京中。
牧看昨日得了闲去了老和尚那里,挑过水,品过茶之后,就准备离开。只是走到宋应辰屋子的时候,周围已经长起了半尺高的杂草,也没人清理。
他不是记得卫致来得挺勤的吗?
怎么这些日子像是没有来过。
莫非是学业过重,没有时间,但是牧看观察牧闻雷,他还是那样啊,有规律地将自己关在屋子里。
可能是能力不同,牧闻雷本来就聪明,课业对他来说不是问题。
终于找到一个合适的理由之后,牧看看时间还早就开始除草。
宋应辰种下去的菜,牧看早已和老和尚收了,现在是他们两人种下去的,长得还行,还没有到草盛豆苗稀的地步。
也算是体验一把田园生活。
卫府。
“爹爹,你怎么了?”
卫致玩弄着自己的蛐蛐,近日他已有些嗜睡,卫致去找了专门的人来看,说是寿命到了,这蛐蛐马上就要老死了。
卫致不相信,这几日一直带在身边。
宋兄还没有再见过呢,这蛐蛐现在特别亲人,可以一直挂在卫致的手中。
“整日玩弄这些没用的东西,将来怎么成气候?”
卫集醒不知为何今日脾气特别大,一上来就开始骂卫致。
“近日儿有刻苦学习,老师都夸奖我多次,闻雷兄也说我进步颇多,爹爹难道看不到吗?”
卫致有些生气,他为了让爹爹高兴,他已经很努力了。
“你的努力,赶不上爹爹……”
“儿又怎么能和爹爹比?”
卫致说话间,蛐蛐跳到了卫集醒手上。
卫集醒反应过来,一把将蛐蛐捏死。
也不顾污秽。
“爹爹你为何?”
卫致不知自己平时温柔的爹爹为何会这样,他也不想再说其它的话。
他从小到大没有忤逆过爹爹,可是今日他忍不了了。
他不能接受那只蛐蛐没有老死而被自己的爹爹掐死。
没有尸体,卫致看了爹爹的手许久,最后眼里含着泪跑开了。
他不想说难听的话,他也不想在爹爹面前流泪。
可是他的蛐蛐死了,是宋兄初见时送他的礼物,是陪伴了他这么多日的蛐蛐。
卫致走后,卫集醒愣了许久,他也不知自己为何会这么冲动。
他可能是事情太多被慌了神。
东宫。
池塘新下来的莲子,仲夏做了莲子羹,特意给太子送去。
只是去的不是时候,今日太子有客人。
东宫中鲜少有朝廷官员来访,太子也怕自己落得个勾结外臣的罪名。
但今日有人前往,是谁呢?所为何事呢?
仲夏环顾四周,确定没有人后,才敢偷听。
她从小耳朵就好,所以虽然隔得远,但她还是听得一清二楚。
“殿下,是时候动手了吗?”
“一切按侍郎的计划来。”
“好。”
“那事成之后,我成为尚书,小女就被选为太子妃,如此巧合,怕引人生疑。”
“太子妃之事,尚书不必着急,此事还全凭陛下定夺。”
“好。”
“臣恐卫集醒有翻身余地,用不用……?”
“后顾之忧,当然不能有。”
“明白。”
“以后侍郎还是同表兄联系,贸然来访恐生是非。”
“是。那殿下臣告退。”
说完,陈为农走出来,推开门四周望望才离开。
屋顶的仲夏努力稳着不让莲子羹往外撒。
等陈为农走远后,仲夏才下来。
稳稳心神,才敢进入。
“小人参加殿下。”
“免礼。这是何物?”
太子看着桌上放着的东西,以为又是皇后送来的什么东西。
“回殿下,是莲子羹,池中新下的莲子,最是鲜嫩清甜,做羹有养心安神,益肾补肺之效。”
“小人记着,没有放糖。”
仲夏说完,端起来,递给太子。
仲夏的最后一句话取悦了太子,他就端起来喝了一口。
“不大好喝。”
而且是温的。
太子有些怀疑,脸色瞬间就变了。
“为何是温的?”
仲夏心头一紧,在屋外屋顶呆了许久,当然是温的。
“回殿下是小人吹温的,恐烫着殿下。”
“若是殿下不愿喝,小人就收下去。”
仲夏作势要收走,太子原本想要阻拦,却看见了仲夏手背上的红肿,上面还有水泡。一看就是被烫着了。
“这是怎么回事?”
太子抓住仲夏的手,有些关心。
“回殿下,是小人做羹时不小心伤的。”
仲夏说完,以为太子要骂人就低下头。
“去找常侍拿药膏。”
“谢殿下,这个要收走吗?”
“不用,下去吧。”
仲夏恭敬地退下去。
她还没有来得及消化刚才她听到的话。
此事怕是十万火急。
该怎么办呢?
仲夏回到房间将自己听到的话整理之后,写在了纸条上。
她该怎么将消息传出去呢?
停云今日要去宋府,唐氏只是叫人传话让她回去,却没有说是为什么,停云也只好回去。
恰巧上次再挑选送给陈为农的贺礼时,看见了几本边关的话本子,也不知是谁放进来的,停云翻看了几眼,内容新颖,就打算给唐氏拿去,讨个好脸色,也免得自己做错了什么,一点回旋的余地都没有。
去宋府一般是他们两人陪着,只是今日宋府有些变化,外面有隐藏的侍卫,牧看一看就知是宫中人,不好招惹,就没有陪停云进去。
停云也很是疑惑,这宫中来了谁呢?
皇后娘娘不可能,莫非是太子,他来又干什么,来看宋杜平?
停云揣着疑惑,进了宋府,由人领着去见了唐氏,将自己的话本子献给她后,她很高兴,但又不想在停云面前表现出来,就咳咳,假意端庄地说到:“今日殿下前来,虽无大事,但也恐招待不周,你小心些。”
“谢母亲提醒。”
“下去吧,此时殿下正在与华元下棋,别去惊扰。”
“是。”
“下去吧。”
停云走后,心中想到太子出宫来断不是来下棋的,是为什么呢?会不会带着仲夏,上次在宫中遇到她,她就跟在太子后面,像是很受重用。
停云在宋应辰院中思虑许久,最后还是决定以探望刘氏为由,去看看是怎么回事。
“妹妹今日前来,怕不是看我这么简单?”
刘氏自然有自知之明,她与停云的关系还没有到那一步。
“嫂嫂言重了,只是许久未见,做妹妹的当来拜访。”
“从这看不见宋华元书房,你死了心吧。”
“嫂嫂的每一句话倒是都让妹妹意外。”
刘氏总能猜到停云想干什么。
“随你怎么想。”
“妹妹还是快些走,免得被有心之人看见说你图谋不轨。”
刘氏说完就起身送客。
这滩泥水,她只能观望,不可能眼睁睁地看着自己被拖下水。
如此停云也只好离开。
只是她不知道的是,她前脚离开,太子后脚就从宋华元房中出来。
不止停云想见太子,太子也十分想要会会他废物表哥的夫人。
况前次竟敢到陛下面前告他的状,竟如宋应辰一般不知好歹。
槐序感觉到身后有人跟着,告诉了停云,停云思考了片刻,就放慢了脚步,等着那人追上来,也刚好快到宋应辰的院子。
距离一近,槐序很快就闻到了仲夏身上特有的香味,不免一笑,真是得来全不费工夫啊。
停云不再走,只是转身,装着辨识太子许久,才跪下行礼。
“参见太子殿下。”
太子并没有让停云起来,而是居高临下,不怀好意地看着停云。
停云也知自己得罪过他,所以现在不敢冒犯。
仲夏在一边看着,眼睛死盯着太子,敢这样队她家小姐,真是可恶至极。
“你就是我表哥的夫人牧停云,还是牧将军的女儿,却嫁给这么个窝囊废。”
停云不语,怎么谁都这样开口说,宋应辰以前到底发生过什么。
槐序上前阻拦,仲夏也乘机站在了太子前面,然后两人对视,一切消息都传出去了。
“槐序,不可失敬。”
太子也将仲夏拉到身后,心中还有些窃喜,她真就紧张自己。
停云还跪着,只是表情换成了一副要么你死要么我活的样子,她彻底将太子当成自己的仇人。
“就凭你,竟然敢去陛下面前告本宫的状,你真是好大的胆子啊!”
太子说完,将停云推倒在地,他看不惯她梗着脖子,跪得笔直的样子,彷佛自己才是有错的那个。
“太子殿下何出此言,做错了事就该付出代价,天子犯法与庶民同罪,这不是你家立的律法吗?”
停云说着从地上起来,也没再跪着。
“可我现在不是好好的吗?”
“律法姓齐,姓宋,但它绝对不会姓牧。”
太子说完,自己拂袖离去。
仲夏跟在后面,关切地望了停云一眼,停云看见了,示意她要保全自己。
今日见到太子,停云有些后悔了。
后悔自己当初将仲夏送进宫,伴君如伴虎,她无法想象仲夏受了多少苦楚。
等太子彻底离开后,槐序才按照刚才仲夏的示意,找到了她刻意丢在路边的纸条,还好这是宋应辰的院子,没有什么人照看,也自然不会在意散落在草丛中的一个纸团。
太子从宋应辰的院子离开后,没有立刻回宫,而是与宋杜平说了许久的话,还留在宋府吃了晚饭后才离去。
仲夏一直跟在后面,是宫人的打扮,没有人认出它,也没有人会注意一个一直低着头的随从。
从宋府出来之后,仲夏才放下心来。
今日有人通禀说是刑部尚书身体抱恙陛下特意让太子出宫去探望舅舅。
仲夏知道他要回宋府,就斗胆请求太子带她一起去,太子原本不想带的,只是看见她可怜巴巴的样子,最后还是同意了。
宫中的人好像都想往宫外跑,太子也能理解,所以没有怀疑。
回宫的路上,仲夏有些心不在焉,跟在太子后面都落下了很长一段距离,都没有跟上。
“你怎么了?不是你求着要出来的吗?”
仲夏回神,小跑到太子身后。
“小人只是有些想家,若是在家定不会现在还饿着肚子。”
在宋府吃饭的太子不是她们这些随从。
这回答还着实让太子意外。
“那还不快些走,回去不就可以吃饭?”
“回去也没有小人的饭菜了,况且小人想多再外面呆呆”
“所以还请殿下走慢些。”
仲夏说着,留恋地看着四周。
“不行,马上就要闭宫门。”
太子说完,大步流星地往前走,没有等仲夏。
仲夏也不知自己哪句话说错,怎么一下子就变了脸色。
太子自己生闷气。
“宋夏,你必须一辈子留在宫里。”
可是在谎言上建立起来的点点心悦,又怎会长久呢?