冬夜吻过春时 第31章 幸福

打开门的一瞬间，林樊脑子里快速过了一遍今天的课表，好像下午第二节结束后，就没他什么事情了。

备课之类的，可以拿回家搞定。

反正闲着也是闲着。

这个念头一闪而过，他伸手够下了放在玄关柜子上的车钥匙。

于是，临近傍晚要下班的点，苏斯昂的手机屏幕亮起，一条消息弹了出来。

是林樊发的。

一个定位，在他们公司大厦的地下停车场。

几乎是同时，苏斯昂的“好”字回复出现在林樊手机上后，另一条消息也挤了进来。

年佩慈：【林樊樊！今天同喜酒店七点！别忘了哈！！！】

林樊一拍脑门，还真是差点忘了！

年佩慈今天将几位伴郎伴娘组了个局，一起商量婚礼的细节。

而新郎那边的人手不够，他作为铁哥们自然被拉去当伴郎充数了。

林樊：【放心吧姐！保证准时到！】

回完消息，他瞥了一眼时间，估摸着苏斯昂也该下来了。

他干脆推开车门，长腿一迈，倚在车头这个绝对显眼的位置。

“站在这里，应该能一眼看到吧……”他嘀咕着，好像苏斯昂不认识自己家的车一样。

他甚至已经开始想象苏斯昂那张总是平静的脸上，露出惊讶又惊喜的样子。

没多久，空旷安静的停车场响起了熟悉的脚步声。

林樊抬眼循声望过去，果然是苏斯昂。

一身剪裁得体的西装，头发打理的一丝不苟，端着一副人模人样的样子。

虽然这幅样子，林樊早就看过很多很多遍，但是在他公司楼下见，还是第一次。

至少印象中是第一次。

他嘴角刚扬起一个弧度，准备招呼，视线一顿。

苏斯昂身边还跟着一个年轻人，有点眼熟……

是上次在超市见过的师弟，叫什么来着……路人甲来着吗？

他还没来得及开口，本来正低头跟身边人推脱着什么的苏斯昂猛地抬起头，像是自带感应一般，精准地望向他这边。

紧接着，林樊清晰地看见，苏斯昂原本没什么表情的嘴角，以肉眼可见的速度扬了起来。

苏斯昂侧过头，太手朝着林樊的方向指了指，低声对那年轻人说了句什么。

那年轻人便顺着他的手指看过来，朝着林樊微微点了点头。

林樊眉头微挑，心情颇好地挥挥手，算是回应，笑意也从嘴角蔓延至眉梢。

可能，就连他自己都没有察觉到自己的笑容。

苏斯昂又低声跟那年轻人说了两句，随即不再停留，几乎是一路小跑着朝林樊这边过来。

步伐轻快，带着一种显而易见的迫切。

“累坏了吧，”苏斯昂人还没到跟前，带着笑意的声音先到了。

他非常自然地绕道副驾，为林樊打开车门，“我来开吧，快请进。”

对于他的这幅殷勤表现，林樊相当满意。

虽然没说一句话，但看过去的视线已经带着些所有物的意味，对慢慢走过来的路熠问道：“你这位同事去哪里呀，顺路的话，一起？”

“谢谢，不用了，刚刚只是有些工作再跟师哥商量。”路熠只知道苏斯昂说有人来接，却没想到是个男的，“你们......”

林樊被拒绝也不恼，笑着说，“那我们就先走了。”

他慢悠悠地坐进副驾，系好安全带，才饶有兴致的开口，“让我来接你，不会就是为了躲你的路人甲师弟吧？”

苏斯昂发动车子，低笑一声，“还是你最懂我”

他侧过头，目光在林樊脸上停留一瞬，又刻意将声音放软，“谢谢老公特意来接我。”

林樊轻哼了一声，脑袋一扭看向窗外，努力压下去的嘴角仍有翘起来的冲动。

“少自作多情，我可不是特意来接你，是今晚要去年姐的婚前聚会，顺道接你而已。”

“嗯，好，知道了。”苏斯昂看了他一眼，从善如流地应着，语气笑意更浓，“那就……谢谢宝宝顺道来接我。”

“……”林樊回过头去剜了他一眼，“宝你个头的宝宝，别墨迹了，同喜酒店，要迟到了！”

于是，他们才这点，赶在七点差几分钟的时候，找到了那个包间。

“林樊樊！”一个穿着亮眼小礼服的女孩子，笑容灿烂地快步朝着林樊走过去。

乍一听这个名字，让林樊都没来得及对上号。

下一秒，身旁的苏斯昂将他往前一推，温热的气息拂过他的耳廓，“年佩慈，你的年年姐。”

林樊曾经在朋友圈看过年佩慈的照片，但是照片的鲜活度远不及真人的十分之一。

所以，见到热情似火的年佩慈还是让他下意识愣住。

他先是抬头和苏斯昂对视了下，接着洋气笑脸迎上去，“年年姐！天呐，你真是又变漂亮了呀！”

年佩慈嗔怪似的拍了拍他的胳膊，顺势拉住他的手往座位上招呼，“臭小子，就你会说！油嘴滑舌的。”

她眼波流转，瞥向身后，“怎么携带家属也不跟我报备啊？”

林樊顺着她的视线看过去，苏斯昂正不急不慢地迈着步子走过来。

“这不是听你今天请客，他怕我喝酒，就充当司机顺便来蹭饭。”林樊嬉皮笑脸地解释，他站起来要赶人，“实在不行的话，就让他先回去？”

“来了还能走啊？”年佩慈笑着，又将走近的苏斯昂拽了过来，按在林樊旁边的座位上，“来了就是客，小苏哥，快坐快坐。”

苏斯昂就顺着她的力道坐下，对她微微颔首，“谢谢，恭喜啊。”

酒过三巡，包间里的氛围早已从最初的婚礼筹备变成老友茶话会。

桌上的人，都东倒西歪地开始谈天说地，笑声不断。

也幸好，年佩慈婚礼的一些细节，都已经在饭前都交代好了。

林樊被家属管着，别人推杯换盏好几轮，他也只被允许喝了小半杯，而家属本人，更是一滴未沾。

人虽然不至于醉，但是林樊脑袋已经成了浆糊，乱七八糟的记忆窜来窜去，像是被电击一般不好受。

他拍了拍自己的脑袋，只是想要像修复电视机那般让脑袋恢复正常。

可这细微的动作都被苏斯昂捕捉过去，不动声色地将他的手扯下来。

温热的指腹随即轻轻按在他的太阳穴，力道适中，声音温柔道：“不舒服的话，我们早点回家？”

林樊还没回应，年佩慈正好走到这里，一听这话立马凑到两人中间，“不行！不行！”

“我都很长时间没跟他见面了，咱们找个安静的地方好好聊聊天呗。”

安静的地方好找，包间外面就有个小露台，但单独聊天，就不太可能了。

林樊被年佩慈挽着胳膊往外走，他回头一看，后面苏斯昂和准新郎亦步亦趋地跟着。

这幅情景莫名戳中林樊的小店，他一个没忍住笑出了声。

“年年姐，你之前不是说不到三十五不结婚吗？”林樊脑子里忽然就冒出来这么一句话。

已经是初秋时节，露台上夜风微凉。

年佩慈趴在栏杆上，低声笑了下，“是啊，正确的时机遇到了正确的人，想不结婚都难。”

林樊也想要靠过去，肩膀却被苏斯昂按住，将他拦了下来。

这人还义正严辞地说，“风凉，吹多了头疼。”

几乎同时，那边的准新郎也将年佩慈从栏杆边轻轻拽了下来，迅速关好露台的门窗。

被管住的两人，相视一笑，心照不宣地认为，另外俩人紧张兮兮的。

但两人还是老老实实地回到屋内，坐在松软的沙发上，继续聊天。

“其实还有一个原因，”年佩慈摸摸自己的小腹，带着点羞涩又无比幸福的笑容说道，“我要有小宝宝了。”

“小宝宝？你……”林樊一时没反应过来，随即瞪大眼睛，“你怀孕了？！”

“嗯！”年佩慈用力点点头，眼睛亮晶晶地望着他，“等宝宝出生……还想要……”

林樊的笑容瞬间凝固，她的话语也像是隔着厚厚的毛玻璃，变得模糊不清。

耳鸣声毫无征兆的响起来，瞬间将他的思绪拉回那年冬天……

他在家里忍受着像是透明人一般的生活，压抑太久的情绪终于爆发。

“你们不爱我为什么要生我，当初直接把我掐死算了！！”少年尖锐地质问飘荡在冰冷的家中。

啪！

一记响亮的耳光打在他脸上，火辣辣的疼。

是他爸盛怒下的手掌。

“混蛋！谁允许你这么跟你妈说话的！道歉！”

“我不！你打死我啊！”

而樊女士表现的依然平静，只是冷冷地看着他的歇斯底里，“你以为我想生你吗？”

“你知不知道就是因为你，让我错过了多少晋升机会？”

“我本来，可以成为院里最年轻的科主任！”

“你一个意外，有吃有穿，衣食无忧，还想要怎样？”

“……怎样？”年佩慈伸手在他眼前摆了摆，“林樊樊，你听见我刚刚的话了吗？”

林樊迅速眨眨眼睛，强行将那冰冷刺骨的画面和声音压回脑海，“嗯？什么？”

“我说等宝宝出生，你做干爹怎么样？”年佩慈没有在意，她的脸上洋溢着幸福的模样。

林樊像是被感染一样，也努力扬起更大笑容，“我可不当！人家干爹干妈的都要八字相合，你得去给小宝贝算一算的，找一个旺他的。”

临走时，林樊又单独跑回去，握住年佩慈的手，“年年姐，你，你……”

年佩慈被他搞得一懵圈，“怎么了啊，有话就说啊。”

林樊张了张嘴，那句“能不能不生小孩，会产后抑郁”在唇边滚了滚，终究觉得像是诅咒一般，说不出口。

他用力咽回去，将眼神瞥向一旁的准新郎，“你一定要开心要幸福啊，要是他敢欺负你，你就打给我，我和苏斯昂一起来揍他。”

他努力让自己的语气听起来像开玩笑，眼神却格外认真。

“哎呀！安啦安啦，”年佩慈也配合他朝着自己的丈夫“恐吓”道，“哎，听到没，你给我小心点儿哦！”

终于开启回家的路程，林樊却心事重重地望着窗外，他已经很久没有这般沉默寡言了。

“她结婚你不高兴吗？”苏斯昂的声音在安静的车厢里响起，带着一丝探寻的意味。

林樊看着窗子上模糊的倒影，摇了摇头。

随即想到苏斯昂在开车，应该看不见，于是他转过头去，声音飘忽地问，“你觉得……她会爱自己的小孩子吗？”

“会吧，她看起来挺幸福的。”苏斯昂声音平稳，“幸福的人，通常会把爱传递下去。”

林樊没有接这个爱如何传递的话题，而是突兀地拐了个弯，“那你觉得……我妈幸不幸福？”

“樊阿姨……事业有成年轻有为，听说明年就该升院长了，”苏斯昂沉默了一瞬，又补充道，“林叔叔很尊重她，也很爱她，我能看得出来你也很爱她，没理由不幸福。”

“是啊，没理由不幸福。”他的声音轻的像是叹息。

如果当初没有我，没有产后抑郁……她或许会更成功，或许早都坐上一把手了吧。

“但是她……”

苏斯昂忽然伸出手，带着安抚的意味，轻轻揉了揉他的发顶。

随后，苏斯昂低沉又温和的声音，打破了林樊陷入淤泥中的心境，“别人的幸福和不幸福，与我，我们无关，我们要牢牢握住自己的幸福。”

他自顾自地说完后，将那只揉过他发顶的手，掌心向上，稳稳伸到林樊面前，“你愿意被我握住吗，我的幸福？”

“啊——苏斯昂你到底是怎么说出来这种话的啊！”林樊那些沉重的思绪瞬间被这突入其来的土味情话驱走。

他胡乱摸着自己的胳膊，想要将那不存在的鸡皮疙瘩全都抹去。

嘴上一边嫌弃，一边伸手打在苏斯昂的手上。

苏斯昂反应极快，瞬间反手，将那只手狠狠攥住。

“抓住了。”正值红灯，苏斯昂带着眼底的笑意看向林樊，又提出下一个请求，“明晚再来接我好不好？”

绿灯一亮，林樊顺势抽出自己的手，扭过头去，“想都不要想，有且仅有今天这一次，你就偷着乐吧。”

苏斯昂将视线从他脑袋上挪走，嘴角的弧度越发明显，“我不想偷着乐……”

“那你正大光明的乐，谁管……”

“我想来点刺激的，”苏斯昂出声打断林樊的话，又趁着人正不好意思，才慢悠悠补上后一句，“和你一起。”