定向吸引 第5章 要听话

妹妹很乖。

虽然她来历不明，身份危险，除了名字之外对自己什么都不说，晚上会趁他睡着到处乱跑、第二天早上才愿意回来，听哥哥的话只听自己能听懂的一半……可顾琮还是觉得，妹妹就是一种很乖巧的生物。

明明能跑掉、但还是愿意回来；

明明可以自己找到食物，但还是会选择和哥哥一起分享。

顾琮对女孩伸出手，吃完了面包的女孩很习惯地把自己的手递了过去，任由他捏猫爪肉垫一样把自己的一双手捏来按去，这会的叶珀又恢复了初来时那种安静又温顺的样子，随意他牵着去哪儿都行。

于是顾琮的心安了一些，很笃定的对自己点了点头。

妹妹就是很乖的呀。

顾琮看了看天空太阳的位置，时间已经不早了，要是没有这个女孩的话，那么他现在应该已经要准备出门了。

流民街有自己的规矩，清晨和傍晚的时间是默认归属流浪儿的，这段时间里找到的东西大人们不会来抢夺，顾琮今年九岁，平日里靠自己搜寻的物资已经很难维持他的生活，好在他平时和大人们的关系不错，脑子也好用，有几家二手贩子的店愿意让他去做个临时工。

小孩子赚的钱不多，但对于顾琮来说，已经是一笔相当可观的稳定收入了。

他要是离开，妹妹怎么办？

把她放在家里？

这个念头在顾琮的脑子里存在不到一秒就被叫停，要是没有昨天晚上的经历的话，这也许是个不错的主意。

男孩看着安静被自己摆弄半天的叶珀，想了想，有了个新打算。

“今天我带你出门看看。”他牵着女孩的手，自始至终都没有松开的样子。“先前一直关在笼子里，你也看不到什么吧？”

叶珀眨巴眨巴眼睛，很耐心的提醒：“其实昨晚出去也看到了很多东西的……”

顾琮笑了笑，另一只手却直接伸过去掐住了女孩的脸颊软肉，好声好气地追问：“……这种事哥哥知道，不过晚上黑漆漆的，你又有事情要忙，肯定什么也看不清楚，对吧？”

一旁的黑足猫甩着尾巴有些不满的轻轻叫了一声，爪子不轻不重地拍了拍男孩的脚踝。

怎么看不清楚呢？她看的可清楚了。

但小猫的动作像是某种凝实的影子，只能看见，却落不到实处，顾琮只觉得自己的脚踝好像碰到了什么软绵绵又毛茸茸的东西。他低下头，除了感觉自己脚边的影子轮廓有些模糊之外，什么也没看到。

叶珀盯着他的反应，然后在哥哥收回视线的时候，很配合的点点头。

哥哥看不到猫的话，理解不了这种事也正常。

顾琮这才松了口气。

他已经想好了，今天先带着叶珀去她之前来的地方看一看。

其实昨天晚上，那里值钱的东西就已经被那些大人们拆分的差不多了，今天去这一趟，很大程度上源于顾琮不曾言说的私心：如果有人过去寻找女孩的行踪呢？会反复回去那种地方找人，说明她一定很值钱吧？

这样一来的话，他就可以和那些大人最初说的一样，试着卖一个好价钱，自己也可以趁机脱手一个不小的麻烦。

想到这里的时候，顾琮抓着女孩的手无意识地紧了紧。

——可是，万一呢？

他咽了口唾沫，在心里小小声地反驳着。

万一没人来找她呢？万一这个女孩从此真就彻底没了去处，也没人想要管了呢？

……那就只能被自己养着了吧。

那，他就可以理直气壮地和她说：你已经是个没人要的孩子了，你只能留下来给我做妹妹了，知道妹妹应该是什么样子的吗？乖巧的，可爱的，听话的。

“一个合格的妹妹，首先要做的是听哥哥的话”。

叶珀很听话的，至少现在很听话。

她要是一直都是个乖巧的妹妹的话，那自己也不是不可以多养一阵子。

至于要养多久，养到什么样子，后续要不要再找地方卖掉——顾琮含含糊糊地略过了这个话题，他现在日子还算不错，勉强养得起这么一个小姑娘。

何况她这么瘦，这么小，卖掉也没人要的。

“也就只有哥哥还愿意要你吧。”男孩嘀嘀咕咕着，手指抓紧了女孩的手腕。

*

清晨光线朦胧，顾琮挑的这条路足够偏僻，两个孩子绕着弯回去了最初的垃圾场，但出乎男孩的预料，本该只有流浪儿和寥寥几个上了年纪的拾荒者徘徊的垃圾场，此时却聚集着几名衣着装备齐整的成年佣兵。

“……！”

顾琮心脏一紧，已经反射性拽着叶珀躲在了不远处的一处破损集装箱后面。

“昨天见到的人不是这些诶，”叶珀若有所思，她轻轻戳了戳顾琮的手臂，小声问道：“哥哥认识吗？”

“知道，北边的家伙，除了名义上的管理者都是一个人，很少来这边的。”顾琮心不在焉的应声，他越看那些人的动作，眉头皱得越紧：“平日里和这边没来往啊……大早上的，在垃圾堆里干什么呢？”

他这句自言自语刚刚出口便觉哪里不对，果然，叶珀在旁又戳了戳他的胳膊，指指外面，然后反手指了指自己。

有没有一种可能，找我的？

顾琮立刻闭上了嘴巴，表情也变得有些难看。

叶珀略有不解，她张张嘴，板着一张小脸，似乎想说点什么，顾琮眼疾手快的捂住了女孩的嘴巴，又一把把她的脑袋按在自己怀里，阻止她再继续发出任何声音。

女孩瘦瘦小小的一团，被捂着嘴巴不耽误她仰头直勾勾地盯着兄长，顾琮莫名就看懂她眼神里传递的信息，顿时恨铁不成钢地直戳脑门，压低声音警告着：“你知道那些人是什么人吗你就觉得可以卖……？”

至少、至少也要找个看起来相对靠谱点的再说吧……？

那几个佣兵看起来人高马大的，随便哪一个拎出来感觉都能拼出来流民街的两个人，就他怀里这么干巴巴软绵绵的一小团，能不能真的卖个价钱姑且不提，感觉放到他们那里都不够塞牙缝的！

顾琮几乎是手脚并用地把还在试图挣扎的女孩藏在了怀里，他把她的脑袋按在胸前，确保集装箱的大小足够遮掩他们的身形、这期间也没弄出什么声音，这才隐秘的松了口气，绷紧着神经，小心翼翼地听着外面的动静。

他太紧张、也太专注了，忙着搂紧自己不老实的妹妹，以至于没来得及看见脑袋被迫埋在怀里的女孩，脸上露出的大概称得上苦恼的表情。

虽然哥哥是这么说啦……

叶珀挣扎了几下没有成功挣脱，只能叹着气，有点忧愁地想——

就算他想要小心些，不被外面发现……

——可是他们已经被发现了呀？

*

集装箱之外的某个缓坡上，黑足猫轻盈的跳上最高处，又被另一道如山的阴影吞没掩盖。

猫仰起头，对着面前沉默的庞然大物开始发呆。

她那一点来自实验室的知识储备告诉她，这个巨大的、鬃毛丰厚的，爪子比自己整个都大的生物，应该叫做狮子。

……

打不过呢。

猫抖着耳朵，很忧愁地想。

巨狮俯视着这只毛茸茸的幼崽，忽然伸出爪子，把面前的毛球拨了个趔趄。

猫：“……”

猫崽没闪躲，也没有逃窜的意思，原地打了个圈后很快就重新站稳，有些出乎意料的是她抖抖耳朵就平静下来了，完全没炸毛试着攻击。她在原地重新蹲好，仰头打量了一会巨大的狮子，忽然伸出自己的小爪踩在地上，虚虚和对方比划了一下，又悻悻缩了回去。

是的，打不过。

“……”

狮子似乎轻轻哼了一声，像是一声低沉的愉快哼笑。

*

一大一小两只猫科动物在垃圾山上面面相觑，更远处在垃圾堆上寻找线索的几个佣兵注意到了动静所在，转头看过去，却是一脸茫然：“你看看，老大在那儿干嘛呢？”

对方不耐烦地回答：“不知道，我又不是哨兵，看不到精神体。”

“哎呀，和个小崽在那儿对视呢，超小一个，我还没见过还是奶猫的精神体呢。”其中一个乐了起来，饶有兴趣道：“真稀奇……我记得一般的哨兵向导觉醒都要十三四岁的年纪吧？这是哪的流浪崽子，运气这么差居然没被白塔的带走？还是年纪不到就提前觉醒了？”

最初搭话的那个若有所觉地抬起头，道：“有没有可能是咱们今天要找的那个？”

“老大不是已经盯着半天了吗，大概率就是吧。”另一人心不在焉的回道，“既然他盯着也不动，那咱们也不用管。”

“不用管……那咱们在这儿刨垃圾堆干嘛，闲得慌？”

“不要和我抱怨，有问题去和梅洛克抱怨。”

“老大不是还在那儿逗猫崽呢嘛……啊，过来了。”

迎着几人目光与声音的，是一名身材高大的中年佣兵，面容冷峻，头发花白，身体大半已经接受了机械义体的调整再造，义肢在阳光下泛起金属色的冷光，那只巨狮沉默地跟在他的身后，时不时回头看着那个小小的缓坡。

一小团毛茸茸的毛球静静站在那里，好奇的看着他的去向。

比起精神体直白的反应，佣兵头领梅洛克的态度要显得冷淡得多：“先撤吧。”

有人禁不住询问道：“人呢，不找了？”

“找到了。”梅洛克回头看了一眼某个角落里不起眼的废弃集装箱，又收回视线，不做任何反应。

意料之中的，是个很负责任的小猫崽，老叶把她教的很好，这一点倒是没和他吹牛。

倒不是说做不到直接带走，可这么做，怕是给小丫头留下的印象不会很好。

他平静道：“现在的时机不好，要找个更合适的机会。”

佣兵们干脆应声，如同他们来时那样，悄无声息地从这片土地上消失了。

梅洛克走在了最后，没走出几步，身边狮子的步伐已经放慢，仍在回头看着之前的方向。顺着精神链接传来的，是愈发清晰地留恋不舍。

孩子……幼崽……

那个幼崽，没有和他们一起走。

梅洛克拍拍自己的精神体，温声安慰：“放心吧，我们会和那孩子重逢的。”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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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5章 要听话