三天后,风月无边。
Peter站在财务室里焦急地跺脚,急得满头汗。
“雨舒姐,他再不回来,庄沉就要把酒吧掀了,现在还在包厢耍酒疯呢!尤其那个赵成洛更会出馊主意,现下又进去几个年轻的,有一个听说都给整尿失禁了!”
方雨舒敲敲桌子,身旁的助手立刻会意倒茶。
她看着笔记本上的电子账簿头也不抬地回道:“早就问过了,鱼总说任他折腾,这块地皮都是海盛旗下的,就算是掀翻了也没事。只要不得罪他爸庄旭升就行。”
Peter喝了口茶,续问道:“鱼总的话,是老板的意思吗?”
“老板早就不在美国了,鱼总在那收拾烂摊子呢!”
Peter向来了解自家老板德行,看来是指望不上他回来救场,他摊摊手看着方雨舒:“不会又骗财骗色的,往国内倒腾资金吧?”
“他这么年轻,怎么可能白手起家。除了靠那张脸,还爱装纯情奶狗人设,咱们老板但凡露脸,那个什么阿猫阿狸的压根什么也不算。”
Peter还要打听老板的私事,门口跑进来两三个保安,架着一个浑身**的男人说:“领班,您赶紧去二十层看看,他们抬进来几个鸟笼,我们得把这个送到二楼诊所了。”
Peter阴沉着脸,拿着酒吧专用的对讲机,把VIP私场的国外安保也召到二十层待命。
Gay吧、清吧、Club的管辖都是由每层领班负责,每一层是独立体,一层出事另一层反而受益,因此Peter根本找不到帮手。
盛宴戴着对讲机正在帮客人斟酒,舞台这边依旧热闹如常,由旋转扶梯连接的上层空间是供客人玩乐休息的包厢,一般是风月无边的VIP客人才能进入,消费等级超过二十万的客人。
盛宴听到对讲机里Peter的怒吼,同时看到一波又一波安保往包厢去,他猜测可能出了什么意外。
今日舞池压场秀的表演者是阿狸,他来这短短数日对这个台柱子阿狸佩服得五体投地。
他要是进军娱乐圈估计是影帝级别人物,进军赵女士的话剧社、音乐团应该是首席弟子位置。
他把茶几上的空酒杯收好放在托盘里,阿狸已经穿着纯黑礼服坐在琴凳上开始演奏。
前奏一响,盛宴站在吧台边上蓦地一惊,曲子的名字叫《如果·过去》,没曾想阿狸竟是他妈妈的粉丝。
这首曲子是赵惋忆较为冷门的作品,是十七岁所作,没有粉丝程度的了解是不会知道这首晦涩曲目的。
他从吧台取了两瓶威士忌送到客人手中,台上的曲子已经演奏到**,这段是最难也是最精彩部分,把青春的张扬与叛逆都化作音符从指尖流出。
盛宴不由佩服阿狸的高超琴技,太像赵惋忆的指法以至于让他瞬间回想起当时赵惋忆拿着戒尺逼他练习的画面,最后还是沈乘景在学校的琴房里把他教会的。
想起沈乘景他兀自叹了口气,多年名义上那个胜似亲哥的沈乘景,居然会出现在这里,还任由他这种不知身份底细的人非礼,他想到这就头疼,想起那个场面又忍不住脸红心跳。
“脸怎么红了?”侍应小哥拿着果盘从内场电梯出来,经过他身边的时候打量了一下盛宴。
盛宴怔了一会,尴尬地垂下眼。
“帮我送个果盘。”他把VIP胸牌挂在盛宴的工作服上,拍了拍肩一副委以重任的样子,“去里面见识见识有钱人的玩法,送完就出来省得被抓进去当玩具。”
盛宴接过果盘,沿着旋转玻璃楼梯往二楼包厢走,直走到领班Peter和一众保安围堵着的门口,他才意识到里面的人大有来头。
“怎么是你来送?”Peter黑着脸在抽烟。
盛宴一脸无辜地看着他,真像一只待宰羔羊。
Peter把烟头踩灭,让保安打开门放他进去,并叮嘱道:“撑不住就装死。”
盛宴一脸茫然地被黑人保安强硬地推了进去。
一踏进去,犹如进到上海兰心大戏院,布局设计又像缩小版的风月无边。
门边的小舞台上有脱衣舞娘在表演,台下站着几个黑衣保镖。
再往里走,有一个更大的台子,暗纹红丝绒地毯覆盖着整个圆台。
圆台上,是错落摆放的七色精致鸟笼,鸟笼里有男有女,正用各种怪异的姿势诠释着性与欲。
周围的几个看客像在逛动物园,习以为常地审视着肉·体的**。
原来这才是风月无边。
盛宴吓得直直往里闯。
最后的空间里摆设了一张单人床,床边的角落竟然还开了一桌麻将,围了七八个男女,坐在最主座的是庄沉。
盛家和庄家的交际并不多,但是因为盛家和沈家是世交,沈常淮又和庄旭升之间的利益关系很微妙,所以在这种错综关系里,盛宴小时候在丧礼上见过庄沉。
记忆中的他娇宠又蛮不讲理,想要天上的星星庄旭升恨不得摘下来送给他。
不过后面庄旭升有了新欢,在这位继母的哄骗下庄旭升把他送出国,结果刚回国就招上沈乘景,所以他对庄沉真是恨不得一拳打飞国外才出气。
“这个令人作呕的大混蛋!”他心里腹诽道。
单人床上两具交缠在一起的身体发出恐怖的声息,盛宴端着果盘踉跄地后退一步,现在估计不是要星星的庄沉了,而是能随时要人命的庄沉。
牌桌上打出六筒,是赵成洛庄胡,他夹着雪茄的手在空中点了点,外面走进了两个人把床上的人拖走了。
盛宴认出其中一个,是阿灰,他吓得脊背发凉,刚想往回走,已经被牌桌上的人叫住了。
“喂!是我叫的果盘!”一个长胡子长头发的邋遢男人站起来吼他,盛宴跟个小鸡仔似的被人拎着后衣领提到牌桌上。
庄沉打了四五圈觉得烦,把牌一推:“都他妈滚吧!我想安静会。”
赵成洛站起身,从盛宴端着的果盘里拿了一颗圣女果,还不忘摸摸他的下巴调戏一下:“张嘴。”
这时候赵惋忆的谆谆教诲又在脑中闪现:儿子,到哪里都不要有骨气,保命要紧,骨气不能当饭吃!
他视死如归地闭上眼睛,把嘴巴张得很大,赵成洛被他可爱到,将这颗果子扔到他嘴里了。
走了几步,他手插口袋扭头问庄沉:“庄总,鸟笼要撤吗?”
庄沉脚搁到牌桌上,冷声道:“人滚蛋,鸟笼留下。”
赵成洛煞有介事地点点头,朝着门口的人招手示意,不一会整个包厢只有盛宴和庄沉两个人。
盛宴是走也不是留也不是,正陷在两难时,庄沉抬眼皮看了他一眼:“扶我。”
盛宴慢半拍地搁下盘子走过去扶他,他搂着他的肩往鸟笼那边走。
盛宴按照他的命令将他扶到沙发上,他站在旁边像个跟班,看着四周的靡乱布局他只想赶紧逃离,有点后悔入职这诡异的风月无边了。
楼下的音响设备是日式顶配装置,阿狸的钢琴曲就跟留声机里的唱片一样,动听地传了进来。
门没关,领班和安保人员还站在门口待命,盛宴低头瞅了一眼庄沉,他正看着鸟笼发呆。
“你在里面待过吗?”庄沉面无表情地把目光转到他身上,“进去试试?”
盛宴突然想把他亲爹盛远见搬出来救命了,可是庄沉这厮除了认识男模也不认识他那内退到财政局的爸啊!
他哆哆嗦嗦地弯下腰看着他装傻笑道:“可以不去吗?”
庄沉拿起手边的鞭子,朝空中点了点:“你觉得呢?”
盛宴麻利地打开鸟笼钻了进去,两只眼睛可怜地看着沙发上晦暗阴影下的面容。
庄沉拿起一瓶没拆封的红酒,徒手旋开瓶盖,喝了几口,眼眸里带着几分宿醉之后的迷蒙。
他看着鸟笼里的人,就想起某天晚上许离睡在他身旁做梦说的话,他说:“我不要再待在那破笼子里!我不要再待在那笼子里!”
想来,他和他害怕的人有什么不同,都是阴沟里爬行的蛆,以为遇到点喜欢就格外在意,其实别人只把你当摇钱树、过墙梯!
庄沉拿着酒瓶狠狠地朝着鸟笼砸去,许离要和他断那就断,这几天在他眼皮子底下整出这些就是为了让他明白,他庄沉不缺床伴也不缺甘心伺候他的人!
盛宴看着玻璃瓶飞快地朝他的眼睛砸过来,他本能地用手臂挡住,只不过想象中的疼没有发作,再恐惧睁眼时,朝朝念念的人忽然出现。
立体俊逸的五官陡然清晰。
心突然乱作数拍。
沈乘景竟然单手抓住了那个碎掉的酒瓶,猩红色的液体从他的指缝中流出。
“还好吗?”
他将笼子打开,把浑身还在发抖的盛宴拉了出来,他像是在检查什么珍贵的藏品,把盛宴上上下下都看了一遍,见没有受伤才舒了一口气,将他按在怀里。
盛宴被抱得险些喘不上气来,余光却看到他被酒瓶划伤流血的右手。
门口保安、保镖和Peter全都冲了进来,作势要把沈乘景擒住。
盛宴被某人护在怀里却有些喜出望外的得意,沈乘景看着怀中那个狐狸面具下眉眼弯成一条缝的人,忍不住打扰他道:“都这样了还能幸灾乐祸?”
盛宴赶紧正经儿站好。
庄沉朝门口扫了一眼,众人都撤了,他两手交握搭在宽阔的大理石茶几上,沉黑的眼珠冷眼看着光亮里的人:“沈乘景?”
沈乘景把盛宴往身后藏了藏,点头应道:“是我,庄沉。”
“我找了你三年,你终于舍得出现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