冬续见春 第4章 第四章

鸟啼一阵阵从密林深处传来，打破栈道之上诡异的静谧。

听他言下俨然是要礼尚往来的话，容霁张了张嘴，表情凝固。

难以回答他的话，心中反而涌上荒谬的念头——

那天车里他突然不高兴不会就是因为她说了谢谢吧。

“小霁！”

远处栈道上温芮见两人没了动作，终于按捺不住。

她的呼喊打断容霁短暂的思绪，也恰好缓解凝滞的气氛。

容霁循声望去，看见正冲她这边挥手的温芮后松了口气。

“芮芮在那边等我。”

她快速对周应川说，以此为借口揭过他的问题，越过他向温芮走去。

她的步伐有些急，周应川神情不显，对于她的回答似乎并不执着，只是游刃有余地缓步跟在她身后。

“你俩怎么又碰上了？”温芮几步靠上过来的容霁，极快地在她耳边小声询问。

见容霁摇头，才对她身后的周应川笑眯眯开口，“好久不见呀班长。”

将两人的小动作纳入眼底，周应川脚步自然的在容霁一侧停下，侧头朝温芮“嗯”了声。

这样的反应完全在温芮意料之内，她挽上容霁，加快脚步和略显冷淡的周应川拉开距离，提了些音量建议：“咱们往前头去呗，这里也不是说话的地儿。”

“这里环境不错吧，各类设施也挺齐全的，咱们这趟还真不白来。”温芮往后瞥了眼周应川，状似随意地和容霁聊天。

看出温芮想和容霁说悄悄话的心思，周应川识趣地往后落了两步，只是环境过于清幽，温芮的话也被他一字不落听到。

“是挺好的。”

“不过，”周应川悠然的目光随之一凝，容霁自顾自接着说，“候鸟区还是有可以改善的地方，除了添加人工鸟巢和种植滨水植物提供栖息和躲避的生态，清理水源地淤泥构建良好的水域也很重要。”

说这些显然是容霁的职业病，她也很快反应过来。

民宿毕竟属商业性质，候鸟观测恐怕不过是噱头，环境做到如此也算不错，再苛求专业措施并不容易。

温芮却点了点头：“这也是正好，民宿负责人找我们过来也是为了民宿建设问题以及后续宣传。”

“等最后一天民宿这边会有一个调研，小霁你到时候把这些建议填上去就行。”

温芮说完也没放在心上，周应川神色微敛，已然记下容霁话中关键。

“你也是被民宿邀请过来的吗？”

三人前后踏进生活区，容霁错落在中间，顿了下脚步还是回头问了周应川。

方才容霁关于观鸟区的评价尚在耳边，周应川压眉，于说明自己是民宿老板一事有了些迟疑。

“老板。”

但不等他回答，早已等候多时的方齐过来，习惯性叫出。

周应川对生态民宿这个项目十分看重，郦城此行是为初步视察，眼下只需签字收尾便能返回江林。

方齐朝容霁二人颔首见礼，碍于两人在场，后面关于工作的话说得含混，“那边您还需要去签个字。”

如此倒算间接回答了容霁的问题，周应川抬眼望向那双沉静的浅眸，略一沉吟淡定回答：“是为工作，不过会在这边住几天。”

“你之前的联系方式没换吧？”

他拿出手机，长指滑动着的屏幕，垂眸看去前，丹凤眼与容霁定定对视了一眼，语气像是漫不经心问起。

神色僵硬了一瞬，容霁长睫轻颤，几乎刹那由此明白他毕业后从未联系过自己。

那就算扯平了吧，反正是她先把他删掉的。

她掀眼，嗓音温吞又镇定：“之前的不用了。”

二维码随后被她慢吞吞切出，尚未反应过来，就听“滴”的一声，屏幕上方也弹出好友申请。

“我的没换。”见周应川加了容霁后望过来，温芮抢先回答。

周应川颔首，指腹从容地摩挲着黑色手机边框，视线好整以暇落于容霁，平常而不容推拒。

在他的注视下，容霁点了通过好友，备注都懒得去打，心中忽然躁意难平。

黑色手机在宽大的掌间转了一圈落入裤袋，男人临走前余留的笑语似乎别具深意——

“再联系。”

-

关林办公室中。

只余细细水声的茶桌前，与容霁二人分别不久的周应川正滑动着平板，仔细浏览文件。

“方齐，江林的工作你重新安排。”在室内另外两人等待的静默里，低沉的男声骤然响起。

周应川签好字将平板放下，端起身前泡好的茶轻抿。

眸光自茶杯又落向关林，他话说得明白：“关经理，我们还会在民宿住几天，就当普通客人不用多准备。”

“只是邀请过来的体验者，多用心。”

……

另一边，被嘱咐用心招待的容霁和温芮两人整理完行李，刚下楼走到民宿前厅。

室内正公播着音乐，两人寻觅片刻，决定在容霁方才待过的吧台坐下。

吧台里民宿的工作人员已经回来，是个年纪不算大的女生。

似乎踌躇了片刻，她朝温芮开口：“你…你好，我经常看你视频，真的很喜欢你，咱们能不能合张照？”

“当然可以，”温芮没有拒绝她，两人匆忙拍完照，她才嘱咐一句，“不过照片要等民宿营业后才能发哦。”

等在一旁的容霁瞥了眼翻看照片的女生，若有所思问她：“刚才是有什么重要的客人吗？”

“不是客人，”女生一边翻看着照片一边说，“来的是我们民宿的老板。”

“邀请我们过来的关林先生不是民宿的老板？”温芮有些诧异。

“关经理是本地人，之前我们也以为他是老板，”女生放下手机，提起烧开的水壶给她们沏茶，“刚刚才知道真正的老板过来了，只可惜没见到，人应该已经走了。”

“你觉得周应川是这的老板？”将容霁的神色看在眼里，温芮很快回过味来。

“就是感觉挺巧的，”容霁解释道，“随便问问。”

话落欲盖弥彰的意味涌上心头，容霁骤然沉默。

工作人员误以为容霁不愿被旁听私聊，识趣地放下水壶离开。

温芮想了想也点头，又失笑着说：“可是你回国那天就碰到他更巧诶。”

“毕竟他毕业后连同学聚会都没参加过，只有同学间偶然冒出的一点消息，跟消失了一样，所以我才会那么惊讶呀。但他不是做科技公司的吗，和民宿估计没什么关系。”

容霁不置可否，要是论合理性，周应川投资那样一档公益综艺，甚至还是独资这件事，又能有多合理。

温芮不知道这些，自顾自吐槽：“那天他送你回家，我和你八卦他的时候你又不感兴趣，你们以前不也挺熟的么。”

容霁心中闪过一丝不自然，唇抿了抿。

她的沉默随着耳边公播的激烈Kpop歌曲尾声一并落下，室内短暂的安静了几秒，男声唱词慵懒且摇摆的R&B歌曲重新占据耳道。

【I only wanna be your friend 做个朋友】

容霁捧着茶杯遮掩情绪，几乎瞬间捕捉到这句歌词。

似乎找到久不消弭暗恋的平衡关系，她侧了侧脸，淡然道：“这么多年过去，顶多还算普通朋友。”

“那还真是高岭之花不可近。”温芮说。

她撇撇嘴叹息，“我看你和他关系那么好都只算普通朋友，也就陈雨汐占个青梅竹马的名头能搞特殊。”

听到这个名字，容霁喝茶的动作顿了一下，似敷衍的低声回应：“可能吧。”

“可能还是有点依据？”

温芮不太确定，但聊着又记起什么，“当初不都说周应川是搞科研的好苗子嘛，恐怕周老师他们也这样认为，谁知道他最后跑去从商了。”

“他家也算书香家庭了，据说当时周老师不同意呢，父子关系一度很僵，周应川一个人创业基本也算孤立无援，还是陈雨汐两方做说客才慢慢好起来。”

容霁心中有些五味杂陈。

当初在表白前夕无意中得知周应川喜欢陈雨汐，后来这些年是她为一己之情耿耿于怀，不顾和他朋友情谊选择行至陌路。

周应川身处这些她不曾知晓的变故时，她或许正为自己远处大洋彼岸成功斩断暗恋而感到轻松吧。

不过好在，那时他还有在乎的人陪着，或许他们就像普通朋友一样相处反而都舒服。

想到这，容霁掩下眼帘嗯了声，“那现在他和陈雨汐感情应该挺好的。”

“不知道具体情况，倒没听说在一起，”温芮说着犯起了嘀咕，“只是他和陈雨汐，我总觉得或许也没有男女之情，毕竟……”

“他看起来实在不像是放着喜欢的人不下手的样子……”她说着说着声音越来越小。

【I just can't be your friend】

耳边公播的歌曲调跳跃却抓耳，容霁本就不愿听那些，一时有些分神。

温芮说话声音骤然变小她只听了个大概，于是下意识抬眼询问：“怎么了？”

两人在吧台前相对而坐，温芮的目光从她身后收回，清咳了声，有些尴尬的模样。

容霁皱了皱眉，似有所感，正打算回头求证，格外熟悉的嗓音便先一步证实她的猜想。

“在聊我？”

男人从她身旁路过，径直走向吧台内。

深潭般的丹凤眼微展，望向她，分明是反问句却给人极为确定的意味。

容霁张了张嘴，却不知该如何回答，对眼下的场面也颇感尴尬。

周应川兀自找出杯子倒水，视线在两人之间来回后悄然定格，漫不经心的话毫无怪罪之意，连同慵懒随性的歌声一同传入容霁耳中——

“你们想知道什么？”

【不能只是做你的朋友】

“知无不言。”

【不能做普通朋友】

歌词来源：《普通朋友》（陶喆）

作者有话说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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