星空像被打翻的碎钻,在墨色天幕上簌簌闪烁,窗外万家灯火织成暖黄的光河,却偏偏照不进室内凝滞的冷寂。
萧明烛的告白像颗猝不及防的石子,狠狠砸进姜宛晚的心湖。
她瞳孔骤然缩成针尖,连呼吸都忘了续上,指尖无意识地攥紧了衣角。
她从没想过,这位向来沉稳内敛的“大佬”,会用这样直白的方式袒露心意,坦荡得让她无从躲闪。
可心动哪能勉强?
姜宛晚对着那双真挚的眼眸,喉咙像被棉花堵住,连一句委婉的拒绝都组织不起来。
她的沉默像一层薄冰,很快被萧明烛看穿。
男人眼底掠过一丝不易察觉的低落,嘴角轻轻往下压了压,却还是挺直脊背,声音带着小心翼翼的坚持:“别紧张,我不是要逼你立刻回应,只是想求一个追求你的机会,好不好?”
大门“咔嗒”一声合上,楼道声控灯被震得亮起,暖光里只剩姜宛晚僵在原地的身影。
萧明烛走了,连她之前给他买的洗漱用品、换洗衣物都一并带走。
他何尝想走?
可姜宛晚眼底的疏离太明显,像一道无形的界线,让他不敢再奢求留下。只能先退一步,至少留住一点靠近的可能。
楼下,萧明烛仰头望着那扇亮着灯的窗户,夜色里,他的眼神深得像潭水,裹着挥不散的眷恋,久久没有移开。
姜宛晚缓了好一会儿,才转身开始收拾行李。
明天就要带学生去乌景镇游学,这趟行程来得正好,或许分开一段时间,萧明烛就能看清,她不过是个再普通不过的女人,之前的心动或许只是一时的新鲜感。
高铁在轨道上疾驰,窗外的树木、田野飞速向后倒退,像被抛开的烦恼。
几个小时后,姜宛晚带着学生抵达乌景镇的酒店时,天已经擦黑。
考虑到安全,学校临时取消了当晚的室外活动,只让大家好好休息,等第二天精力充沛了,再一起去爬当地最有名的梵山,它也位列五大名山之一。
第二天一早,梵山脚下云雾缭绕。
姜宛晚给学生们反复叮嘱完安全事项,便让他们自由爬山,约定好傍晚在山脚集合。
话音刚落,孩子们就像撒欢的小麻雀,叽叽喳喳地朝着山间步道奔去,活力多得快要溢出来。
“还是年轻好啊。”铁胜男走过来,望着孩子们的背影感慨。她刚安顿好自己班的学生,打算跟姜宛晚搭伴爬山。
姜宛晚递过去一根崭新的登山杖,认同地点点头:“可不是嘛,他们这精力,我真是比不了。”
话音里带着点自嘲,还没爬多久,她就觉得腿有些发沉,大概是真的年纪大了。
两人边聊边往上走,山道旁的树木越来越密,空气里满是草木的清香。
走着走着,姜宛晚注意到山道上总有些身影来来往往,是梵山特有的抬轿人。
他们大多是两个人一组,一前一后抬着简易的竹制座椅,只要游客走不动了,就能花钱坐“轿子”上山。
这些抬轿人一看就是常年干体力活的,皮肤被晒得黝黑,脸上刻着风霜,但胳膊上的肌肉却绷得紧实,每走一步都稳得很。
“真是不容易啊。”铁胜男压低声音,眼神里满是同情,忍不住跟姜宛晚念叨。
姜宛晚咬着下唇,轻轻叹了口气,眼底也泛起酸涩。
谁不是为了生活在咬牙坚持呢?
爬到一半多的时候,山顶已经能隐约看见轮廓。这时,一个小男孩从后面追了上来,姜宛晚凭着对方校服上的校徽认出是自己学校的学生,只是不知道具体是哪个班的。
只见小男孩跑到一个抬轿人面前,仰着小脸问:“爷爷,坐这个上山要多少钱呀?”
抬轿人擦了擦额角的汗,粗糙的手比了个 “一”:“一百块。”
小男孩眼睛一亮,立刻回头朝身后的小伙伴招手,声音里满是雀跃:“我走不动啦,我要坐轿子上去!”
其他孩子纷纷围过来,眼里满是羡慕,他们也累得腿软,可兜里的零花钱根本不够坐轿子,只能眼巴巴地看着。
就在小男孩兴高采烈地要坐上轿子时,旁边突然传来一个尖锐的声音:“哎,你这孩子怎么回事?这么身强力壮的,还要让这么大岁数的老人家抬着你,不觉得丢人吗?”
说话的是个中年男人,穿着体面,语气里的鄙夷毫不掩饰,声音大得让周围的人都看了过来。
他像是故意要让所有人都知道,自己多有“正义感”。
周围的目光一下子聚焦在小男孩身上,有好奇的,有鄙夷的,还有些人只是单纯看热闹。
小男孩脸上的笑容瞬间僵住,脸色变得煞白,头埋得低低的,小手紧紧攥着衣角,连耳朵都红了,显然是被说懵了,也被说慌了。
姜宛晚在一旁看得清清楚楚,眉头瞬间拧成了疙瘩。
不知是护犊子的本能涌了上来,还是实在看不惯这男人的“道德绑架”,她直接迈上两级台阶,走到男人面前,声音冷得像冰:“这位先生,人家孩子坐不坐轿子,跟你有什么关系?他没少给钱,再说这轿子本来就是提供给游客的服务,合法合规,轮得到你指手画脚吗?”
她继承了父亲骨子里的侠气,最见不得有人欺负小孩,更见不得这种打着“正义”旗号秀优越感的人。
更何况,抬轿人靠这份工作谋生,如果没人坐轿子,他们怎么挣钱养家?
而且小孩体重轻,对抬轿人来说,比抬成年人轻松多了。
这明明是双赢的事,怎么到了这男人嘴里,就成了“欺负老人”?
中年男人被怼得一愣,脸色瞬间涨成了猪肝色,他梗着脖子反驳:“我可是科技院的教授!最看不惯你们这种压榨底层百姓的人!”
“压榨?”姜宛晚冷笑一声,声音更冷了,“您坐在办公室里吹空调拿高薪,当然不用靠体力吃饭。可您有没有想过,对他们来说,这轿子不是‘压榨’,是谋生的饭碗?您一句轻飘飘的指责,倒是显得自己高尚了,可您替他们想过吗?”
“你……你简直是妇人之见!” 中年男人说不过,竟开始人身攻击。
周围的人早就听不下去了,纷纷小声议论起来:“这姑娘说得对呀,人家靠力气挣钱,没什么丢人的”“就是,这教授也太站着说话不腰疼了”“小孩没做错什么,别吓着孩子”......
连那个抬轿人都抬起头,眼里满是动容,看着姜宛晚的眼神带着感激。
中年男人见大家都在指指点点,脸上挂不住,狠狠跺了跺脚,灰溜溜地快步走了。
小男孩见状,终于抬起头,脸上又有了笑容,怯生生地对姜宛晚说了句“谢谢老师”。
铁胜男凑过来,满眼都是佩服:“晚晚,你也太厉害了吧!刚才那教授的脸,简直绿得像山上的青苔!”
姜宛晚摸了摸头,有些不好意思:“其实也没什么,就是看不惯他欺负小孩,还装得一副很高尚的样子。” 她只是做了该做的事而已。
梵山确实高,他们爬了整整一天,才慢悠悠地回到酒店。
这时天色已经暗了下来,夕阳把远山染成了橘红色,云层像被镀了金边,美得像一幅会动的山水画。
姜宛晚忍不住拿出手机拍了张照,随手发了条朋友圈。
没过五分钟,手机就“滴”地响了一声,是况野发来的消息。
【ET. 况野】:姐姐!好巧啊!我也在乌景镇!咱们见一面吧~
姜宛晚愣了一下,挑眉,这么巧?脑海里不自觉地浮现出况野总是带着笑的眉眼,还有他说话时轻快的语气。
她回复:“不好意思呀,我还得看着学生。”班里那几个调皮的小豆丁,她实在放心不下。
可况野显然没打算放弃,很快又发来消息:“姐姐,晚上九点还要看着他们吗?给孩子们点自由空间嘛~”
后面还跟着一个委屈巴巴的小猫表情包,像是在替学生们“打抱不平”。
姜宛晚看着那个表情包,忍不住笑出了声。
她扶了扶额,仔细想了想,晚上九点,学生们大多会在房间里休息,酒店里还有其他老师在,应该没什么问题。
于是她回复:“那好吧,在哪里见?”
对面几乎是秒回,发来了一个地址,还附带了一张海报——是乌景镇的一家 livehouse,晚上正好有演出。
【ET. 况野】:姐姐,晚上有我的演出!你一定要来呀!
姜宛晚这才知道,况野是来乌景镇巡演的。
她记得况野说过,他的梦想是成为一名说唱歌手,虽然现在还没什么名气,但只要有演出机会,他就会牢牢抓住。
看着海报上况野张扬的笑容,他穿着宽松的卫衣,手里拿着麦克风,眼里满是光芒。
姜宛晚的心脏莫名地跳快了几拍,嘴角也不知什么时候扬了起来,连她自己都没察觉,那笑容里藏着几分期待。