷、下一秒就被线下单抓了。
咔哒、
门被推开了。
谢辞猛地扣下手机,下意识以为是沈洄,抬头扫了一圈没见着人影,视线往下一落,才发现是小黑。
小黑喵呜叫着蹦上谢辞的床,用毛茸茸的脑袋蹭了蹭他的手心,又敏捷地跳上窗台,朝着窗外不停叫唤,分明是在催谢辞往外看。
外面有鬼?这是谢辞的第一反应。
他掀了被子往床边走,下意识眯起眼睛,很快注意到不远处的树林里亮着一团火光,火光旁还立着个若隐若现的黑影。
夜色如墨,月光皎洁。
林间风过时树叶沙沙作响,那点小小的火光在无边黑夜里,反倒显得格外扎眼。
谢辞自从入了渡阴师的门,身体各方面的感知早已远超常人,所以即便那黑影远在树林深处,他也一眼辨认出来。
——是沈洄。
他在干什么?
小黑一声接着一声地叫唤,谢辞被吵得没招了,也不管曲妄还有没有那个时间回他消息,关了手机塞进口袋里后就往楼下走。
洛珂早就睡了,谢辞路过他房间门口的时候不出意外地看到了那个写着“我没醒”的牌子。
小黑倒是没有跟过来。
·
这个季节就算光个膀子在大街上裸.奔都不会有人感觉到冷,所以谢辞也没那个心思换衣服,穿着短袖短裤的睡衣、踢着拖鞋就出来了。
他离火光一点点的近了。
沈洄的声音也伴着风声传了过来,由远及近,先是一阵不知道什么意味的笑,在谢辞听来那可能是自嘲。
“有时候我真挺想问问你的,为什么只留了我一个人。”
沈洄说完,手中一沓黄纸噌地燃起明火,橘红色的火苗在夜色里蹿得格外醒目。
待看清他手里的东西,谢辞猛地睁大了眼,整个人都僵在原地。
沈洄……在烧纸钱。
格子的小木屋
格子:(打开冰箱后睁大眼睛,还以为这世界卡了什么bug)不是,这是谁买的可乐?这一排一排的,你们把卖可乐的绑架了?
格子:还有,为什么这边又单独开了一排?不喝不要打开啊多浪费。
沈洄:(摆手)没有没有,我专门开的,不准当垃圾扔了!
格子:啊?为什么?
谢辞:呵
沈洄:(火速扭头)哎呀,不要摆出这样的表情(捏了捏谢辞的下巴)
格子:所以你到底为什么开一排可乐?
沈洄:(两眼发光)因为谢辞喜欢喝没气的可乐,我开一排放放气,这叫感同身受!
谢辞:(看向格子,生无可恋)不用管他,他有病
沈洄:(自言自语)还真蛮好喝的哈
——
凌晨更文已然成了我的一种习惯,不到夜深人静码不出来字大概也是一种毛病。
……假的,真相是我白天压根没空。
作者有话说
显示所有文的作话
第26章 纸钱