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这不可能!”
谢元这一声吼得突然,声音在狭小的地下室里撞出回响,随后便陷入沉寂。
他顾不上脸上未消的红肿,放下冰块,严肃道:“这阵法是我师父留给春楼的生机,你拆了它,这些姑娘又该如何?”
柳初萦虽未开口,脸色却瞬间苍白,仍强自镇定道:“公子……何处此言。”
沈灼解释道:“这玉佩压制了天地灵脉,释放怨气。怨气既能滋养春楼,也可能成为魔气的容器。待怨气浓郁化魔,魔尊重现于世,不止春楼,整个天地都将沦为屠场。”
“原来如此……”柳初萦身形微晃,指尖下意识地扶住了身旁的门框,几乎站立不稳,“可没了阵法,楼里的姐妹们……”
沈灼说出这话时,已意识到此举将切断众多姑娘的生路。
但上辈子墨渊被魔气所控,屠戮整个仙门的血腥场景历历在目。
那是一场席卷整个大陆的灾难,无数的人流离失所,哀鸿遍野。
沈灼看着沉默不语的柳初萦,也不知该说什么。
地下室陷入一片死寂,只有三人微弱的呼吸声在空气中交织。
楼上隐约传来姑娘们的笑语声,显得格外刺耳。
“沈灼……”谢元紧紧盯着沈灼,“你说玉佩截断灵脉释放怨气,滋养魔气,甚至可能唤醒魔尊?”
谢元质问道:“但你从未怀疑过吗?”
沈灼看向他,静待下文。
谢元斩钉截铁道:“我不信师父会做这种事。他既故意设局截断灵脉,必有深意。”
沈灼静静听他说完,抬手揉了揉眉心,叹了口气:“我自然想过,这位仙君究竟意欲何为。”
“那你……”
“但我不敢赌,”沈灼打断他,“我不敢赌桃蘅君是善是恶,我只知道若放任不管,魔气滋长的后果不堪设想。这阵法已布下十余年,怨气被客人带走不少,十年尚可,二十、三十年后呢?迟早会有常客像简府那样,被怨气操控当街施暴。”
沈灼语气坚决:“阵法,必须破。”
谢元沉默片刻,他垂下眼。
他看了眼面色苍白的柳初萦,紧握的拳缓缓松开:“但我还是……相信师父。”
说罢,他转身走上楼梯。
柳初萦望着他离开的方向,语气担忧::“谢少爷他不要紧吗?”
沈灼看着谢元消失的转角,心中亦是复杂,却对柳初萦摇了摇头:“我会再同他谈,破阵一事尚不急于一时……春楼的未来,您有何打算?”
柳初萦脸色仍白,但眼神已渐渐恢复管事应有的冷静,她轻轻整理了下衣袖,声音平稳下来:
“此事关乎楼中众多姑娘,生计所系,我也需些时间从长计议。”
“有劳了。”
沈灼虽说要与谢元再谈,但接连几日,谢元都似在刻意回避,让他无处可寻。
每次问起谢元去向,姑娘们总是面面相觑,面带难色地只说他外出了不知去了何处。
终于一日午后,曾打趣过他的红衣姑娘掩唇轻笑,眼中带着看热闹的狡黠:“沈公子就别问了,谢少爷特意吩咐了,叫我们谁也别告诉你。”
她凑近些,压低声音道:“你跟我们说说呗,是怎么得罪我们谢少爷了?”
沈灼一时语塞:“算不得得罪。”
绯琴了然道:“那就是闹脾气。”
沈灼更加语塞:“更算不上。我们只是……观点不同。”
绯琴以扇掩面,嗤嗤笑道:“若只是观点不同,谢少爷何须这样躲着您?这分明就是在使性子。”
见沈灼仍一副不解的模样,她索性把话挑明:
“我看谢少爷不是能对您狠心的人。您不如去找他,说几句软话,撒个娇服个软,我保管他什么脾气都没了。”
“这能有用吗?”沈灼仍不解,“此事关系重大,不是两句软话能解决的吧。”
绯琴无奈道:“沈公子当真什么都不明白?”
“我该明白什么?”沈灼面露茫然。
绯琴看着他一本正经的困惑,忍不住扶额:“罢了罢了,您直接去试试就知道。语气放软些,谢少爷肯定会听。”
沈灼若有所思:“可我不知道谢道友现在何处……”
绯琴狡黠地眨了眨眼:“听说谢少爷最近常去城外树下散心,是真是假我不知。”
她说完就笑着袅袅离去,沈灼望着她的背影,仍在消化那建议。
“撒娇?哄他?”沈灼自言自语道,“莫名其妙。”
虽这么说,他还是朝绯琴所说的地方走去。
他沿着城外小径一路寻去,果然在河边一棵繁茂树下见到谢元。
沈灼脚步顿了顿,望着谢元孤直的背影,愈觉绯琴的主意荒诞。
他硬着头皮在谢元身旁的石块上坐下,见对方正拿着一方软布,专注地擦拭着白玉扇的每一片扇骨。
谢元早已察觉他到来,却故意不回头,仍仔细擦拭扇片,
“谁告诉你的?柳妈妈还是绯琴?”
沈灼答道:“是那位红衣姑娘。”
“我就猜是她,”谢元依旧不看他,声音冷淡,“你来做什么?”
沈灼看着他的侧脸,盯着他紧绷的下颌线,酝酿半晌,迟迟没有开口。
直到谢元等得有些不耐,正要开口催促,忽然感到袖摆被拉住。
下一秒,就听见沈灼干巴巴地从牙缝里挤出:“求求你了。”
谢元一怔,还未反应,又听沈灼继续道:
“谢元……哥哥。”
这四个字被他说得毫无旖旎之感,谢元脑中却轰然一响。
他擦拭玉扇的动作瞬间僵住,指尖捏着软布停在半空,整个人如被施了定身咒。
他猛地转头,难以置信地看向沈灼,眼中透出一丝慌乱,
“你……刚叫我什么?”
谢元带着自己都没察觉到的磕绊,声音都变了调。
沈灼抓着他的袖摆,眨了眨眼:“谢元哥哥。”
谢元猛地起身后退一步,瞬间拉开距离,耳根以肉眼可见的速度涨得通红,
“谁教你说的这等……这等孟浪之言!”
“这也算孟浪?”沈灼看着他的反应,喃喃道,“原来真的有用啊。”
“什么用?”谢元深吸了好几口气,胸膛明显起伏,试图板起脸找回冷战的架势,“没有用!”
“没有吗?”沈灼跟着站起身,又扯了扯谢元,“谢元哥哥,你别生气了。”
谢元好不容易压下去的燥热又噌地涌上头顶,连脖颈都泛起薄红。
他憋了半晌,才挤出一句:“别叫了。”
“那你消气了吗?我们能聊聊吗?”沈灼依旧不放手。
谢元一回头,正对上沈灼直勾勾盯着自己的眸子。
这一眼让他呼吸一滞,险些呛住。
他僵硬地扭过脑袋,声音闷闷的:“没有生气。”
沈灼歪头探身,凑到他面前,仔细端详他的表情:“若没生气,为何不让姑娘告诉我你的行踪?”
谢元顿了一下,道:“因为不想见你。”
沈灼了然点头:“原来还是生气了,那谢元哥……”
“行了!”谢元猛地打断他未完的称呼,“你……你到底有什么事。”
“我只是担心你真因这事与我生隙。”沈灼顿了顿,声音放缓,“我知道我的提议让你为难,但还是想与你谈一谈。”
谢元沉默了片刻,才道:“我若执意不同意,你会如何?”
“我还是会拆。”
谢元叹了口气,肩线微微垮下,道:“我就知道你会这么说。”
他轻轻扯开沈灼的手,一言不发朝春楼走去。
步子迈得很大,衣袂在晚风中翻飞,沈灼跟在身后,有些吃力。
追了几步,沈灼忽然停下,望着谢元渐行渐远的背影。
或许此刻的谢元,需要的不是他亦步亦趋的解释。
直到傍晚天色尽黑,最后一抹霞光湮没在天际,沈灼才慢步回到春楼。
此时门前丝竹管弦与笑语喧哗交织,比白日更添几分浮华热闹。
沈灼随人群走入,身旁客人纷纷被相熟姑娘接走。
一道红影见他出现,立刻迎了上来。
绯琴一双眉目在沈灼脸上流转,带着毫不掩饰的好奇问道:“怎么样沈公子,我教你的那话可还管用?”
沈灼看着她满是期待的眼神,想起谢元慌乱的模样,犹豫了下还是道:“我也不知。”
“怎会不知呢?”绯琴一愣,“谢少爷难道没什么反应?”
“那倒有,”沈灼简略道,“起初反应很大,立刻让我别叫。但一提正事他就走了,我也不懂他到底是何意。”
绯琴听完,秀美微蹙,用团扇轻轻点着下巴困惑道:“这么说来,谢少爷的心思倒有些难猜了。不过既有反应,定是起了作用的。”
沈灼无奈道:“此事关乎重大,应当不是一句软话便能定夺的。”
绯琴还想再分辨几句,手中的团扇刚抬起,却见柳初萦从楼梯上款款走来。
她的目光在窃窃私语的两人身上扫过,最后落在沈灼身上:“沈公子,你怎么在这?谢少爷等您许久了。”
沈灼一怔:“他在等我?”
“是,”柳初萦笑了笑道,“谢少爷就在杂物间等您,我带你过去吧。”
原来之前谢元你让小灼去跟裴川撒娇,真正想法是自己也想听小灼撒娇啊(感叹)
作者有话说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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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39章 第三十九章 撒娇