冬续见春 第20章 第二十章

江林常有气温阴晴不定骤冷骤热的骂名，容霁在英国留学几年其实忘得差不多，只是今天倒又恍惚感觉到。

不过下午四点，短暂晴光晃晃的好天气便烟消云散。

天又阴下来，容霁刚下从附属小学拦上的出租车就收到秦臻的消息。

秦臻：【我今天下班早。想吃什么菜，我买回来。】

容霁进了小区，神色冷倦，【我都可以。】

室内比外面的体感温度似乎更低，容霁将包挂在玄关换了鞋拿着手机坐到沙发上。

手机阖着静静搁在腿边，小太阳打开需要一定时间才能暖和，久久没有动作便觉得由下往上冒着寒气。

打了个冷颤，容霁像是回了神站起身来，余光瞟也没瞟沙发上的手机就往房间走。

等秦臻提着菜回来时，看到的就是这么一副场景——

容霁盖着毯子窝在沙发上看书，很投入却没有前几日笑颜时那样鲜妍，夹杂些清冷。

“科普课上得怎么样？”秦臻将菜放进厨房，半猜测着问容霁时她才将目光从书上抬起。

“还行。”

答得模棱两可，秦臻从厨房出来坐到沙发上，觑她平静而暗藏波澜的脸，这是容霁惯常遇事情绪不好会有的模样，闷不吭声独自消化。

秦臻只道是科普课上得不好，于是扬言安慰：“凡事都有第一次。不论什么事，结果都是难以预料的，上完那堂课效果好不好咱们主导不了，但过程中问心无愧就好。”

手中的书合上，容霁细细咀嚼着“问心无愧”四字。秦臻虽然猜错她的情绪由来，却从另一个角度给了她答案。

她弯唇笑了笑，把书放到边几，“今天课上得其实挺顺利的。”

“那就好，”秦臻看了看她，起身往厨房去，声音远了些，“晚饭我炒两个菜，要喝汤吗？排骨汤。”

“好。”容霁应着，回眸。

沙发上静默无声的手机终于被主人想起，冷落多时的消息才刚刚查看。

Jesse：【到家了吗？】

【到了。】

容霁视线落于上一条他说明天上午回江林的消息，缓缓打字：【明天要不要来接你？】

对方这次回复得很快：【不用。】

眸光没完全落寞下来，容霁看到他紧随其后的话：【我和方齐一起。】

这样的话，陈雨汐那通电话应当只是巧合。

心情不自觉明媚，容霁如同前几天一样和他聊了几句日常琐碎，才趿拉着拖鞋进厨房帮秦臻择菜。

排骨汤在炒菜前提前用高压锅煲上，等菜炒出来汤也差不多好了。秦臻量控制得刚刚好，两人吃完差不多光盘。

容霁把碗洗了给她泡了杯花茶，秦臻在看电视，从她手里接了花茶，好一会才突然说：“你刚回国那会我得上班，明天刚好放假，咱们一起去看看你爸爸吧。”

“好，”容霁想起她说陈雨汐父母旅游完已经回了江林，便提议，“看完爸爸，您陪我去买点东西，正好去拜访一下陈老师。”

秦臻也早有这个想法，母女俩一拍即合，决定明天早些出门。

-

次日一早，没有太阳的阴天还起了些雾。

周应川在一小时前发了登机的消息，副驾驶上，容霁将绿信切到后台，她导航找了家烈士陵园附近的花店，就把手机别到了车载支架上。

节假日路上车似乎更多且连绵不断，市区往外这段红绿灯一个接一个，一停就是几分钟。

又一个红灯，车离路口还远着，秦臻索性挂了P档，叹息油然而生：“一晃，你爸走了都十一年了。”

容霁原本在发呆，她昨晚睡时莫名心绪不安，休息得并不好。听秦臻突然说到容光，脑中仔细算了算，的确已经十一年了。

“当初你爸走得实在突然。”秦臻听容霁低低嗯了一声，透过后视镜瞥了眼，说道。

容霁性格并不如表面展现的冷然，若不是十来岁时的变故，断然不会这样为人疏离。

她对这个和丈夫唯一的孩子有许多心疼愧疚，“要是你爸没有出事，你高中那几年也不用跟着我东奔西走。”

前方的车辆缓缓流动，秦臻挂了档，市区风景在窗际远去，容霁记忆拉回十五六岁的末夏，她从没怪过秦臻。

那时她也不是什么需要父母照顾的孩子，完全可以独立在江林学习生活，除开为守着父亲最爱的人，她也有自己的眷恋。

和爱的人共同承担生活的酸甜苦辣，反而叫她觉得安心。

容霁笑容带着软意，刻意带了玩笑的口吻撒娇：“虽然我能照顾好自己，但爸爸要知道肯定放心不下你。要是我自己待在江林，你也要担心惦记我。当初那样尽管奔波了些，可总还能安心。”

秦臻打着方向盘，车子转弯到另一条路，车道上的车显而易见变少。

听容霁这样说，她面上也染了笑意，“好在你一路求学也算顺利。”

“就是高三那会，你闷不吭声就把留学的事办得差不多，要不是最后你陈老师知道咱们家情况，给借了一些救急钱把保证金缴上，你出国的事恐怕就悬了。”

容霁想起当初的打算，她其实没有那么执着于出国留学。

她不是不清楚家里的经济情况，并不想给秦臻带来过多的负担。

再说那个时候，她高考发挥得很好，要是当初打算和周应川表白说出口并成功在一起，或许她会选择填报首都的大学和他在一个城市。

可惜一切正如秦臻昨天说的那样：不论什么事，结果都是难以预料的。

回忆被导航结束的播报打断，秦臻将车停在花店外，“到了，走吧。”

进花店买了束花，容霁提着准备好的祭奠品跟在秦臻身旁往烈士陵园走。

没有察觉心中的牵挂，她拿出手机，发出的消息透露依恋：【和我妈刚到陵园，来看看我爸爸。】

进了烈士陵园周应川还没有回，容霁也不着急，收起手机和秦臻往容光的墓地走。

到了地方，容霁在一旁侍弄祭品，安静听秦臻对着墓碑上遗照絮叨她们的生活，说一切都好叫他安心，絮叨到最后却话锋一转，“小霁如今回国了，等事业安定下来，你在天有灵给她盯着点，让她遇到个爱护她的好孩子……”

“妈！”

容霁动作一顿有些无奈，脑中又很快闪过周应川的身影。

他在家长眼里，应该算是好孩子吧。

秦臻哈哈大笑，看容霁带着羞赧薄红的白净脸颊，前段时间突然联系的姚丽说的那些又再次浮现。

只是姚丽的话也不能完全作为凭证，情况是真是假尚有待考证，她压了压心中的期待，招呼容霁走。

从市区往市内开路上倒是顺畅很多，将车停进商场地下车库，两人便做直梯上去为一会到陈家拜访购买礼品。

容霁正是此时收到周应川的消息。

Jesee：【睡着了，刚下飞机。】

容霁站在电梯角落，垂眸正打算回复，屏幕却弹出一个红包。

与此同时电梯门打开，她抬眼看向显示的楼层，跟着秦臻下了电梯。

锁屏又亮，容霁解锁查看，红包其后便是周应川的消息：【帮我也给叔叔买束花。】

【我们已经回市里啦。】

她发出，却又哑然失笑。

要是刚到烈士陵园那会周应川发红包叫她买花，她是买还是不买呢？

倘若买了，只怕刚才在容光墓前秦臻求的就不是让她遇见一个好孩子，而是什么时候能成家。

秦臻正拿着一盒补品，回头询问容霁时又看见她盯着手机一脸笑意。

这下，补品好不好已经不重要。

她再也按捺不住，干脆单刀直入：“你姚丽阿姨说在郦城民宿除了芮芮还有别的朋友？”

容霁抬头，“对，我忘和您说了，高中同学，刚好他也受邀去了民宿。”

秦臻听她如此坦诚，更觉得姚丽只是错看，“就在前几天她给我打电话，说在郦城看见你，你找的那个男朋友看着也很不错。”

虽然觉得是错看，秦臻说着视线还是落了一下容霁的手机屏幕，容霁没有错过，一时又有些怔然于外人眼中她和周应川之间的相处。

她从没那些感觉，可是在旁人眼中，竟然看起来那么亲昵，甚至亲昵到像情侣么？

“姚阿姨误会了，”她还是解释，但莫名不愿意跟秦臻说只是朋友，于是只说：“您也别多想。”

秦臻福至心灵，从她不直白的回答品出味来，恐怕是有些情况，但还尚早。

她笑意深了深，没再执着问到底，拿了一些东西问容霁要不要买。

选好东西，母女俩没再开车，陈家离这个商场并不远。

东西全放到一边手上，容霁单手拿着手机有一搭没一搭和周应川聊天，渐渐不堪重负。

进了小区按上电梯，手上的东西放下时容霁才如释重负。却没有轻松多久，陈家楼层低，很快电梯就到了。

容霁不打算再一手拿东西一手回消息，就在出电梯前告知周应川她到地方等会聊。

周应川此时正和陈宇柯一前一后从后者房间出来，黑色手机在裤袋振动，却被陈宇柯吐槽声夺去注意。

陈宇柯看在厨房中帮陈母忙碌的陈雨汐，颇有些阴阳怪气：“我早上在寒风里都快冻成狗某些人都不愿意来接我，周应川你看看我对你多好，主动去接你。”

不久前，周应川和方齐下了飞机接到陈宇柯的电话，说他已经在机场等候多时。

周应川本就要去陈家和他商讨生态桥与船屋联建一事，就没有拆穿他也才下飞机不久，准备蹭车回家的目的。

听陈宇柯挖苦，周应川瞥他一眼，并不想掺和进兄妹斗嘴。

陈雨汐也白他一眼，叫他去把草莓洗洗，一会有客人过来。

周应川将手机拿出查看容霁消息，正打算回复门铃就响了起来。

厨房中忙碌的陈家人探头出来，他看了眼说：“我去开门。”

周应川起身往门口走，垂眸打字回复容霁：【好。】

容霁手机惯常静音，此时提着东西刚刚走出电梯按下陈家门铃。

门缓缓由内打开，视线便同面容淡漠的周应川对上。

原来，也没有那么多巧合和误会。

作者有话说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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