晚会结束后,曾诀换上稀松平常的衣服,驱车到了澜京大学附近的一处湖滨公园。
夜幕笼罩着湖面,晚风拂过,水面泛起一层层的涟漪。恰似他现在的心情,被林弥慈那句“不要重蹈覆辙”激得翻涌难平。
想起在米兰的时候,拿着恩师借给自己的启动资金,半工半读了一年,又借着国内那位设计总监的清风才有机会摸上顶奢珠宝公司的边缘。
摸爬滚打了三年,一步步向上攀爬,坐上RB亚太区主理人的位置有了能跟上流社会平起平坐的机会。对于任何一出身普通的个人来说,都已经是莫大的机缘和幸事。
可是曾诀觉得还是太慢了,这四年,他错过太多了。
林弥慈脸颊的软肉褪成了利落的下颌线,眼底的光也添了层疏离,如今自己每往前靠近一分,对方就会往后退开十步,像道跨不过的鸿沟。
曾诀坐在公园的座椅上,平静地望着湖面。
长椅旁的杨柳枝被风吹得晃荡,一缕细枝扫过他的脸颊,曾诀抬手拨开的瞬间,思绪忽然跌回少年时。
那时,他还是坐在同一个位置上,只是那个时候身旁还有个林弥慈。
“喂,你不要在捏我的脸啦!”记忆里林弥慈的脸还显着稚气,脸颊上有许多的软肉,是他最喜欢揉捏的部位。被捏烦了还会大声抗议着,只不过身体却没有反应,依旧任他使坏。
“弥弥的脸软,想捏。”他那时总这样耍赖,看着林弥慈气鼓鼓却不躲开的模样,心里满是欢喜。
“你捏好了么,到底是来采风的还是玩弄我的呀。”林弥慈被捏着也是乖乖的,只是口齿不清的小声抱怨着。
大学那两年半的恋爱时光,是他这辈子最珍贵的记忆,时常感叹怎么会有林弥慈这般好的人降临在他的身边,还愿意来喜欢他。
他也怨恨时间这个可笑的玩弄者,为什么不能等到他也变得那么好,变得像现在可以够格配得上林弥慈时,再让他们彼此相遇相爱呢?
曾诀眼里的情愫翻腾着,朝着已经平静下来的湖面丢出一颗石子,那颗石子在水面上跳跃了八次,最终沉下湖底,像他还未说出口的解释。
最后他驱车离开了湖滨公园,前往了另一个故地。
与湖滨不同的是,耳边的宁静被吵杂的人声打破,灌满。曾诀来到的是澜京西门处的大学城,现在是晚上九点半,那些学生赶着晚自习下课后吃完一顿夜宵正准备返校。
他熟门熟路地走进小巷,在快递站旁的一家面馆子里坐下。
面馆老板原先都要收拾了,见还有人进来立马迎上来。看见面孔后,倒吸一口凉气,惊喜地说:“呀,你从国外回来啦,那你和小林怎么还错开着来!”
曾诀脸上的礼貌笑意顿了顿,眼底飞快闪过一丝惊讶与欣喜,又迅速压了下去。
这家面馆是他和林弥慈恋爱时常来的地方,那时林弥慈总跟老板唠得热火朝天,连带着他这张寡言的脸,也被记了这么多年。
只是老板一直以为他们是关系要好的兄弟。
“他今天也来了?” 他装作没听懂错开的意思,又问了一遍。
“可不是嘛!”老板擦着手在他对面坐下,语气里带着点可惜,“小林来的时候脸色不太好,就吃了碗尖椒面,连往常必续的面都没要,坐了会儿就走了。你们俩这是怎么了?以前好得跟一个人似的,现在连面都错开吃了?”
曾诀没接话,照着从前的口味点了碗炸酱面,等丰叔端来面,才轻声开口,“丰叔,我想跟您问个事。”
他对丰叔总有种特殊的亲近。原生家庭的不幸早让他习惯了疏离,爸妈在年幼的时候就因飞机失事离开了,爷爷拉扯着他长大,将他托举到出国留学后的第二年就安享晚年走了。
丰叔有着跟他爷爷一样的慈爱,在大学时对他和林弥慈都有种家里大人对小孩的关心。而且,丰叔也了解林弥慈,所以,曾诀愿意在这位长辈面前取取经。
丰叔挑眉,一副“我早看穿你们小年轻心思”的模样,“说吧,是不是跟小林闹别扭了?”
“嗯,”曾诀点头,语气坦诚,“前几年因为些事闹得很僵,我去了国外,本想着回来跟他说清楚,可他现在很生我的气,连听我解释都不愿意。”
“绝交了?” 丰叔一针见血。
“差不多。” 曾诀没反驳。
丰叔看着面前还装得如沐清风君子模样的曾诀,气得脸都红了,“你这孩子,傻啊!既然你想挽回,那你总要弥补这几年情感上的窟窿吧,这友情啊跟爱情差不多,沟通非常重要!我和你凤姨这十几年都是这样过来的,任何矛盾都不要冷战,宁可语言上的火拼!”
“两个人啊吵架不是坏事,你就可以知道你们之间的问题出现在哪里,对症下药。明明嘴长在自己身上,却不用它,你们现在小年轻都这样。”丰叔也是性情中人,说得激动了开了一瓶啤酒,一杯接一杯地喝着。
“还有,你说小林不听你说,那更简单了。他捂着耳朵,你就在他耳边说;他躲开,你就凑近;他跑远了,你就追过去!”他一边喝着,一边单方面输出,“不过,最重要的还是你得知道你们俩的症结是什么,你先思考一下什么对小林来说是重要的,什么是小林在乎的。”
说了一大堆,曾诀最后连炸酱面都没吃上几口,被他最后的一句话怔愣在原地。直到厨房里的凤姨看不下去,把他从饭桌上拎回了后厨。
曾诀反复回味着丰叔的话,吃碗面回到家,躺在大床上时,那些话语还在脑海中盘旋不下。
不过,一通电话打扰了他。
他接通后,里面传来丁丛的声音,“曾总,林先生已经在网上开始反击了,我们接下来怎么行动。”
这句话像是一颗石子掉进水里,激起曾诀心中的涟漪。他起身靠在床背,翻看着社交媒体。自己唯一关注的博主发布了相关的澄清文案,还转发了诚极事务所的律师函以及重点转发一位王宵越口出狂言的粉丝,点名要提起诉讼。
杀鸡儆猴这一方法,无论多少次都好用。
很快那些粉丝不敢蹦跶了,只能艾特工作室和公司希望能在铁证下祈祷一个回转的余地。
“接下来,我们给他添上一把火。”曾诀冷冽的声音传到电话那头。
丁丛火速打开他们公司养的营销号群组,在里面发布今晚RB预热晚会相关的热搜任务,那些收到文案和图片的营销号也是紧跟着开始造势。
一时间RB的热搜很快超过#王宵越反转#,#林弥慈告王宵越粉丝#。
点开RB预热晚会的热搜都是王宵越粉丝在最后的狂欢,他们嘴硬的开始帮王宵越洗白,以为在业内还没封杀他们家哥哥,那就还有反转的希望。
等这条热搜成功在多方势力下达到第一后,RB官方的账号发布了新产品的代言人与大使。
除去眼熟的一位同生代top女演员夺下代言人,三个品牌大使里并没有王宵越的名字反而有一位还是他的对家。
这一夜,热搜连番反转,路人看得过瘾。
王宵越的粉丝却被折磨得不轻,在热搜上蹿下跳跟小丑无疑。对家粉丝也得意的在林弥慈澄清博文和相关热搜上,开始铺王宵越以往的黑料与丑图。
曾诀在手机外头看着心里预期的画面,会心一笑。
最出乎意料的,还是事件的最后竟然是由顶着红v账号的官方,亲自下场转发相关博文,发的文案话里话外指责这场事件带来的不良影响。
王宵越的对家粉丝也在官方的威压下纷纷隐藏了恶毒的文章,只是在心里偷偷得暗爽,官方下场就代表王宵越已经在业内开始软封杀了。
这一夜,恐怕有很多人都难以入眠。
确实,林弥慈并没睡好。
外面纷纷扰扰,他发完澄清文案和转发后就没关心网上的,睡不着到的原因另有其他。他挣扎着起床,将床头柜上的丝绒盒子拿在手里端详着。
里面存放的是“潮汐之坠”,自己在舞会后原本想还给曾诀,却被后者婉拒了,说这是一份迟来很久的礼物,希望他可以收下。
那枚海蓝宝耳坠太过珍贵,他本不想收,可架不住曾诀的坚持,还是带回了家。
此刻他坐在飘窗上,指尖反复摩挲着丝绒盒的边缘,耳坠折射的微光在黑暗里晃荡,像个甩不开的梦魇,让他怎么也睡不着。
窗外天快亮时,他才迷迷糊糊睡着,梦里又回到了大学时的湖滨公园——曾诀坐在长椅上,指尖捏着炭笔,画板上是他撅着嘴被捏脸的模样,风里飘着杨柳枝的清香。
可不等他凑近,画面突然碎了,只剩曾诀转身离开的背影,和那句没说出口的再见。
“唔……”林弥慈猛地惊醒,额角沁出薄汗。因为睡在飘窗上,底下不是柔软的床垫而是坚硬的大理石,所以导致现在腰背也有些酸。
他抓起手机看时间,已经上午十点,屏幕上弹出一堆消息提示,最显眼的是阮商羽发来的四五张截图。是RB官方账号发布的新品合作名单,以及一些王宵越粉丝崩溃的截图。
目光滑到阮商羽最后的留言。
【阮阮宝贝:对了慈慈,你昨晚发的澄清博爆了!方律说已经收到王宵越粉丝的道歉私信,还顺藤摸瓜找到几个带头造谣的,律师函已经寄出去了~】
林弥慈指尖又滑过屏幕,目光落在RB新品宣传图上。那位top女演员戴着与“潮汐之坠”同系列的项链,笑容明媚。
那个项链的设计比不上耳坠来的惊艳。
他忽然想起曾诀在舞会上说的“这是我亲手设计的”,心口又泛起一阵说不清的意味。
接二连三的试探,让他心里陷入两难,说不知道曾诀求复合的心思是假,自己该不该接受或者拒绝是真。
如果这个想法让阮商羽知道,林弥慈已经可以幻想到对方如同吃了苍蝇般的眼神,毕竟在那个罪魁祸首出国后的很长一段时间,自己的难过与崩溃都被他看在眼里。
自己也听了对方说了一万个关于曾诀的坏话,在当时表示痛定思痛,还豪言壮志地发誓绝对不会再喜欢这个狗男人!
现在,又是收下耳坠,又是思考曾诀的真心与否。
林弥慈有点怀疑自己,是不是多多少少沾了一点恋爱脑。
谁来管管这个恋爱脑[吃瓜]
林弥慈:我没有,明明我都拒绝了[可怜]
阮商羽:你的嘴,最会骗人![愤怒]
曾诀:老婆还爱我就足够了[撒花]
作者有话说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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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20章 第 20 章