天子震怒,事关国事,殿帅的办事效率果然快。
第二日上朝,众人面面相觑。
这刑部尚书次子怎么在朝堂之上,他不应该远在边关吗?
还有这气势。
今日这早朝怕是不好过。
“陛下,臣奏请卫集醒之事还需彻查。”
一个卫集醒的旧友为他说情。
“今日不议,爱卿起来吧。”
皇帝说着,给旁边公公示意。
“殿帅。”
公公夹着声音喊着,格外嘹亮。
殿帅带着证人,证据盛气凌人地走上堂来。
宋华元看见那厮,就知道自己完了。
那是他的随从,替他行走各部。
“陛下,此人乃宋氏家仆,四日前冒充翰林院宋华元之名,私自销毁边关传来的军报,贻误国家大事,背后之人,其心可诛。”
“陛下,臣不知这人为何如此,臣……”
宋华元在殿帅话音刚落就跪了下去。
“陛下,昨日的军报,臣们想要个解释。”
群臣开始添乱。
皇帝提起这个,心就绞痛。
十万精兵,就这样没了。
险胜,还战死一名少将。
元气大伤啊!
“此事,是朕的失职。”
皇帝说完,一旁的秘书郎就开始宣读对牧随风的追勋。
是大将军的配置。
难看的事情没有摆在名面上说,所以皇帝也没有在朝堂之上治宋华元的罪。
宋应辰只是安静地听着,没有反驳。
“陛下,不知宋统制为何在此。”
“这前方在大战,宋统制在此怕是不合规矩。”
“这牧将军怕是想……”
御史台的那帮人果真没有放过宋应辰。
“是朕召回的。”
“不日就会离京。”
“牧将军乃国之栋梁,不可诋毁。”
皇帝说着,散了朝。
怕也只有这时皇帝会站在牧战德这边。
太子下朝之后,就回了东宫,趁皇帝还没有追究他的责任,乖乖听话。
太子回想起来只觉得后怕。
那日宋华元来信说,截到了宋应辰回京的文书。
他还奇怪为什么宋应辰此时会回来,但是没多想就同意了宋华元的提议,将宋应辰这个眼中钉,肉中刺给除掉。
以绝后患,毕竟秘密藏在死人嘴里才不会被发现。
刚好他就有机会除掉停云,那个不知天高地厚的家伙。
可是他怎么也不会想到,宋华元一起截下的竟然还有一封军报。
军报是只有皇帝才能看的,而且事关江山社稷,从来不敢慢一步。
可偏偏那人一起销毁,一点后路都没留。
此事若是皇帝追究,他是不敢出面保护这个表哥的。
那宋华元就只有被弃。
仲夏知道太子回宫后,就带着东西来给太子换药。昨日因为要去给皇后请安,将药敷得少,用香熏了许久才除去难闻的药味和血腥味。
所以不知现在伤口好些没。
仲夏昨日无事就去池边练武,出了一身汗之后就回去整理,之后就没有出门。
她现在还不知道牧随风战死。
在去太子宫中的路上,仲夏终于听到些风言风语。
“听说了吗?朝中出事了。”
“那边关的乘风将军战死了,听说死得很惨。”
“半年前我随太子去赴宫中宴会,是见过一眼那小将军的,气宇轩昂,眉目刚硬,还想着谁能嫁给他呢?竟突然战死了。真是……”
“是啊,是啊。”
“听说陛下极为惋惜,现在在追责呢。”
“追责,将军战死天经地义,有何可罪责。”
“我也不知,说是有人拦截了军报。”
“竟有此事?”
仲夏平时走得很块很少听这些丫鬟的言语。
可是今日偏偏就听进去了。
听到之后,不敢打扰,细细听完。
终于确认她们口中的将军就是牧随风。
仲夏不知自己是怎么走到太子宫中,只知道没有方向,走得很慢。
到了太子宫中,仲夏放下东西,准备给太子换药。
仲夏手指冰凉,触碰到太子脖颈,吓他一跳。
“你的手为何如此冰?”
太子询问。
“殿下恕罪,一向都是冰的。”
仲夏懒懒回答。
“殿下,小人想问外面说的是真的吗?”
仲夏顾不得什么,直接询问。
太子自然知道现在外面传的什么。
“是。如此一来牧家也算是元气大伤,给了张周慎可乘之机。”
仲夏记得张周慎是二皇子的表哥。
原来在他们天家眼中,生死原来并不重要啊!
重要的是争权。
仲夏的手有些抖,极力地稳着。
“近日我不会外出,你常伴身旁吧。”
太子说完,感觉到了疼痛。
“嘶……”
“小人该死,弄疼了殿下。”
仲夏跪了下去。
“无事,起来就是。”
“你今日有些不同。”
太子怀疑,今日为何如此冒失,心不在焉。
“殿下昨夜回来得晚,小人担心,等了一夜,今日有些困倦。”
仲夏张口就来。不过昨夜太子给皇后请安之后确实出宫了一趟,去见了宋华元。
“如此,就回去休息。”
仲夏已经上完药,等着太子指示。
“谢殿下。”
太子看着仲夏出门的样子,像是没了魂。
是以前从未见过的样子,眼中闪过一丝怀疑,但最终压下。
他不想怀疑的。
仲夏回到自己的屋子才敢挎下脸。
为什么继承了将军衣钵,战无不胜的大哥会战死呢。
仲夏想不明白。
明明牧随风是比牧看都要厉害许多的人。
不是边关还要将军和军师保护吗?为什么会这样。
既然她都知道这个消息,那停云一定知道。
停云怎么样了?
她是不能忍受亲人离世的,当时祖母离开的时候停云就缓了许久,现在……
真不知要怎样度过这个难关。
仲夏现在不知该干什么,也不敢写信出去,害怕添乱。
她默默抚摸着手上的麻绳。
要添新的了。
仲夏走后,太子就被皇帝身边的公公叫进宫去。
到了御书房,太子先看见跪着的宋华元和宋杜平。
太子连忙进去。
“臣参见陛下。”
“舅舅。”
太子叫了一声宋杜平,本是不该叫的,现在是君臣关系。
“殿下。”
宋杜平客气回答,没从地上起来。
宋应辰没有资格参与其中,只能在偏殿等着皇帝召唤。
此事该给他一个解释。
“陛下这?”
太子装傻一脸谦卑地询问皇帝。
“逆子,你也跪下。”
皇帝声音很大,偏殿的宋应辰都能听见。
这声音以前他是听过的。
“陛下,臣……”
太子跪下,不明所以。
“这就是你们做的好事,狼狈为奸。”
“先将卫集醒的事抛到一边,单就是军报一事。我就保不了你们。”
皇帝说完,一旁的公公连忙给皇帝拍背舒心。
“陛下,姑父,我真不知,就算给我十个胆子也不敢拦军报啊。”
“我身为翰林院的一员自然知道军报的重要性,陛下。”
宋华元给自己求情。
“那为何军报会无故被毁。”
“和那军报一起的,应该有一封信吧。”
皇帝假装询问。
“若不是军报,朕可能不知也不信有那封信,宋应辰也就被你们悄无声息地杀了吧。”
皇帝这话是说给宋杜平说的。
宋杜平不明白是什么意思。
宋应辰回来之后还没有来见过他。
“陛下这是什么意思?”
“不知道吧,宋应辰前日回来在城外遭到袭击,想致他于死地,恰巧卫集醒之子卫致也是被追杀,只是没有他那么幸运被杀了。”
“爱卿你说这两件事情怎么就这么巧?”
“知道宋应辰回来的是你吧,宋华元。”
“朕真是小看了你。”
宋华元不敢再说话,头都要磕烂了。
殿帅在殿外候着,他为了查此事一天一夜没有合眼。
事实也确实令他震惊。
“也没有想到死到临头,软弱的卫集醒会反咬一口吧。”
皇帝又添一句。
宋杜平没有说话,他知道自己大儿已经保不住了。
真是一点都不留情面啊!
“姑父,我真的冤枉啊?”
宋华元掉了几颗眼泪,那样子与皇后还有几分相似。
“冤枉,冤枉就是这些事情全是为朕的太子做的,朕要感谢你。”
皇帝说着,冷笑。
太子不敢说一句话。
“现在,朝廷要一个交代,朕也要一个交代,牧家更要一个交代。”
皇帝坐下来,长叹一口气。
“父亲,儿臣,儿臣知错。”
太子求情,他原以为皇帝会站在自己这边。
“宋翰林,你就自行革职吧。”
“至于御史台放不放过你,朕就不知道了。”
“陛下,华元才刚升一职,这革职使不得啊!”
“朕没赐死就是看在你的面子上。”
皇帝说完,闭了闭眼。
他已经帮过宋华元了。
“谢陛下。”
皇帝挥挥手,让他们父子出去。
太子还跪着。
“你,真是好大的胆子。”
“身为太子,孰轻孰重真是一点不知。”
“你就不能安分些,宋应辰就这么可耻,让你赶尽杀绝。”
皇帝反问,他这个儿子真是心狠手辣,手段一点都不比当年的自己弱。
“陛下,臣不知事情会这样……”
“你是真不知假不知啊!”
皇帝抄起一方砚台,朝太子砸过去。
刚好砸到太子额角,伤口不深,但是往外淌血。
太子只敢跪着,将自己的头压低。
“罢了,回去面壁思过,除上朝外不许外出。”
“谢陛下。”
太子谢过之后,才敢离开。
宋应辰在偏殿没有再听见声音,就知道事情就这么过去了。
果然还是向着他们啊!
现在卫集醒的冤情,边关死去的将士都不重要了。
宋应辰不想再与皇帝说什么,但是公公已经召他过去。
“鹤颂,你可知书信上写的什么?”
皇帝态度十分好。
“陛下,此乃机密,臣不知。”
宋应辰已经在军中已经将自己当作臣子了。
所以现在他在皇帝面前能够抬得起头。
“那你此次回京……”
“罢了,再呆些时日吧。”
“好好安慰内子。”
皇帝随意打发了宋应辰。
宋应辰走后只有皇帝一人。
他靠在椅子上,久久没有回神。
现在两封信上的内容不得而知,他也不知牧战德心中是打的什么算盘。
为什么偏偏将两封信放在一起,是想用什么来威胁他?
牧随风战死?其中有什么蹊跷吗?
乘风将军,这名号还是他赐的。
他记得这牧随风年少成名,颇有牧战德的风范,在自己的儿子还在为器物争吵时,他已经能够上阵杀敌。
他牧战徳的儿子,怎么就这么不一般啊!
现在这景象,真不知是高兴还是难过。