东流无歇 第69章 退一步

“当然，也有不少人，唾弃我李忆，为了荣华富贵，不惜放弃自己的尊严，入赘总督府，可是我在那府上过的什么样的日子，只有我自己知道。”

“我没有半点地位，平日里，丫鬟下人见到我，都不会尊称我一句姑爷，只会丢过来一个白眼。而大小姐，对我，也并没有很待见，我总是想不明白，她并不喜欢我，为什么要强迫我娶她。总督大人，更是没有把我放在眼里，动不动就羞辱。幼薇，你可知道我在那，过的是什么日子吗？”

被李忆如此一说，她似乎就没有那么生气了，他的遭遇，似乎是很惨，明明看似光鲜，却连基本的尊严都得不到。

“你就不能去报官，就不能将他们做的事情，捅出来吗？”鱼幼薇问道。

李忆笑了笑，“我的小幼薇，你真的太天真了，你以为，官场是这么清廉的地方吗，官官勾结是最平常的事情了，更何况，江东总督是什么样的高位，在江东，那是可以只手遮天的地位了。”

“那如今，你怎么就来长安了”鱼幼薇还是不解，她的疑问太多了，她要把她想问的问题一个一个都问清楚，而后将答案串联起来，这样，才能洗清楚李忆在她心里的污点。

“后来，我就放弃了逃离总督府，我知道，我无论如何，都是逃不掉的。我意识到，只有我自己变强大，强大到足以抗衡江东总督的时候，我才能有能力自主我的人生。所以，我提出了，要进京赶考，这是一个合理的要求，虽然总督府的人都不待见我，可是，我在江东，是有一定才名的，若是我真的能一举中第，也算是替总督府争了光。”

鱼幼薇：“可是，这与你骗我，又有什么联系，虽然你过的不顺，过得不如人意，可是你为什么要骗我呢，为什么要欺骗我的感情！”

李忆见鱼幼薇这么说，顿时又开始沮丧起来。他想伸手去摸一摸鱼幼薇的脸，可是在半空中，停住了，他迟疑了。

“所以我从头到尾，都说这是我的错，是我不该将你卷进来，但是我控制不住自己的感情，我第一眼看见你，我就知道，我完了。”

“这不是你骗我的理由，不要拿爱我当借口。”鱼幼薇身子往后倒了一倒，为了躲开李忆的手。

李忆的眼中是满满的落寞和无助：“是，我知道，你怪我。我原本对你没有存那心思，你这样的人，我远远的看着就好，从未动过非分之想。可是温先生的撮合，以及后面发生的事情，无意之间，竟然将我们两个绑在了一起。当你说你要嫁给我的时候，你知道我有多高兴吗。我当时就觉得，人生得意之事，不过如此，无非就是功名美人，而我都有了，若是要我立刻死去，我也在所不惜。”

鱼幼薇心软了下来，但是她依旧坚定着自己的原则，绝对不会做妾，她要的，是一生一世一双人的感情，她不愿意与别人分享自己的爱情，若是李忆能为了她，放弃总督大小姐，她或许还能考虑原谅他。

“所以如今，你打算如何？”

李忆考虑了一下，抓住了鱼幼薇的双手，言辞恳切地劝说她：“幼薇，她如今找到这里来了，我还是逃不掉的，况且她为人不讲人情，什么宽宏大量这些词，与她压根就沾不上边。只能委屈你，先为妾，等我日后飞黄腾达了，我一定将你扶正。”

原本心软的鱼幼薇，听见李忆的这个回答，刚恢复一点温度的一颗心，又结了冰。她甩开了李忆的手道：“这么说，你既不愿放弃这个强硬的后台，有想要我是吗，你的打算就是委屈我，来成全你？”

“呵呵，李忆，没想到啊，是我看错了你，原以为你是一个有担当的，值得托付终身之人，如今看来，也不过是那唯利是图，以自己利益为中心的凡夫俗子。”

虽说这世上，谁都是以自己为中心的，谁能无私的为他人付出一切，就算是为了自己心爱之人，也还是要计较一番的吧，可鱼幼薇还是如鲠在喉。

李忆着急地解释着：“不是的幼薇，我不离开总督，是因为我不希望她伤害你。你想啊，我是不介意放弃的我的官衔，放弃我的一切，带你远走高飞，可是她，不会放过我们的，我们是逃不掉的，到时候，你该怎么办呢？”

鱼幼薇听李忆这满口都是为了她好，为了她考虑的说辞，瞬间心口一阵恶心，她已经听不进去任何的说辞，她就是认定了，李忆自私懦弱，敢做不敢为。

“怎么办？她还能杀了我吗？”她吼出了声。

“我告诉你李忆，我和她之间，你只能选一个，若是你不是我的良人，我们就一拍两散，不必纠结。我鱼幼薇，对待感情，说一不二，眼里容不得半点沙子，你有什么别的心思，或者你的思想玷污了我们的感情，我绝对不会死缠烂打的跟着你，该分开就分开，没什么大不了的。”

李忆被鱼幼薇的一番言论惊呆了，她是一个女子啊，如何能说出这样的话来。她的意思，不就是若是他李忆不选择她，那她就要他将自己休弃？怎么天下会有女子有这样的想法，人说被休弃，那可是天大的耻辱啊，而她鱼幼薇，似乎满不在乎似的。

李忆：“你说要我休了你？”

鱼幼薇愣了一愣：“非也，不是你休弃我，而是和离，我们自愿分离，谁也算不上休弃了谁。”

“可，可是，有过婚约的女子，与丈夫分离，该怎么过往后的日子，你会被人耻笑一辈子的。”李忆知道，鱼幼薇的思想比较开放，原先她出入青楼，身为女子却参加雅集，在外抛头露面，这他都能接受，可是今日，他算是真正见识到了，鱼幼薇的思想，有多被世人无法接受。

“我不在乎”

李忆知道她会给他这样的回答，是啊，她做事，只凭自己的心，若是她不愿，没有人能强迫她做任何事，若是她要做的事情，他就算是被天下人唾弃，也在所不惜。

李忆无奈，这件事情的确超出了他能解决的范围，他如今虽然在朝廷做事，但是能力和实力依旧无法与江东总督匹敌，没办法反抗，或者说，他能做到今天这个位置，也免不了会有总督府的功劳。

他结巴了：“你，你就不能，退一步吗？”

鱼幼薇那一双眸子，紧紧盯着李忆，她的眼神正在无声地说：你觉得，可能吗？

两人谁都无法退一步，无论如何都寻不到对大家都好的中间地带，只能这样静静地对视着。李忆也不知他要说什么，才能劝服鱼幼薇，或者说，他压根说服不了她。

而鱼幼薇就这样，目光如炬地注视了李忆，她的眼神很坚定，她说不能，那就没有任何转圜的余地了。

“咚咚咚”

有人敲门，一个丫鬟在门口，她的身影投射在窗纸上。

“老爷，夫人请你回去”

李忆就像听到了什么催命的符咒一般，这催促惹得他十分不悦。

他得不到鱼幼薇的支持，得不到她的谅解，此时就连与她多呆一会也要被人限制，他实在有点受不了这样没有人生自由的生活。

他突然暴怒，朝着门口那丫鬟所在的方向大喊：“用不着你来催促我，给我滚！”

鱼幼薇和那丫鬟都被吓了一跳，她还从未见过如此怒不可遏的李忆。他以前生气，也只是闷在心里，不会如此爆发。不过想来，作为一个男人，如今都是中状元了，依旧得不到应有的尊重，是挺让人难以接受的。

“你去吧，人家都来催了。”鱼幼薇反倒是劝他走，他在这里解决不了事情的本质，不如眼不见心不烦。

而李忆听见鱼幼薇让他走，心里自然不是滋味，他难以置信地问道：“你要我走？你为何不能体谅我一次呢！我不走！”

他气呼呼的，像个孩子一样在赌气，看到鱼幼薇很平静地样子，他更加难受了。

“老爷，夫人请您回去，您若是再不回去，夫人一会儿该生气了。”那丫鬟听见了李忆在屋内的赌气，又在门口催促。

也是奇了怪了，蓉娣刚来，府里的下人就开始见风使舵了，这人心啊，果然是最不可靠的东西。

“滚出去！你再多说一句，你就立马给我滚出这个府邸！”

李忆被那丝毫不把他的话放在眼里的丫鬟，气的直哆嗦，他受够了那样的日子，那种连下人都看不起他的日子，如今竟然还有自己府上的下人，仗着蓉娣，敢如此与他说话，他简直肺都要气炸了。

那丫鬟见李忆这次是真的动怒了，也不敢再说，悄悄地退下了。

李忆终于舒了口气，他缓了缓自己的呼吸，调整了一下自己的心情，好久才让自己的心情平复下来。

“幼薇，我对你，是真心的，这一点，你应该清楚。”