冬续见春 第43章 第四十三章

三人站在过道，容霁被夹在中间，身前身后两个男人个子都很高，两座挪不开的大山般侵占掠夺着空间。

她怔然望着于明祺，选择逃离的理由被正主撞上，她唇瓣轻抿，尴尬间觉得四周空气都稀薄。

周应川的模样还映在余光里，沉默伫立着，神情不甚清晰。

容霁却能感觉到他的目光，晦暗深沉，又有些她错觉分辨的危险。

她眸光恍惚着，木着脸，在于明祺含笑的注视下，点头的弧度微不可察。

“小霁，这是？”

一片难言的氛围，终于被秦臻出声打破。

容霁向她稍微介绍了一下于明祺。

“阿姨好。”于明祺视线转向秦臻。

“你好。”

秦臻视线扫过他们，在容霁缄默的模样定了眼。

她不动声色笑着邀请：“那两位都进来坐，坐着聊。”

容霁随着于明祺同意的声音转身，却和周应川面对面看了个正着。

丹凤眼从上俯视，垂落的眼帘将他眼中的情绪掩盖，但还是明显到让人不能错认的目光。

直勾勾的，就那么直勾勾的看着她。

在他这样的视线下，容霁显得无所适从。

她的脚步不由自主停滞了下。

她回望周应川，直到一秒后从怔楞中回神，纤长眼睫不住上下颤动，她侧首躲避他的目光，却又注意到他双手都提着东西。

容霁脸上闪过一丝难为情，没有看他，但仍朝他伸手，小声讷讷开口：“我帮你……”

周应川缓慢的将视线从她寡冷的脸挪到那双白皙的素手，才从心脏悸痛和缓血色。

不同的包装坠在两边，他收紧手中提着的，攥着东西成拳的手背有青筋蜿蜒鼓动。

“没事。”

他拒绝她的好意，手甚至提着东西往后退开了些。

容霁手在半空停滞，又极快的向后一撤。

但没忍住，她抬眼，视线似掠过实则瞋了他一眼。

抬脚越过周应川，容霁走到前头，身后两个男人也跟着她往里走。

于明祺视线追随着容霁，没有错过她身后亦步亦趋的男人。

他提着东西，脚步快了几分。

秦臻等着他们进来，于明祺落在末尾，她将门带上，记得他对容霁的称呼，顺口一问：“你也是小霁在江林一中的同学？”

于明祺脚步一顿，“不是的阿姨，我是渝北人。”

他说完，眼睛还是看向容霁那边，她换完家居拖鞋，很自然的拿了鞋套给周应川。

他低头，从秦臻手里也接了鞋套。

于明祺把提来的年礼也放到玄关柜，和周应川的挤在一起，几乎将长柜台占满。

似乎看懂了秦臻的讶异，他笑了笑解释：“我年后和学姐还有一起的工作，一来一去太麻烦就没有回渝北。在江林熟悉的朋友也就只有学姐，所以今天过来叨扰了。”

“你太客气了，”秦臻扫过一圈台面，视线从于明祺又落向周应川，“你们都太客气了，朋友过来玩就好，怎么都拿这么多东西。”

周应川冷冷看着言笑晏晏的于明祺，心里嗤笑他蹩脚的理由。

他的心思没有浮于表面，语气沉稳又平缓：“不知道您喜欢什么，随便买了些，还有一些容霁喜欢的水果。”

他说话间，几人也随他的目光投向靠近容霁放着的那几袋水果。

女人薄瘦的腰还靠着柜台，而腰边就是那些水果，容霁只一低头，就把品种看得清清楚楚。

她还在看，男人磁性的声线又起：“之前，在郦……”

容霁浅眸睁大了一瞬，她迅速反应过来，借由他侧身不显的角度，她快速又隐秘的拉向他右侧的衣袖……

周应川的话还是如她所愿，“郦城”两字全部的音节吞没一半，戛然而止。

“离现在有些久了，”在秦臻的目光下，周应川不急不缓改口，“是高中时，她挺喜欢的。”

容霁提着的那口气终于落了下去，她有些心虚的瞟了一眼秦臻，见她面色无异，紧绷的神经才松懈。

“那……那个，”她开口，还是紧张的结巴了一下，“我去洗水果，大家一起吃……”

她侧过身，手随着神经系统发出的指令要伸向玄关柜台面，可最后，却只有单独一只手抬起。

而那只缺席指令的手，比刚刚错抓住周应川手那会，手掌皮肤的触觉变得更加敏感。

他的手心那样温热，细细的手纹似乎也能清晰感觉到。

她的手，像闯进猛兽洞窟的猎物无处可逃，在濒死之际，还要被狠狠作弄戏耍一番。

男人宽大的掌在一点点收紧，回握的感觉强烈，容霁恍惚感觉到似被掐住命门掠夺呼吸，无法喘息的状态。

完全环绕的热度烹煮着她，一点点的，缓慢而优雅的即将被吞吃享用。

她的身躯完全僵住。

急于掩饰这一异常而伸向台面的手，机械但快速的将袋子提了下来，鼓鼓囊囊的一袋，挡向他们交缠的双手。

容霁抬眸，秀气的眉不敢明显的深蹙，用眼神和他对话：你！干！嘛！

她慌乱又急于撇清的模样落在眼底，周应川喉头起伏，烦闷攀上胸腔。

面无表情松开桎梏她的手。

他仿若无事发生的模样，容霁垂眸，情绪哽得难受，提着袋子进了厨房。

周应川跟着秦臻两人坐到客厅。

厨房拉着推门，水声其实并不明显，耳边还有一句接一句的聊天，但他就是能听到那细微的水声，不敢松懈的关注着动向。

尽管心不在焉，周应川还是没有遗漏秦臻的问题。

他一心二用回答：“我爸妈都是老师。”

“难怪……”秦臻喟叹一声，话茬终于对向于明祺。

找了两人聊天的间隙，周应川起身，“我去帮容霁。”

两人抬头，于明祺心神一动，正想说什么，周应川的声音便轻飘飘的飘了下来：“阿姨，你们先聊，他也是综艺的嘉宾。”

“是吗？刚才我就猜是和小霁一起拍综艺……”

点到为止的引导很成功。

于明祺艰难的提起笑容和秦臻继续聊天，只能看着他施施然走向厨房。

厨房内。

容霁手上揪着草莓把把，心里还在胆战心惊回想。

她明明是想抓他的衣袖，怎么会握住他的手？

懊恼中，推门滑轨突然的响动把她吓了一跳，没摘干净把把的草莓“啪嗒”一声落进水盆，溅起水花。

她愣愣看着突然出现的周应川，一时忘记了要作何反应。

他也没有说话，竟自然得不得了，完全了忘记了刚刚的尴尬一样，就那样动作一气呵成的，看见她、移开视线、转身去关推门——

“别关……！”容霁差点没收住音量。

周应川一诧停下动作，推门已经关得只有一道不窄不宽的开口。

“怎么？”他的动作很听话，人却并不通情达理。

容霁被他问得哽住，眉心动了动，“一会要出去。”

她嘀咕般说完就没再看他，继续忙着洗草莓。

周应川眼眸一沉，多疑的感受到一丝，她避之不及的态度。

他默了默，取出一盒圣女果，走近她。

“刚才为什么不让我说？”

硬塑料盖打开的声音有些大，容霁不由侧目，没反应过来他在问什么。

“什么？”

周应川微探身，手臂越过她，从另一边拿了一个果盘。

他看着她说：“为什么不让我说，是你在郦城喜欢吃的水果。”

事实上，容霁反问时已经反应过来他在问这个，但听他又清楚的问一遍，她还是不可控的心虚又涩然。

为什么不让他说？

秦臻知道他和陈雨汐的关系。

而郦城，有着她和“另一个”男人“亲密”的相处。

她怎么敢让秦臻听到他的话？

狂乱的心情突然平静，她没有回避他的视线。

容霁很平淡的据实解释：“不想让我妈误会。”

周应川哑然。

她的话像一块早已知晓，久久悬挂在心头的大石，在这一刻，终于重重砸下。

血肉模糊、痛彻心扉，却不能喊疼。

“误会什么？”

“你不想让她误会我们什么关系？”

他的嗓音喑哑了一个度，可一字一句，痛意分散注入这些音节，连自己也骗过。

容霁沉默以对，从他那拿过装满圣女果的果盘。

流水声又哗啦啦响起，将两人之间不知何时卷起，但破坏力惊人的飓风遮盖。

容霁的手浸入水中，一丝丝清凉让她清醒。

“我们是朋友，确实没有什么能误会的。”

周应川脚步又逼近她，她却完全没有发觉，手上的动作流畅不停。

“什么时候和他这么熟？”他突然发问。

但理智的强硬告知下，他没有说出后半句。

于明祺对你，不一样吗？他真正想问的，是这样一句。

“于明祺？”

容霁甚至反问他，就那么自然的说出名字。

周应川觉得自己快要忍耐不下去，身侧不知何时握成拳的指节已然发白。

“嗯。”简单的音节，俨然从血肉中剥离出来一般，带着强按难平的嫉妒。

“你问题好多。”

她却是这样回答了他的问题。

容霁将果盘里的水倒干，心中忿忿难平。

凭什么他说什么她都要回答？他并没有这样好好回答过她的问题。

她总是为他变得不像自己。

这样一点也不好。

她端着洗好的水果，一扭头却差点撞上他的胸膛。

“我过不去了！”

她控诉着，伸手毫不客气推开他，为自己制造一条出路。

周应川保持着被她推到一侧的模样，暗沉的眸紧紧盯着她的脸，直至她走出厨房，她沾染上情绪的面孔还在脑海清晰。

无论从她的语气还是表情，似乎都写满了比那句话更不客气的意思：

你走开、让一让，挡着我的路了。

这张容霁少见的不耐烦的脸，仿佛闷头给了周应川一巴掌，告诉他，容霁正在厌烦他。

喉头艰难的吞咽下苦涩，他看着她的背影，半晌才抬起脚步。

作者有话说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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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43章 第四十三章