鱼幼薇翻了一个白眼:“谁是正妻谁是妾侍,这应该是李忆说了才算的吧,就算你权倾天下,也不能强买强卖,这与你那高高在上的身份,似乎也不太匹配。”
蓉娣听鱼幼薇这么说,也一点不担心,她似乎同样是信心满满,她认定了,李忆一定会选择她而放弃鱼幼薇的,这两个女人,都对自己有着绝无仅有的自信,纷纷不把别人放在眼里。
蓉娣低头继续绕着房间里四处看,她眼睛尖的很,一眼就看见了鱼幼薇随意放在桌上的那封牛皮纸信。
她往桌子走去,边走边说:“自然,我自然不会做那样的事情,我们就让李忆来做这个选择,不过,你可要记住一点,若是,他选了我为妻,我可是不能允许他纳妾的。”
话刚说完,她也走到了桌子跟前,拿起信封细细端详了一番。
“这信纸,看上去很有品位啊,是谁写给妹妹的啊?”
蓉娣的表情贱贱的,嘴角还挂着微笑,但是她这笑中,带着刀子,一点都不友好。
她正要打开信封,取出信纸,鱼幼薇见她压根不经过别人的同意,就要看信,这还得了,一着急,也顾不上什么失态不失态,就冲了过去,从蓉娣手中夺过信来,没好气地道:“真是可笑,嘴上说着仁义道德的话,却丝毫不懂得礼义廉耻,你如何能这么随意就翻看他人信件。”
蓉娣丝毫没有被鱼幼薇激怒,她拿信封的手还挺在半空中,脸上已经藏不住计划得逞的笑容了。
她停顿了一下,眼睛往院子中瞟了一眼,笑得更加奸邪放肆。鱼幼薇同时也顺着她的目光,望过去,只见李忆正在往这边走来。
蓉娣突然态度转变,由轻蔑不屑转变成盈盈若质,楚楚可怜。
“妹妹,就是一封信嘛,姐姐我不知道这信对你这么重要,不知道里面有什么不能给我看的内容。”而后,她举起手来,竖起两根手指,向天发誓:“我发誓,我什么都没有看见,是我不好,不应该乱动你的东西的,我向你道歉。”
鱼幼薇惊呆了,她活到这么大,还真没有见过这样两面三刀的人。从小到大,她身边的人,无一不是以诚相待的,今日竟然碰上这么一个人,让她猝不及防,防不胜防。
她算是第一次体会到,什么叫笑里藏刀,什么叫心口不一。
于是,她也不甘示弱,人家演得如此起劲,她怎么能不配合一下。
而后,她学着那青楼妈妈的语气,极其谄媚道:“姐姐说的哪里话,我能有什么事情是不能让姐姐知道的,只不过,回来之时,见房门洞开着,姐姐一人在我房中,没看清楚脸,以为进了贼了。若是姐姐想看什么,直接与妹妹说,我自然知无不言,言无不尽。”
鱼幼薇心里得意,你会演戏,我难道就不会胡说吗,那就来比比,谁的演技更加精湛吧。
李忆听见屋内两人在说话,站在门口没有进去。可是房门打开着,他听得一清二楚。
这两个人什么时候这么客气了,这若是早一日这样和和气气的,他也不必烦恼这么久。可是他还是了解她们的,都是不服输的性子,没有人是心甘情愿屈居妾室的,如今这般,不知是在唱哪一出戏,绝对不是什么好事。
“妹妹你能这么想,那真是太好了,我们两日后,可要和平相处,一起照顾好李忆。”
这么违心的话,亏得蓉娣能面不改色心不跳的说出来。鱼幼薇满脸的受不了,但是嘴上还是不能说什么,只能应和着:“当然,以后就是一家人了。”
最难受的,莫过于站在门外的李忆,他明知道这两人在唱戏,却依旧不能拆穿,看来,他此刻还是不要露面的比较好,否则他定然夹在中间,难以做人,他再傻也不会自己撞山去。于是,他转身去了书房。
鱼幼薇听见门外许久没有动静,也不见李忆进门,稍稍往外张望了一下,发现李忆早就不在外面了。
她快速收敛起自己那一副让自己都恶心的嘴脸,嘴角瞬间耷拉了下来。“所以呢,戏演完了,你可以走了吗?不知是不是进了什么脏东西,我觉得我房里的空气都浑浊了,如此让人呼吸困难。”
鱼幼薇是这样一幅样子,易燃易爆炸,装一装的表面功夫也不愿意做,不喜欢就懒得装的真性子。可是蓉娣今日非常沉得住气,她听见鱼幼薇这么说话,倒是也不生气,完全不像个娇生惯养的官家小姐,而是个城府极深的阴谋人士。
“好,我这就走,大概是这小小的屋子,容不下太过耀眼的阳光吧,我走便是,不与小门小户的人抢占地盘。”
说着,她扭捏着缓缓迈出了门,迈腿之时,还不忘回头一笑,带着戏谑地走了。
鱼幼薇被她这么一闹,更加摸不着头脑了。
她在蓉娣走了之后,还探头看了看蓉娣去往了哪里。
只见她,不紧不慢地推开了书房的门,走了进去。
原来是去找李忆了,那便找吧,反正她与李忆在长安,也停留不了多久了。过不了几日,便再也不用看见蓉娣这幅嘴脸,她就可以海阔天空,变回那个无忧无虑的鱼幼薇了。
那一晚,李忆并没有回到鱼幼薇的房间,而是去了蓉娣房里。鱼幼薇虽然心里不悦,但是这也没办法,他若是天天陪着鱼幼薇,定然惹得蓉娣不悦,她与李忆想要神不知鬼不觉的离开,就恐怕没有那么容易了。
所以她能理解李忆适当地安抚蓉娣,只是理解归理解,那天晚上她仍旧是辗转反侧,无法入眠,手脚冰冷地蜷缩在被子中间,原来少了李忆替她暖被子,她就无法睡个安稳觉。
清晨,她刚一起床,就收到有一封牛皮纸写的信,依旧来自温庭筠。只是这次,并没有写什么诗歌,而是寥寥数语,道尽了他对鱼幼薇的关心与担心,最后还注明了,想要见她一面。
鱼幼薇原本不想去,可是一想到她即将离开,若是不道个别,今生恐怕也没有机会再见了。好歹师徒一场,她倒是真的做不到如此绝情。如今她也放下了对温庭筠的那一段感情,见个面而已,没什么大不了的。
最终她还是选择去见他一面。
她穿了一件极其普通的素服,也没有好好打理自己,就是如平日里一般,最平凡耐看的样子。
温庭筠与她见面的地点,约在摘星楼,这也正常,他们以往最常去的地方。
他们相约的时间是晚饭后一刻钟,天刚刚暗下来,星星月亮们,正在往天空中爬的时候。从前,她与温庭筠经常坐在摘星楼的窗口,从上面往远处眺望着长安城的繁华似锦,听着河岸边的歌声,赏着挂在空中的圆月。
今时今日,时过境迁,倒是完全不一样的心境了。
她望着窗外的圆月发呆,回忆着自己回到长安之后的种种,经历了那么多事情,母亲过世,对簿公堂,名动长安,被心爱的人算计,被心爱的人推开,嫁人,被欺骗,似乎她的人生,也算的上传奇了。
“幼薇,你来啦。”
她的身后,有人唤她,语调熟悉又陌生,仿佛前生向她走来的旧人。
她回过头,见一个同样素服的男子站在眼前。一年多未见,这个男人,竟然变了不少。
沧桑地多了几根若影若线的白发,嘴角的胡渣都没有清理干净,更甚的是,在他的眼中,她看不到当年他的意气风发了,多了些疲倦和失落。
“师父来啦,坐吧”她没有起身迎接,只是说了句请坐吧。
温庭筠仍旧是她的师父,可也只能是师父了,她如今对他,心如止水,内心毫无波澜了。
但是显然,温庭筠与她不同。他早就来了,看见她坐在窗口了,他就站在楼梯口,静静地看了一会她的背影,她的小徒弟,已经亭亭玉立,气质也脱胎换骨,变得愈发迷人了。
小二见他站在那看得呆滞,想唤他一被他制止。他只想这样安安静静地看她一会。
看着看着,他的眼睛被一层模模糊糊的东西蒙住了,他知道,那是泪水,可他还是控制地很好,再次见到与自己渐行渐远,被自己远远推开的爱人,原来是这种感觉。
真的是应了那句俗话:哑巴吃黄连,有苦说不出。
他稳住了自己的心情和情绪,鼓起勇气,走了过去,毕竟,他今日收到了来自鱼幼薇的信件,其中言说她如今深受李忆发妻的迫害,心里苦闷,希望他能帮帮她。
如此他对鱼幼薇的愧疚,就更加了。原就是因为他的撮合,他的过错,才将鱼幼薇推进了如今的困局,她此时说想得到帮助,他如何能拒绝。
但是他见到鱼幼薇正脸的那一刻,她却不似信中那般绝望无助,反而看上去状态不错的样子。
他忐忑地在她对面坐下,两人均沉默不语,纷纷扭头望着窗外的月色,任由这时光静悄悄地溜走。