士兵的话音未落,马渡只觉得浑身的血液都冲到了头顶,又瞬间沉到了脚底。他一把抓住士兵的胳膊,指节因为用力而泛白:“损失惨重是多少?赵将军呢?他怎么样了?”
士兵的脸上满是惊恐与悲痛,声音带着哭腔:“赵将军……赵将军为了掩护兄弟们撤退,亲自断后,现在……现在还被困在黑风口,生死未卜!我们派去的三千将士,回来的还不到五百人!”
“三千人……不到五百……”马渡喃喃自语,眼前瞬间闪过前世赵虎战死沙场的模样。前世的赵虎,也是为了掩护他撤退而牺牲,这一世,他明明已经提前预警,却还是没能阻止悲剧的发生。一股强烈的自责涌上心头,几乎要将他淹没。
“马公子,你别太着急。”徐晚连忙扶住他摇摇欲坠的身体,眼中满是担忧,“我们现在就想办法,一定能救出赵将军的。”
马渡深吸一口气,强压下心中的悲痛与慌乱。现在不是自责的时候,赵将军还被困在黑风口,多耽误一刻,他就多一分危险。“萧将军现在在哪里?”马渡问道。
“萧将军已经在大营召集众将议事,让我来请您立刻过去。”士兵说道。
马渡点了点头,转身对徐晚说道:“晚晚,我要立刻回大营。你在客栈里好好待着,把门窗关好,无论谁叫门都不要开,等我回来。”
“我跟你一起去!”徐晚立刻说道,眼神坚定,“马公子,黑风口那么危险,我不能让你一个人去冒险。我虽然不能打仗,但我可以给你做后勤,给你包扎伤口,总比让你一个人面对危险好。”
“不行!”马渡毫不犹豫地拒绝,“黑风口现在是战场,刀枪无眼,你去了只会让我分心。听话,留在客栈里,我一定会平安回来的。”
“我不!”徐晚的眼泪掉了下来,“前两次你都让我留在安全的地方,可每次你都差点出事。马公子,我不怕危险,我只怕你出事。让我跟你一起去,就算是死,我也要跟你死在一起。”
马渡看着她泪流满面的模样,心中一阵刺痛。他知道,徐晚的脾气一旦上来,就很难改变。而且,他也确实放心不下把她一个人留在客栈里,万一李广利的人查到这里,她一个手无寸铁的小姑娘,根本无法自保。
“好,我带你去。”马渡终于松口,语气却依旧严肃,“但你必须答应我,到了大营之后,乖乖待在军帐里,绝对不能随便乱跑,更不能靠近战场。”
徐晚立刻擦干眼泪,重重地点了点头:“我答应你!我一定乖乖听话,绝不拖你的后腿。”
马渡带着徐晚,跟着士兵,快步朝着义军大营的方向跑去。一路上,马渡的大脑飞速运转,思考着营救赵虎的对策。黑风口地势险要,两侧是刀削般的悬崖,中间只有一条狭窄的通道,李广利既然设下埋伏,必定在两侧悬崖上布满了弓箭手和伏兵,想要正面营救,无异于自投罗网。
抵达义军大营时,营内一片肃杀之气。将士们个个脸色凝重,眼中满是悲愤。萧策站在大营中央的空地上,脸色铁青,紧握着拳头,指节泛白,显然也正在为赵虎的事情而愤怒不已。
“马军师,你可算来了!”萧策看到马渡,立刻迎了上来,“现在怎么办?赵虎还被困在黑风口,我们不能眼睁睁地看着他送死!”
“萧将军,冷静。”马渡沉声道,“黑风口两侧悬崖陡峭,李广利必定在上面布置了伏兵,正面强攻只会让更多将士牺牲。我们必须换个思路。”
“换个思路?”萧策急切地问道,“什么思路?现在每多耽误一刻,赵虎就多一分危险!”
“李广利的目的是围点打援,他算准了我们会救赵将军,所以才在正面布下重兵。”马渡目光锐利,快速分析道,“但他必然会忽略后路。黑风口西侧的悬崖下,有一条干涸的河床,虽然狭窄,但可以绕到敌军后方。我们兵分两路,一路由你率领,在正面佯装强攻,吸引敌军注意力;我率领一支精锐,从河床绕到后方,突袭敌军大营,打乱他们的部署,趁机救出赵将军。”
萧策眼中闪过一丝光芒,连忙点头:“好!就按你说的办!我给你挑选八百名精锐将士,都是身经百战的好手,你一定要把赵虎给我救回来!”
“请萧将军放心,我定不辱使命。”马渡拱手行礼,转身开始挑选将士,又让人准备绳索、火把等工具,同时叮嘱军需官给徐晚安排一间安全的军帐,派人严加看守,防止她偷偷溜出去。
徐晚看着马渡忙碌的身影,心中既担忧又骄傲。她从包袱里拿出亲手做的桂花糕,走到马渡身边,递给他:“马公子,你吃点东西垫垫肚子。路上小心,一定要平安回来。”
马渡接过桂花糕,咬了一口,甜糯的口感瞬间缓解了他紧绷的神经。他看着徐晚担忧的眼神,伸手摸了摸她的头:“放心吧,我一定会回来的。你在军帐里乖乖待着,等我回来给你带好消息。”
说完,马渡转身走出军帐,翻身上马,率领着八百名精锐将士,朝着黑风口的方向疾驰而去。
夜色如墨,西北的寒风卷着沙尘,刮在脸上生疼。马渡率领将士们,避开大道,沿着偏僻的小路前行,终于在午夜时分抵达了黑风口西侧的悬崖下。河床果然如马渡记忆中那般狭窄,仅容两人并排通过,两侧是高耸的岩壁,正好可以隐蔽身形。
“所有人熄灭火把,解下马蹄布,动作轻一点,不许发出任何声响!”马渡低声下令。
将士们立刻照做,整个队伍如同一条沉默的黑影,沿着河床缓缓前进。河床里布满了碎石和荆棘,将士们的靴子被划破,脚掌被扎伤,却没有一个人发出声音,只是咬着牙,紧紧跟在马渡身后。
前行约莫半个时辰,前方终于传来了隐约的人声和火光。马渡抬手示意队伍停下,亲自上前侦查。透过岩壁的缝隙,他看到敌军的大营就设在河床的尽头,帐篷排列整齐,巡逻的士兵来回走动,警惕性却远不如正面防线。
“准备行动!”马渡眼中闪过一丝精光,低声下令,“第一队负责解决巡逻士兵,第二队随我突袭中军大帐,第三队寻找赵将军的被困之处,救人后立刻汇合,原路返回!”
“是!”将士们齐声应道,声音压得极低。
第一队将士如同猎豹般窜了出去,手中的短刀划破夜色,悄无声息地解决了巡逻的士兵。马渡带着第二队将士,趁着混乱,直奔中军大帐。中军大帐里灯火通明,隐约能看到里面有人正在议事。
“杀!”马渡低喝一声,一脚踹开帐门,手中长剑寒光一闪,直刺帐内。帐内的几名敌军将领还没反应过来,就已经倒在了血泊之中。
“不好!有人劫营!”外面的士兵终于发现了异常,大喊起来。
马渡手持长剑,奋勇杀敌,将士们紧随其后,与敌军展开了激烈的厮杀。睡梦中被惊醒的敌军士兵毫无防备,顿时乱作一团。马渡一边杀敌,一边朝着通道方向望去,只见赵虎和残余的将士们被围困在通道中间,虽然疲惫不堪,却依旧手持武器,顽强抵抗。
“赵将军,我来救你了!”马渡大喊一声,率领将士们朝着被困的队伍冲去。
赵虎看到马渡,眼中闪过一丝惊喜,立刻率领将士们,朝着马渡的方向突围。两面夹击之下,敌军的包围圈顿时被撕开了一个缺口。
“快跟我走!”马渡冲到赵虎身边,大声说道。
“马军师,你怎么从后面来了?”赵虎一边杀敌,一边问道。
“没时间解释了,先突围再说!”马渡说道,率领着将士们,朝着河床的方向撤退。
就在他们即将冲进河床的时候,李广利亲自率领一支精锐部队,追了上来。“马渡!赵虎!你们往哪里跑!”李广利骑着马,手持长枪,眼神阴狠地看着他们,“今日,我要让你们插翅难飞!”
马渡停下脚步,冷冷地看着李广利:“李广利,你这个奸贼,多行不义必自毙!你害了我全家,害了这么多无辜的将士,今日,我就要为他们报仇!”
“就凭你?”李广利冷笑一声,“马渡,你以为你能逃得掉吗?今日,我要让你血债血偿!”
说完,李广利举起长枪,朝着马渡刺来。马渡手持长剑,奋力抵挡。两人立刻展开了一场激烈的厮杀。长枪如毒蛇吐信,招招致命;长剑如流星赶月,凌厉无比。金属碰撞的脆响在夜色中回荡,火星四溅。
两人激战了数十回合,依旧难分胜负。马渡心中清楚,这样下去,一旦敌军的大部队赶来,他们就再也走不了了。他必须尽快摆脱李广利,带着将士们安全撤离。
他看准一个破绽,一剑逼退李广利,转身朝着河床方向冲去。可李广利却紧追不舍,长枪带着呼啸的风声,直刺他的后背。
马渡心中警铃大作,想要躲闪已经来不及了。就在这千钧一发之际,一道熟悉的身影突然从旁边的岩壁后冲了出来,挡在了他的身前。
“晚晚!”马渡瞳孔骤缩,失声大喊。
他怎么也没想到,徐晚会突然出现在这里。
原来,徐晚在军帐里坐立难安,心中的担忧越来越强烈。她趁着看守士兵不注意,偷偷溜出了军帐,一路打听,终于找到了黑风口。她看到马渡陷入危险,便毫不犹豫地冲了出来。
“噗嗤——”
长枪深深刺入了徐晚的后背,鲜血瞬间染红了她的衣裙,如同开在暗夜中的红梅。她踉跄着晃了晃,转过身,对着马渡露出一个虚弱却依旧甜美的笑容,嘴角还沾着一丝血迹:“马公子……我……又救了你一次……”
说完,她便眼前一黑,倒在了马渡怀里。
“晚晚!晚晚!”马渡抱着她软倒的身体,声音颤抖得不成样子,眼泪如同断了线的珠子,疯狂地掉了下来,“你怎么这么傻?你为什么要跟来?我不是让你待在军帐里吗?你为什么要一次次为我冒险?”
“因为……我喜欢你啊……”徐晚虚弱地睁开眼睛,伸出颤抖的手,想要抚摸他的脸颊,“马公子……能为你死……我心甘情愿……”
她的手还没碰到马渡的脸,就无力地垂了下去。眼睛缓缓闭上,脸上还带着一丝未散的笑容,仿佛只是睡着了一般。
“晚晚!”马渡抱着她的尸体,撕心裂肺地大喊着,声音嘶哑,充满了绝望和痛苦,如同受伤的野兽在暗夜中哀嚎。
李广利看着这一幕,哈哈大笑起来:“马渡,没想到你还有这么一个痴情的小姑娘为你送命!今日,我不仅要杀了你,还要让你尝尽失去挚爱的痛苦!”
马渡抬起头,眼中布满了血丝,原本清澈的眼眸此刻只剩下无尽的黑暗和滔天的恨意,如同地狱归来的修罗。他小心翼翼地将徐晚的尸体放在一旁,脱下自己的外袍,轻轻盖在她身上,然后拿起地上的长剑,转身朝着李广利冲去。
他的剑法变得愈发凌厉,也愈发疯狂,每一剑都带着毁天灭地的怒意,招招直指要害。“李广利,我要杀了你!”马渡嘶吼着,声音里充满了血腥味。
李广利心中一惊,没想到马渡在失去挚爱后,竟然爆发出如此强大的力量。他连忙举起长枪,抵挡马渡的攻击。可此时的马渡,已经完全陷入了疯狂,剑法快如闪电,招招致命,根本不给李广利喘息的机会。
“噗嗤——”
长剑深深刺入了李广利的胸膛。李广利不敢置信地看着马渡,嘴角溢出鲜血,身体晃了晃,倒在了马背上。
“将军!”朝廷军队的士兵们大喊着,朝着马渡冲来。
赵虎立刻率领将士们,挡在马渡身前,与朝廷军队展开了激烈的厮杀。“马军师,快走!我们掩护你!”赵虎大喊着,手中的大刀挥舞得虎虎生风。
马渡却没有动,他只是缓缓走到徐晚的尸体旁,再次将她抱在怀里,眼神空洞,仿佛失去了所有的知觉。将士们趁机冲了过来,保护着马渡,朝着河床的方向撤退。
一路上,马渡始终紧紧抱着徐晚的尸体,一言不发。他的身上沾满了鲜血,有敌人的,也有徐晚的,可他却仿佛毫无察觉,只是一步一步,艰难地向前走着。
回到义军大营,萧策和将士们看到马渡抱着徐晚的尸体,都沉默了。营内一片死寂,只有风吹过旗帜的猎猎声,和马渡压抑的呜咽声。
马渡将徐晚的尸体放在自己的军帐里,小心翼翼地为她擦拭脸上的尘土和血迹,整理她凌乱的发丝。他坐在床边,握着她冰冷的手,眼泪不停地掉下来,滴在她的手背上,却再也无法温暖她。
他想起了桃花林里的初遇,她蹲在石凳旁分桂花糕,嘴角沾着碎屑,眼神清澈;想起了清风镇的相伴,她为他洗衣做饭,偷偷塞给他桂花糕,笑容甜美;想起了西北的路途,她一路追随,叽叽喳喳地讲着趣事,为他驱散疲惫;想起了她一次次为他舍身相护,用自己的生命,换他的平安。
可现在,他却永远失去了她。
就在这时,徐晚贴身携带的那个平安符突然发出了一道微弱的光芒。马渡愣住了,他看着那个平安符,只见光芒越来越亮,笼罩住了徐晚的尸体,也笼罩住了他。
他只觉得天旋地转,周围的一切都变得模糊起来。军帐、将士们的身影、手中冰冷的触感,都渐渐消失在光芒中。他的意识越来越模糊,最后彻底失去了知觉。