电话响了三五遍许离都没接到。
他把表演服换好裹着那件旧羽绒外套往外走。
七月的夏夜蝉鸣声不断,巷口连着一条热闹街市,这个点夜市的小贩正扯着嗓子叫卖。
他压低了头上的毛线帽,忍着些微低血糖的晕眩,朝外圈一个站着吆喝的老大爷走去。
“请问,这个怎么卖?”他指着挂着琥珀色糖衣的糖葫芦轻声问。
老人家从扎好的稻草棒上拔出来一支递给许离,“便宜的,三元。”
许离从口袋里翻出三个钢镚放在老人手里,他咬了一口酸甜的山楂,坐在马路牙子上看夜市上闲逛的人群。
他吃着甜软可口的冰糖山楂,想起那是很多年了,父亲拉着他和妹妹从这条街穿过,那时这里还只是一些小商铺,后面几年才建起居民楼、商业楼和一些乱七八糟的酒吧会所。
他吃东西很慢,长期的饮食控制会让他觉得连呼吸都难受。
酒吧工作要求身材保持,他白天要上课根本没时间去健身房运动只能靠节食这一种方法。
以前和庄沉在一起时常常做到一半就累昏过去,醒过来就看到他沉着脸端着一碗特别难喝的十全大补汤,一边凶巴巴地说他一边拿勺子喂他。
他其实一直想知道,那些日子他把他当床伴还是男朋友。
也许,他对每个人都一样。
后街小区门口停了一辆醒目的黑车,车主手搭在窗边,盯着路边那个冬装打扮的人看了很久。
虽然他把自己裹得严严实实,可即使这样,他冒着热汗咬着那红润饱满的山楂球时还是那么勾人。
那个在台上趴跪着,翘着臀,塌着腰,因为动作幅度太大上衣往上抻出去,露出腰间一段细白滑腻的肌肤,他想象着摩挲着方向盘,下腹竟有了反应。
安全带“咔嚓”一声打开,穿着黑衫长裤的人径直走到他跟前。
许离把整串糖葫芦吃完脑袋才不犯晕,正要起身回医院,就看见眼前多了一双棕色的牛津鞋。
茫然间抬头,赵成洛一眼先看到的是毛线帽下那双太过濡湿而异常澄澈的眼睛。
他第一次看到面具之后的阿狸,与那些浮夸的网红妆容相比,这样干净的一张脸更能激起男人的征服欲。
口袋里的手慢伸出来,朝着许离微微欠身,特别礼貌地说道:“你好,我是赵成洛,你应当见过我的。”
赵成洛这类人表面上能装得人畜无害,打着社会精英、高知分子的名号,私下做的事完全相悖,很多财阀家的小女儿都喜欢他这种成熟稳重的,结果他好处占尽之后还能全身而退,筹谋心思可见之深。
许离白净的脸上暗浮着绯红,毛线帽压过的头发因为汗水软趴趴地贴在面颊上,水珠顺着修长的脖子淌进衣领里,精致的锁骨上还留着没卸完的淤青伤痕。
他像是一只被突然惊扰到的珍稀的苏格兰折耳猫,慌张地站起身出于教养地伸手回握。
赵成洛第一次如此近距离地看着他,握着那只纤细发烫的手,不自觉咽了咽口水,看小庄总这几天的胡闹样子估计是这个妖精甩的他。
“您有什么事?”许离想抽回他的手,可是面前这人手劲极大,怎么都挣脱不掉,那种灼热的视线似是要烫伤他。
“阿狸,许离?”他失笑,“一个是夜店最有名的男模,一个是清纯男大学生。我们庄总选的床伴就是带劲。”
“他让你来的?”挣扎的手突然软下来,连嗓音都有些涩。
赵成洛捏了捏他的脸,变态似的嗅着他脖子上那股橘子香味,“我送了那么多礼物,你怎么就收了花?”
他把紧拽着许离的那只手强制地放到自己那里,许离被迫感受着衣物之下的东西,他的呼吸加重地喷在许离的眼睛上,声音有些暗哑,“要不要试试我的,我不比庄沉差。”
许离用尽力气朝着他的小腿骨踢去,赵成洛吃疼地松开他。
他盲目地乱跑,却在跑出几米后听到身后的人笑说道:“许亦,你不管了?”
他向来只有这一个软肋,对方是和张平声一伙的!
他怔在原地,仿若被人生擒住咽喉只能愤恨地扭头看他。
赵成洛慢慢走过来,从上衣口袋里拿出几张照片,带着挑逗意味地塞进许离的衣领里。
他把照片一张一张翻出来看,是李钞在医院骚扰她妹妹的照片!
他看到李钞在摸他妹妹的脸!
足足一分钟,许离盯着照片上的人仔仔细细地看,确定就是许亦。
如同被电击中,大脑不受控制地发出嗡的一种轰鸣,眼前闪过父亲牵着他和妹妹走过这里的画面,随后就是眩晕后的短暂空白,身体仿若漂浮在半空中,就像打火机窜出的火焰意外地熔断了那根强撑自己活到现在的弦。
在昏厥与清醒痛苦折磨的瞬间,是赵成洛扶住了他。
许离看着对面人像在谈一桩生意一样唇瓣开开合合,他什么也听不清,只是看着他,像看着张平声,更像看着那些欺负过他的人……
每一个都罪大恶极。
他强烈地控制住自己,心头有另一个声音在呐喊:不能疯,还有许亦要照顾,更不能去杀人,因为亦亦不会想有一个杀人犯的哥哥。
赵成洛看着那张在自己怀里渐渐没有血色的脸,暗松口气惺惺作态道:“阿狸,像李钞这种大晚上翻墙去医院骚扰你妹妹的事,我和张校长压根看不惯,所以我给你的见面礼就是把李钞那个混蛋送进去了。”
他拍拍许离的背,一口白牙格外森寒:“你放心,他永远也没机会出来,挪用公款、猥亵儿童哪一桩都出不来的。”
手机在振动,许离把照片小心地收好放进口袋里,看到屏幕上张平声的第六通未接来电,他蜷缩着的手指在路灯光下泛着惨淡的白。
“走吧。看样子张校长在催我们了。”
赵成洛按着他的肩,把他强拽到自己的车上。