冬续见春 第5章 第五章

清晨，昏暗的房间内。

容霁拢了拢被子睁眼有些惫懒，拖延了一会，并不算顺利的在床头柜摸到手机。

微刺的屏幕光打在脸上，她眯眼看时间，已经快八点半。

她撑着床坐起身，眼睛已经适应了环境亮度，侧头找了电动窗帘控制面板，窗帘缓缓打开，落地窗往外看，候鸟区的山湖皆笼罩在雾色下，一片深绿。

郦城第二天，逢雨。

容霁仰着脸望了一会才趿拉着鞋去洗漱，换了一件浅色针织衫，头发利落地扎起，露出白皙的脖颈，锁骨盈盈。

从楼梯侧转角就下到一楼，容霁一抬眼，周应川今日穿着深蓝西装，正站在民宿门口拨打电话，抬起的手腕旁侧袖扣折射着光芒，看着格外正式。

她收回视线走到自助餐区的面档，又透过大落地窗看到民宿观光车刚刚停到门口，而方齐撑着伞从观光车下来，行色匆匆将周应川接到车上。

见她过来，工作人员顺着她的目光看了眼问：“容小姐要吃哪种面？”

容霁回头点了个细面，低头扫了眼只放着水壶的餐桌，微顿，“前面没有人用餐吗？”

工作人员转身回了里面，声音和烫面声一同传来：“就你和周先生一前一后，周先生可能太忙了没时间。”

闻言容霁眉不自觉皱了起来。

不论是从前当警察的容光还是从事地质工作的秦臻，二人由于工作性质三餐都并不定时，因此他们都或多或少肠胃不好。

父母的反面教材在前，容霁哪怕出野外任务，也会尽量定时三餐，避免恶性循环。

脑中如此联想，手上便拍了张照片发给秦臻，询问她有没有好好吃饭。

临到退出，手指不自觉就点开了还只有招呼语的聊天框，26键呼出半晌却只有输入框的光标在跳动。

“小霁。”温芮打着哈欠下来。

容霁放在屏幕上方的手指被吓得一跳，温芮伸着懒腰走过来，她眼睫微颤面颊在莫名涌上的心虚中发烫。

手掌便猛地盖上屏幕，在温芮目光投来的前一秒，她面上镇定的摁灭手机。

“我还以我起得挺早了呢。”

温芮在她旁边坐下，冲里头点了喜欢的面，随后拿了水杯倒水，递了一杯给容霁，神色恹恹，“一会陪我去前台拿快递呗，公司早两天把品寄过来了，还得拍素材。万恶的资本家，好不容易接了个轻松的活，还要压榨我！”

“刚好今天是雨天，”容霁端着水杯冷静下来，语气安慰，“咱们吃过早餐去拿快递，把工作做完等天晴好出门。”

“好吧。”

不多时，两人吃完，温芮因工作忿忿的心被美食抚慰，准备走时却想起什么有些遗憾，“本来今天想找周应川和咱们一起去后面钓鱼呢，可惜下雨得推迟。但这个点了，怎么还没看见他。”

容霁站起身，准备拿阖在桌上手机的动作一僵，抿唇还是说，“我下来那会刚好看见他出去。”

“好惨哦，看来资本家也不是那么好当的。”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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电话约好观光车，在工作人员帮助下，容霁二人还算顺利的将快递搬回房间。

直到开始拍摄容霁才知道，温芮口中所谓的试游项目刚好有名额可以带个家属只是托词，她是把这个试游项目博主助理的名额给了自己，于是只得临时把职位顶上来。

等拍了拆箱素材，温芮熟悉产品时，容霁才抽出空来。

容霁社交圈一直不算广，她性格寡言沉静刚认识的人通常觉得难以靠近，加之多年在国外，国内还联系的朋友其实也就温芮一个。

她将手机拿出，打算给秦臻拍一下日常。

然而刚将屏幕点亮，屏保便显示两条时间为两个小时前和一条时间为一个小时前的绿信未读消息。

将手指覆向指纹识别区，容霁只以为是秦臻的回复。

直到点进绿信，昵称为“Jesse”的聊天框却排于“妈妈”之上。

容霁手指定了定，点开其中一个。

温芮将产品往地上一丢，“公司是不是有病？我一个探店博主，顶了天还能算个美妆博主，给我接个科技产品的广告干嘛？！”

“哟，阿姨这早餐还挺营养均衡。”

“她肠胃不好，就得好好养着。”

容霁将大图点小，打开相机拍了视频发给秦臻，并没管还显示着一条未读消息的左上角，安慰温芮：“加油呀大博主，全面发展！”

接下来两天两人都忙于拍摄素材，饭全由工作人员送上来，基本没再出过房间。

等到第二天晚上，总算拍得七七八八，容霁倒是才知道，做博主助理也是个累人的活。

两人躺倒在沙发，外头黑得彻底，只有路灯昏黄的光零星。

容霁走到窗前，打开窗户透了透气，伸出手发现只有毛毛细雨，“雨好像快停了。”

“那可太好了，”温芮点着手机看天气预报，“好耶，刚好把工作做完明天就晴了，还好郦城不像江林，一下雨就没停。”

“明天我一定要出去玩！闷死我了。”

“行，”容霁关了窗笑道，“我先回去了，好好休息。”

回了房间，容霁倒是少有兴致的泡了泡澡，等收拾完已经快十一点半。

躺上床关了灯却没有睡意，容霁打开手机，才点开Jesse的聊天。

她发了一堆乱码给周应川……

容霁将手机阖在身前的被子上，懊恼爬了满脸。

片刻，冷白的屏幕光重新打在她脸上。

【刚刚在开会，怎么了？】

他的回复消息与她乱码发出的时间间隔了一个小时，却显得极为耐心。

容霁倏地咬住下唇，更加没有睡意。

连同泡完澡的热意，整个人快要熟透了。

她感到有些渴，房间配备的瓶装水消耗殆尽，加上民宿尚在试营业阶段minibar没有配备，因此房里竟没了解渴的。

她穿上鞋往楼下去。

民宿的工作人员已经下班，大多都是经过培训的本地人，并不需要住在民宿。

一楼空荡荡的没有开灯，容霁一路往开放式厨房，壁灯随着她的脚步亮起。

隔着吧台的玻璃隔断，开放式厨房人影绰绰，容霁眉心一凝，脚步迟疑了一下。

隔断那边，周应川已经听到脚步，拿浓缩咖啡的手一顿，侧头望去。

“还没睡？”

他把浓缩咖啡放在料理台上，似乎刚刚洗漱过，只穿着一件黑色短袖，鼻梁上少见的架上眼镜，是很普遍的理工男半框眼镜。

度数或许并不高，至少容霁能透过镜片，将那双看起来仍旧神采奕奕的丹凤眼下青黑瞥见。

容霁忽然想起今天中午，她和温芮去取快递，回来后上公共洗手间却偶然听到工作人员吐槽，直说不知道这次的客人怎么都这么忙，也怪天气不好，只能窝在房里工作。

她敛下眼，凝上那颗安静被搁置在料理台的浓缩咖啡。

他很忙，忙到没空吃饭，哪怕青眼影沉沉还要在深夜喝咖啡提神工作，甚至毫不顾忌身体。

“有些渴。”关心的话却全数咽下，她只是回答像不在意其他一样。

丹凤眼望她一眼，她脸颊线条柔和，颊上透着淡淡的粉看起来十分健康，但没看他。

她身上沐浴露的浅香似有若无的能传到鼻息，他走到冰箱面前然后打开，说：“我打算喝拿铁，你要喝牛奶吗？对睡眠好。或者我给你拿水。”

他首先拿出大瓶奶，凝着容霁，眸色极为认真的建议。

容霁与他对视，顿了顿移眼，意有所动，“牛奶。”

他点头，关上冰箱，转身去洗杯子时唇角似乎勾了勾。

不多时一杯热好的奶和拿铁就相继出现在两人手中，容霁见他直接略过放糖这一环节便喝了起来，一时拿不准他是否嗜甜。

拿铁并非他平日习惯的，不过是看重牛奶勾兑，恰好可以做借口和她说话。

她的疑惑太过好猜，周应川手扶于料理台，腰背虚靠侧身对她，唇际微抿一口咖啡喉结滚动，略一挑眉，“再放糖太甜。”

容霁点点头，也将杯子端向唇畔，仅仅一小口，让她不喜的奶腥味与甜腻便充斥口腔，的确太甜。

时间缓缓流动，两人沉默着享用饮品，曾不喜的类别也品出韵味。

最后一口喝完，周应川冲洗着杯子，容霁杯中还剩些但不打算再喝，正走向水池，他没有回头，朝她伸出手，“给我吧。”

“不客气。”从容霁手中接过杯子，他先一步堵住容霁的道谢。

看他转过身去的背影，容霁想起那天兀自翻篇的问题，不明白他为什么始终对她说谢谢耿耿于怀。

“我回的消息你没看见？”

容霁满腹疑问，转瞬再被噎住，答非所问，“这两天……比较忙，在帮芮芮。”

“所以没看见？”

他将杯子里的水甩了甩，转身看向容霁，镜片下的丹凤眼像是闪过笑意，却不像那天那么好说话，让她随意翻篇。

空闲的手将眼镜取下，他捏了捏眉心，突然抬脚逼近容霁，“那些乱码呢，是什么意思？”

脚步越来越近，容霁步伐微不可察退了半步，周应川凝着她的眼如同两人一触即离的肩错开，将手中的杯子放回原处，又转身往回拿了孤零零落在料理台的另一个。

如此平常的询问却叫容霁有种丢盔卸甲的狼狈。

沉默半晌，她缓缓道：“我和芮芮下楼吃早餐，刚好看见你出去。芮芮想叫你一起去钓鱼，顺便问你吃过早餐了没。”

如此说，听起来好像可信度极高。

她松了一口气，对方却刨根问底，“那怎么会发成一堆乱码？”

“就……出了点意外，”容霁圆不上来，“所以不小心……”

“原来这样。”男人眼眸衬她面上窘迫，终于大发慈悲放过。

他似乎信了，容霁微缓。

“你们下雨天也去钓鱼？”

“没有，明天天晴才去。”容霁摇头，答得很快。

“除了温芮，你呢？”

他突然发问：“钓鱼，你想我一起去吗。”

默了片刻，理智叫嚣着这样邀请一个敬业到熬夜工作的人娱乐是不对的，但容霁依然问了，又避重就轻：

“你要去吗？”

“和我们一起去钓鱼。”