冬夜吻过春时 第22章 是风动

“嘭！”

何夕坐在林樊后面，将车门带上。

幸好租得车空间大，即使后面还有四个人的行李，也丝毫不觉得拥挤。

“人齐了，出发。”林樊的声音听起来相当平稳。

他看了眼车内大屏，又通过后视镜瞧了眼后座上两位的状态。

何夕歪在周敏身上，脸色有些苍白，周敏则是轻轻拍了拍何夕，将视线转向窗外。

今日天气异常晴朗，或许是因为海拔的缘故，天空湛蓝湛蓝的，阳光则是毫无保留地倾泻下来。

林樊望着窗外飞速掠过的景象，透过茶色车窗玻璃，朝阳的光变成了陈旧的暖黄色。

本该是是金灿灿的光线，落到他手上，也变得灰蒙蒙了。

“什么安排啊，两位向导？”何夕在后座懒洋洋地开口问道。

“先去日月山，感受一下文成公主摔碎宝镜的地方。”林樊想也没想，脱口而出。

接着，他转过头去看了眼两位女士，穿得依旧单薄，“你俩昨天应该买一条那种大丝巾，或者大披肩，白天拍照可出片了，晚上裹着还能保暖。”

“你还懂这个啊？”周敏笑着答道，“买了，在包里，当个防晒。”

林樊懵了下，一丝短暂地茫然掠过心头，他下意识将其归咎于看攻略看多了。

只有握着方向盘的苏斯昂，微微偏了偏脑袋，目光落在林樊的侧脸上，嘴角牵起一个极淡却复杂难辩的弧度。

“对了，这是晕车药和晕车贴。”林樊从前面的储物箱中掏出来，递给周敏，“何姐看着不大舒服，给她吃上药预防一下吧。”

周敏接过药品，先是看了眼林樊，又眼神暧昧地转到苏斯昂身上，虽然她看不见全貌。

“不错啊林小樊，这么细心啊。”她打趣道。

林樊已经坐直身体，闻言嘿嘿一笑，“都是苏斯昂准备的，他总这样，干什么都做万全都准备。”

他语气中带着的习以为常，甚至还有他自己都未曾察觉到的依赖。将自己这份“心细”的功劳，无比自然地归到那个真正的源头身上。

当车子攀上日月山垭口，最后一片黄土的痕迹就被甩在身后。

推开车门，凛冽而干燥的高原风，瞬间呼啸着灌满衣襟，这风或许来自青海湖，也或许来自更遥远的可可西里。

眼前，是烈烈西风吹拂下的五彩经幡，如同在传颂着古老的经文；远处，是无边无际的草场，一只延伸到天与地模糊的交界处。

他们，已经站在了青藏高原的门槛之内，也该去适应这片土地独有的辽阔与寂静。

俗话说，“过了日月山，两眼泪不干”。传说中，文成公主摔碎日月宝镜化成了日月山。

那眼泪，大概不仅仅是思乡之情，或许也是对真正进入一个陌生、高寒又充满未知的世界时，那份来自心灵上的冲击。

此刻，那种感受，林樊也体会到了。

抬手遮了遮耀眼的阳光，苏斯昂的声音就伴随着风刮进他的耳中。

“防晒。”一顶帽子也就扣在他的头上。

林樊相当自然地拉住苏斯昂的手晃了晃，嫌弃道，“我一男的，哪来那么多讲究。”

想了想，他仍要夸夸对方的细心，可风却不想与他周旋，突然猛袭，将人吓得一激灵。

“哎，我去！”他瞬间老实，赶紧伸手死死按住差点被掀翻的帽子，飞快地将抽绳收紧，卡在下巴上，小声嘟囔着，“这风……不讲武德。”

其实，原本苏斯昂是想要舍弃这景点，直接驱车赶到刚察。

但林樊一句“来都来了，时间也不赶”，再加上他一惯硬的不行就来软的，一番糖衣炮弹下，轻易让苏斯昂妥协，并调整了路线。

车子停在最高处，他们选择从上往下逛一逛瞧一瞧。

另外两人，似乎对这里也并不怎么感兴趣，尤其是何夕，眼神中充满疏离和淡漠。

“走吧，去上面看看。”苏斯昂将相机挂在脖颈上，温热的手掌托住林樊的脸颊，带着不容抗拒的温柔，迫使他的视线从何夕身上转开。

林樊顺从地转开脸，几不可闻地叹了口气，便重新拾起笑容，脚步轻快地跟上苏斯昂，一同攀上日月亭上方那片更为壮观的经幡祈福处。

五种颜色的经幡纵横交错，在这片湛蓝和青绿之间舒展着，与自由的风缠在一起，如同山脉本身悠扬的呼吸。

打卡的人也很多，于是两人在大片翻飞的经幡旁边，等了一会儿。

林樊眯着眼睛，看向远方的山峦，视线又顺带着滑向身边的人。

阳光落在苏斯昂轮廓清晰的面颊上，带着一种粗犷的质感。

风吹乱他额间的头发，林樊目光一顿，从中捕捉到几根灰白的发丝。

视线往下，他看到苏斯昂的嘴角扬起一丝弧度，显得整个人松弛而不羁。

可联想到他的白发，林樊的心猛地一颤，他或许，根本没有自己想象的那么轻松。

“我脸上有东西？”只怪林樊的眼神太过灼眼，苏斯昂不得不阻止他炙热的视线。

林樊摇摇头，换上轻松的笑，“有。”

他故意拖着长调，眼睛弯成月牙一般，“有点……太帅了！”

他看见苏斯昂笑着皱起眉，薄唇轻启，嫌弃道：“好土。”

可那语气中，分明带着些宠溺，又带着些无奈。

林樊没反驳，只是看着他笑，仿佛这五彩斑斓的风，将他灵魂的尘埃洗涤，只剩下此刻与身边人澄澈的欢愉。

终于等到一个相对合适的角度，苏斯昂习惯性地将林樊推过去，自己来拍摄。

但林樊怎么可能让他得逞呢，一把紧紧抓住他的手腕，就是不让他走，“我们俩一起拍，才能证明我们俩人一起来过这里。”

他神情执拗，“不是说，要一起创造新的回忆吗，你想反悔吗？”

“我怕你反悔。”苏斯昂低声坦诚道。

林樊一愣，随机更用力地紧紧握住他的手，“谁反悔，谁小狗。”

苏斯昂拗不过他，最终，相机记录的，只是在鲜艳的五彩经幡下，两人紧紧依偎的身体。

往下走，掠过日月亭，他们就置身于被经幡笼罩在其中的公主泉，那股清泉在阳光下印出倒影，波光粼粼。

里面人比山顶的人还多，一丝紧张和恐惧掠过林樊心头，让他下意识倒退，却被苏斯昂轻轻钳住手腕。

“跟着我。”那低沉的声音，带着令人安心的力量。

恰在此时，一阵更强劲的风拔地而起，将头顶的经幡吹得哗哗作响，瞬间将林樊所有混乱、沉闷以及纠缠不清的念头冲散，心田也出现了一片寂静的空白之地。

他不再迟疑，任由苏斯昂拉住他的手，稳稳地穿过人流前行，小心翼翼地踩过湿滑的石头，最终并肩站在公主泉的中央。

巨大的经幡依旧翻腾不停，将斑驳跳动的彩色光点投射在水中，也映在他们身上、脸上和脚边。

林樊的视线追逐着那些飞快移动的光点，最终定格在苏斯昂的脸上。

风吹经幡，幡动福至。

但此刻，对于林樊来说，不是风动，也不是幡动，而是心动。

“咱们真是来着了，工作人员说，这是前些天刚换的经幡，是新的。”苏斯昂的声音混杂着狂舞的风声，不由分说踏进他的空白之地。

林樊点点头，他心中的沉闷虽未消散，却在这片至高的光明、喧嚣、以及手边传来的，属于另一个人的温度面前，一点一点开始融化，变得透明。

他好像，不再需要，用那些伤疤来笨拙地感受活着了。

林樊不由自主地，向着苏斯昂靠近半步，轻轻抵住他的肩膀。

随后，他微微仰起脸，闭着眼感受那些光斑在自己脸上跳跃，轻声呢喃道：“真好。”

从公主泉出来，又去看了矗立在山上的博物馆，便沿着原路返回至停车场。

现在看来，预留一个小时，是绰绰有余的。

“诶，那不是她俩吗？”林樊回头，冲着苏斯昂笑了下，随即撒开他的手，相当自然地下达指令，“我去喊一声，你去开车吧。”

不远处，何夕瘦弱的身姿在风中显得格外单薄，她的怀中抱着一只小羊，正在指挥着周敏给她拍照。

“还以为你们俩对这里不感兴趣呢，”林樊几步蹦跶过去，拍了拍周敏的肩膀，“周姐，准备出发去下一站了。”

周敏将手机收起来，温和地笑了笑，“还行，这不是你说‘来都来了’，多看看多留点照片。”

说话间，何夕已经凑过来，“呐，把羊给人还回去吧。”

她将那只羊递给周敏，也像林樊指使苏斯昂那般，将人打发走了。

林樊并不想与何夕独处，便立刻抬脚准备往停车场方向走，想要快些到车上。

“抽烟吗？”何夕却将他叫住。

林樊脚步一顿，瞥了她一眼，眉头微蹙，“不抽谢谢，你也不准抽。”

何夕听见他的话，像是听到什么有趣的事情一样，忽然笑了声，却接着将那支烟收了起来。

她拢了拢身上的披肩，目光空洞地望向远处，“你是来寻死的吧？”

林樊皱着眉，狐疑地望着她。

苍白的脸色，瘦弱的身材，脸上那抹笑，有些诡异，有些违和。

何夕踢了踢脚边的土块，长长地叹息了一声，“看来，我猜对了，我们是一样的。”

作者有话说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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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22章 是风动