东宫。
今日陈芝尹自尽的事,虽然没有人张扬,但还是禀报了太子。
太子竟将陈芝尹给忘记了。
其实对于太子来说,死了也好,省得她一直呆在东宫伤春悲秋。
让他感兴趣的不是陈芝尹自尽这件事,自然要自尽,那就得好好地,顺顺利利地,可偏偏临了,临了被人救了。
这不是她玩的欲擒故纵,而是另有人所为。
这东宫敢这么肆意妄为出入后宫,而且有能力将人救下还不留痕迹的,只有一人。
这也是太子有些生气的原因。
书房之中,仲夏还是像往常一样伺候,只是太子一直没有动笔,也没有看她,像是在思考什么问题。
仲夏不敢出声惊扰,只是在旁边一遍又一遍的磨墨,房间里静得只能听见磨墨的声音。
仲夏看出了他的异常,也能猜到所为何事,所以一直在想自己的说辞。
终于太子说话了。
“今日她没事,全是你的功劳吧。”
太子说着反话,语气十分冷淡。
窗外一阵风将桌上的蜡烛吹灭,使他的脸没入黑暗之中。
深沉得可怕。
“殿下,是小人做错了吗?”
仲夏立马跪下,开始可怜巴巴地回答。
太子明明知道仲夏不是如此软弱可怜的人,可是每次她这样回话的时候,他还是会相信,甚至有些心疼。
“没错。”
“只是你好像不清楚你的位置。”
太子说着,语气变得舒缓一些,有些恨铁不成钢。
“我应该是什么位置,小人不敢奢求。”
仲夏知道他的话外之音,可是一直在否定。
“我说你是什么位置,就是什么位置。”
“你看见她要去死,你应该高兴。你应该为她的存在而吃醋。”
太子发狠,仲夏这副样子,让他没有一点安全感。
原来以为一切都在他的掌控之中,他说什么她就该做什么,可是现在好像不是。
他占了下风,他开始祈求她。
这不应该。
她应该爱他的,然后一直听他的话。
在这深宫之中,相濡以沫。
可是现在怎么就脱轨了。
他要将她拉回来,他要一直做这个主宰。
“小人不敢有非分之念。”
“殿下既然已经要求娶太子妃,小人定要守规矩,知分寸,不敢有半点不该有的念想。”
仲夏说着,巧妙地化解了危机。
太子听完这话,才随即明白,她不是没有吃醋,而是吃太多醋。
吃的还是正宫的醋。
难怪对于陈芝尹那个没用的侧妃会出手相救,原来她根本没有将她当作对手。
如此太子竟高兴上了。
“昨日消息,这么快就传到了你的耳朵里。”
太子说着,语气缠绵,像是在**。
等着仲夏上钩。
“小人听说的。”
仲夏故意欲擒故纵,表现得不在意,但是在太子看来她在意得很。
“我求娶她只是为了后面……”
太子说到一半,意识到自己说得太多,就立马停下来。
仲夏原以为能够套出什么,可是他欲言又止,更是会吊人。
原本生的气也就被这三言两语给消灭,反而将他们之间的这层窗户纸给捅破,现在两人相处起来,更加如鱼得水。
“无事,以后你就知道原因。”
太子自己给自己解释。
然后走过去,将还跪着的仲夏从地上拉了起来。
“你可以想,除了名分,其它的你都可以。”
太子这话是凑在仲夏耳边说的,若即若离。
本能反应,仲夏一下子就红了脸。
太子许是憋了许久,从仲夏的耳朵一直吻到嘴唇。
仲夏对于这突如其来的陌生的触感感到排斥。
但是太子控制着她,不让她动弹。
带着微微颤动,太子最终还是吻了上去,不顾她的反抗。
本以为是自己掌控着一切,可是到头来却是满盘皆输。
君王最该割舍的就是感情,可是最难割舍的也是感情,太子在这方面还应该学习。
是一个青涩的吻,但是太子十分满意。
放开仲夏之时,眼中含着笑意。
满面春风。
仲夏有些惊恐地看着他,眼睛湿润,眼泪汪汪,但是一直没有留下。
太子笑着安慰。
两人此刻像是寻常有情人,可他们偏偏不是。
太子还有事要做,就将仲夏拉到自己身旁,任由她干什么。
仲夏无事可做只是玩着自己的手指,心中思虑该怎么更近一步,现在看来太子算是被征服了。
晚上,因为白天两人已经将侍朋的事说开,所以宋应辰也不生气了。
明日定是要去见他的,只是不知该怎么面对他。
而且现在还瞒着他,若是哪天露馅,不知道气急败坏的他会做出什么。
这些都是困扰宋应辰的点。
问题归根到底还是他不够了解侍朋。
今日下午他已心满意足,可是这是心中又有了新的念想。
停云此时已经拆了发髻,也点上了熏香,准备入睡,只是看着地上的宋应辰一直看着她。
不知他又想干什么。
今夜不知为何下起了雨,都说秋雨之后,一夜过冬,停云现在确实感觉有些冷,就算窗户关得严严实实,也还是透风。
她长在边关,还是比较抗冻,只是现在有些心疼睡在地上的宋应辰。
昨夜他回来时候停云已经入睡,他也就自己轻声地为自己铺了床铺,像往常一样在地上睡觉。
今夜也是如此。
停云有些犹豫该怎么开口。
两人都各怀心事,但都难以启齿。
最后还是宋应辰打破僵局。
“怎么还不睡?”
他此刻已脱了外袍,又只剩下里衣,停云看着都冷。
她记得老师以前和她说过若是伤到骨头切不能受凉,以后落下病根,像副校尉一样。
“你冷吗?”
宋应辰不知停云为何突然这样问。
他这位置对着门,硬是硬了点,但宽敞,而且能一直看着停云。
不过今夜好像是有一点。
“还好。”
“夫人这是在邀请我?”
刚回答一句正经的,宋应辰又开始逗停云。
“睡上面吧,天气冷。”
停云说完,指了指床铺,不敢看他。
这种事她来邀请确实有些不矜持,虽然他们现在还不干什么。
“多谢,停云。”
宋应辰听完,嘴角已经合不拢,连忙收拾自己的东西,登堂入室。
但两人都是情窦初开,此刻躺在一张床上还十分紧张。
宋应辰睡在外侧,只是平躺,不敢去看停云。
他害怕自己按耐不住。
停云的手指要将被子搅破,逐渐逐渐地往上拉,想要盖住自己的脸。
好像是有些不同,停云感觉有了宋应辰这床暖和了许多。
宋应辰知道两人不自在,想起了自己刚才想要问的话。
也算是打破僵局。
“停云,你能和我讲讲你和侍朋是如何相遇的吗?”
停云有些吃惊,他为何要问这个。
但思虑片刻还是坦荡地说出来。
“虽认识两年,其实也只见过几面,而且每次都不算愉快。”
停云说完,开始细细给宋应辰讲。
宋应辰听到只见过几面顿时觉得心情舒畅。
原来如此,他当时还在悔恨自己那两年在干什么,原来其实差距也不是很大嘛。
听完他们的第一,二次见面之后,宋应辰竟对侍朋有些讨厌。
也终于明白为什么那次会在那山顶遇见他。
原来是故地重游。
那雪雕果真讨厌。
停云讲着讲着自己有些困了,在加上暖和的被子,她眨巴眨巴眼,最后还是控制不住睡了。
宋应辰一直偷偷看着停云,等她沉沉地睡过去后,才将被子给她拉好,然后又将碎发拂去后面,不让她被任何事情惊扰。
他此时还睡不着。
停云身上的清香一直往他身上扑,他都害怕自己的心跳吵醒停云。
他也没有想到自己有一天能和一个女子同床共枕,而且还是他心爱的女子。
他是见证了宋华元的婚姻,那种若即若离,阳奉阴违,他知道不好受。
但是他知道这是他们的命,婚姻只是争夺权力的工具。
所以他一开始对婚姻不是抱太大希望。
这也是为什么当初成婚之时他那么冷淡,疏离。
可是时间和人会改变一切。
他不知是何时改变,是祖母给他平安符还是与岳丈谈判之时,但是他就是变了。
去了边关之后变化更加大。
若是依老和尚的话,他现在已经羽翼丰满。
宋应辰一夜无眠,只是一直看着停云。
她就那样小小的躺在他身侧,如假假一般,平稳的呼吸如天籁一般。
早晨起床之时,宋应辰小心翼翼。
偷偷吻了停云的额头,最后自己忍不住如小偷一般逃跑了。
眼底虽然带着青灰,但是神清气爽。
时间还早,他不打算去见侍朋。
而是去街上买了许多东西之后,回了山中。
昨日有事耽搁,今日再不去,他还真怕老和尚生气。
去山中和老和尚喝了茶,看了卫致之后,宋应辰就准备离开。
可是假假一直跟着他,原本还是想将他留在山中,最后看不得他可怜巴巴的样子,还是将他带了回去。
于假假而言,主人好不容易回来,当然要好好粘着,不然一段时间之后他又离开了。
宋应辰原本想要回趟宋府,但看时间不够,他就带假假直接去找侍朋。
今日北蒙的使臣已经开始和齐国的大臣对接,早早就去了宫中。
但今日不关键,所以他们没有带侍朋,毕竟宫中礼数繁多,而且对接无聊,恐惹了侍朋生气。
说白了此次侍朋来只需要关注最后结果,然后决定点不点头。
至于那些繁琐迂回的过程,不该他知道,更不敢让他知道。
停云今日醒来的时候,宋应辰又走了,至于去哪里,她已经猜到。
昨日停云已经知道太子请求赐婚。
倒是让她意外。
但是实在想不通其中的缘由,想起代莫,停云不知为何想去见她。
既然心中已经决定,停云也没有犹豫,直接起来去给唐氏请安后,就带着槐序去了驿馆。
宋应辰来到侍朋的房间之时,他已起来,心中盘算着今日该怎么去找停云。
昨天晚上他已想清楚,那绝世珍宝就先不要了,不能本末倒置,要先找到停云才好。也不知今天宋应辰来不来,所以姑且在房中等他片刻。
雪雕在侍朋房间也呆得十分不得劲,一直软绵绵的,但是突然高声叫起来,连侍朋都被吓一跳。
“干嘛,没有兔子,等会让他们送来几只。”
侍朋安慰了一句就没有去管他。
这时宋应辰推门而入。
假假此时也十分兴奋想要上去打斗一番。
“你个小家伙还敢跟雪中飞叫嚣。”
侍朋看不起假假,戏虐地说道。
宋应辰则放下假假让他去闯。
别看假假名字听着斯斯文文,其实是只狸花猫,不好惹得很,不让他呆在破庙就是他太强势,其它动物无法生存。
假假上去就是一爪子,雪中飞只能飞上去,不让他抓到,时而俯冲,可是距离太短没有什么攻击性,最后俩东西,天各一方。
侍朋倒有些惊讶,但没有被吸引过去,而是看着宋应辰,那一副疲倦的样子,看着不对劲。
“宋应辰,你是否婚配?”
侍朋试着叫他的名字,记了许久才记住。
“为何突然问这个?”
宋应辰此刻有些心虚,想要逃避这个话题。
“你这样子,像是潇洒了一晚。”
侍朋说着,毫不避讳。
“已婚配,不需王子担心。”
宋应辰解释,想要岔开话题。
“好吧。”
侍朋瘪瘪嘴,等他找到停云,也这么傲娇。
“全一人者德之轻,拯天下者功之重。”
“今日使者说的,当时他叽叽喳喳说一堆,太困没听清,是什么意思?”
这些日子,总来给他灌输一些大道理,想潜移默化改变他,他原本是不在意的,但是昨日在那诗会上实在丢脸,所以今日竟有一种想要学习的心思。
突然正经,宋应辰还不知怎么给他回答。
“这句话是说王子要为大局考虑,切不可因个人之私而误了正事,使天下倾覆。”
“如此,倒是简洁。”
侍朋想起早晨那人说那么多,他竟只说着短短一句。
这话对他们俩还真是实用。
以后会实践出真知的。
“今日我无事,我要出去找停云,你要跟着吗?”
侍朋找到自己的正题,询问宋应辰。
“好。”
宋应辰此时又刺激又担心,真不知该怎么坦白。
“如此你来来带路。昨日有人给我出了个主意,说发布悬赏令,只要钱多,没啥找不到。”
“本王子最不缺的就是钱。”
侍朋说着,问宋应辰哪里可以发布悬赏令。
宋应辰心虚地带着他出门想找个地方糊弄他。
只是不巧,侍朋眼睛太灵,这雪中飞也不是省油的灯。
刚出门就看见了停云。
停云刚从代莫那里回来,这里是必经之路。
原本有些犹豫,但停云觉得没什么可别扭的,就带着槐序堂堂正正走过驿馆。
只是没想到竟如此有缘。
雪中飞许是认出了停云,又开始大叫,一会儿飞离侍朋的肩膀,一会儿又停下。
侍朋原以为他是出门了高兴,后来才发觉不是。
朝人群中看去,他一眼就看见了停云。
他首先没想太多,而是害怕自己隐瞒的身份吓到停云。
但随即,他就不担心,他有权有势,所以更能将她带走。
停云看见侍朋,又看见他身后的宋应辰,他脑袋飞速旋转。
侍朋此刻所有的欣喜都表现在脸上,回到了他自己的年纪,原本应该是和闻雷差不多大小的少年郎。
“王子,好久不见。”
停云先行走过去。
“停云,你……”
侍朋有些慌张,他不知她为何知道了自己的身份。
宋应辰此时虽然很想站出来,大声宣示主权说这是他的夫人,但是他克制住了。
他这些天能够感受到侍朋是真的很在乎停云,所以此事若是去激他,不知会发生什么不好的事,而且他们两人的事,要他们说清楚才好,他插手反而让侍朋转移视线,以为停云不喜欢他是因为他的阻拦,这样实在会影响后面事情的进展。
毕竟这次他来也不是单纯为了找停云的。
“我不是刻意隐瞒的,停云。”
“王子无需愧疚,毕竟我也不是你口中简单的停云。”
“我叫牧停云,家父牧战德,前阵子的战役与王子对决的是我的大哥牧随风。”
停云平静地说着,还没有介绍宋应辰。
侍朋听到这里,心中已经开始后怕,他害怕停云怪罪于他。
他不是故意的,他只是不知道。
“我,……对不起。”
侍朋开始道歉,他还从未如此卑微过。
宋应辰在后面看着有些动摇,他好像也不似自己想的那样。
“王子无需道歉,两军交战,必有牺牲,这个道理停云还是省得。”
“既能在京中相遇也是缘分,还望王子在京中能有一番作为,不负期待。”
停云说完,就准备离开。
“别……,停云我可以带你回边关,我可以为自己赎罪。”
侍朋不想让她走,想要动手抓住她。
宋应辰预判了他的行动,急忙给槐序使眼色。
虽然不激他,但是也不能让他碰停云分毫。
槐序竟不知停云有这样一个朋友,先是戏谑地看了宋应辰一眼,才挡在停云跟前。
“王子还请注意分寸。”
槐序警告。
侍朋现在有些生气,但看在她是停云的人没有动手。
退一步。
“我可以去找你吗?”
“宋府。王子若是有事可以来访。”
停云说完,是真的离开了。
临了看了宋应辰一眼,让他安心。
停云这副疏离的样子,使宋应辰十分暗爽。
忘记了前面快要哭出来的侍朋。
侍朋愣了许久,最后才反应过来。
等等,停云是牧战德的女儿,而宋应辰好像是他的女婿,刚才停云说的是宋府。
侍朋此刻脸色黑得吓人,生气地转过去看着宋应辰。
宋应辰知道暴露了连忙止住笑,装成无辜的样子。
假假此时在他怀中喵喵叫,惹得侍朋不爽。
“闭嘴,臭猫。”
假假瞪了他一眼,但看在他如此伤心的面上,没有跳过去挠他。
“宋应辰,你就是停云的夫君。”
“所以你昨天到今天一直在骗我。”
“你把我当傻子一样耍得团团转。”
“还想着我们怎么这么有渊源,原来你是我的对手。”
侍朋说这话的时候,与他在大牢的神情一样,没有半点人情味,像是恶魔低吟,随时都要开始吃人。
“我,侍朋冷静。”
宋应辰不知为何现在竟将他当成弟弟一般想要安慰他。
而且这是在大街上,如果大打出手的话,会对他的名誉受影响,甚至影响两国的谈判。
宋应辰说完,直接暗示一旁看戏的牧看来帮他将侍朋带回驿馆。
侍朋已经准备抽刀,但是今日出门没有带自己的剑,只有腰上别着的一把能卸羊肉的小刀。
但不妨碍他出手。
他将小刀拿在手中,毫不犹豫地向宋应辰刺去。
宋应辰不准备还手,一直躲闪。
可能是侍朋被气晕了,没有在意后方有人偷袭。
牧看将侍朋打晕之后,直接抱着他回到他的房间。
这小子像个炸药包,一点就着。
脾气火爆,说好听点雷厉风行。
这边宋应辰等着侍朋醒,那边停云已经回到院中。今日去见代莫,可以说是没有一点收获。
停云去的时候,代莫正在学习京中的规矩,如停云当时初来京中一样,只是代莫比停云更加用心,做不好会怪自己没用。
停云看到这一幕觉得她情况不太好。
“公主这么早就开始学规矩?”是为了嫁进宫中做准备。
停云后面半句没有说,她觉得有些伤人。
毕竟太子不是什么香饽饽,更像是臭水沟中的石头。
“你是牧将军的女儿?”
代莫上次在宴会上见过停云,回来之后了解了一番。
“是。”
“既然公主知道我是谁,那我也就开门见山。”
“不知公主对于太子请求的赐婚是何意向?”
“求人办事必然得有诚意,能得太子殿下厚爱,我自当抓住这机会。”
代莫说着,没有带一点私人感情。
她自己好像并不重要。
“可……”
停云想说一些太子不好的话,但最后还是住口,毕竟是皇城之下,她不能这么放肆。
“这与姑娘何干?”
假假说:我没有惹任何人,还是第一次有人这么骂它。
作者有话说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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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103章 第一百零三章:侍朋知道身份