点绛唇 第35章 误会

既然当了大石寨的二当家，自然要为大石寨做点什么。石道是这样想的。

“二当家，你不用为我们做这些的。”一山匪道。

当初石霸提出在这里落地为家，石道与石霸结拜为兄弟，他们改名换姓，为大石寨殚精竭虑，已经做了很多，没有他们两个兄弟，他们也不会安然在大石寨生活这么多年。

“是啊二当家，你和大当家已经为我们做了很多了！”屋里的人纷纷道。

石道抹了抹眼泪，朝众人鞠了一躬：“对不起，各位。”

是他好心办坏事了，如果不是他，他们说不定还能在寨子里待得更久一点，是他贪心了。

石霸无言的拍了拍他的肩膀，知道他是好心。外来人的身份始终是悬在大石寨人头上的一把刀，随时都有可能掉下来，与他无关。

“送到曲河去？去做什么？”在一众低迷的氛围中，秦音忍不住开口将气氛打破。

“不知道，我派人将那些百姓送进曲河府以后，就由那边的人接手了。”既然都实话实说了，石道也不再隐瞒了，把自己知道的都说了出来。

“公主的毒真不是你下的？”秦音语气略带怀疑。

“当然！”石道恨不得立刻跳起来证明自己的清白，“我没下毒，我们从来不害人的。之前九陵县令上山来，我怕大哥知道，也只是派人想吓唬他们走而已。”

卫琤突然想到，石道派人拦截方元上山那天，有个刺客他觉得很熟悉，往屋里环视了一圈，见到一张张陌生面孔，又压下了疑问。

“或许这其中，有什么误会呢。”石霸想为石道求情。

“若有误会，我们自然也会调查清楚。劳驾二当家将自己知道是事情都写下来，签字画押，方便我们做个口供。”

石道有些不想，毕竟与曲河刺史承诺在先。

秦音看出了他的犹豫：“二当家守信可贵，城里百姓失踪多日，余报可有兑现他的承诺？可有字据？到时候对簿公堂，他说你个胡乱攀咬，你可有办法辩解？”

意识到自己被余报骗了，石道心里一骇，无措间对上石霸的眼神，石霸朝他点点头。

发现自己不能一错再错，石道低声应道：“好。”

“阿道的字写得龙飞凤舞，我来写吧。”石霸这样提议，然后突然想到，“哦，客人若是不放心，可以在一旁看着。”

秦音无言，只随着石霸来到了一张案桌上，听着石道口述事情的经过，又感叹一番石霸的字迹：“大当家的字看起来真是赏心悦目。”

石霸笔尖一顿，朝秦音笑了笑，语气却带着失落：“多谢夸奖，只是字再好，也没用。”

石道口述完毕，又咬破手指画押，秦音待字迹干透后，将纸张收入袖口中，漫不经心道：“对了，三日后会有九陵府衙的人来给你们登记造册，记得那日叫寨子里的人别外出。”

“什么！”石霸一愣，没反应过来秦音话里的意思。

秦音取笑道：“怎么？二当家做这些不就是为了这个吗？不想了？”

“想想想！”最快反应过来的石道连忙点头应道，一改满脸的忧愁，朝秦音笑道，生怕她反悔。

“可是，曲河刺史......”曲河刺史绕过九陵府衙，特地让他们大石寨的人去找壮丁，明显是有九陵不便知道的隐情，九陵归属曲河府。曲河刺史都不答应的事情，九陵能插手吗？

“曲河刺史再大，能大过昭乐公主吗？”卫琤猜到秦音心软了，随声附和着。

“昭乐公主？！”不光石姓两兄弟愣住了，屋子里的其他人也愣住了，随后是起伏不定的惊呼声。

“为，为何？”石霸说话变得有些结巴，这三个不是府衙小捕快吗，能做得了公主的主吗？

“你们且放心吧！既然你们没有谋害公主，公主也不是不辨是非之人，这点事情，她还是会同意的。”秦音确实心软了，真是面对这群流民对家的渴求，她庆幸自己有个张口能决定事情的身份。

“不过，既然入了九陵名数，那便是北梁人了，切莫再生什么二心，若是还有什么‘故土情怀’在，那也是公主所不容的！”

“自然！”石霸连连应道，语气是藏不住的雀跃，“我们也知瓜田李下，只是求一个安稳地方度日，能不被排斥，不被驱逐，就好。”

“如此，甚好。”秦音笑着点点头。

他们若真心待在九陵，何不将他们纳入北梁，来了北梁那就是北梁人了，也替方元省了一件烦心事了。

“好啊！好啊！”

得了秦音这一句应承，屋子里的人顿时欢呼雀跃，更有几个耐不住性子的人跑出去对寨子里的人哽咽喊道：“我们有家了！我们有家！”

石霸看着奔走相告的亲人，眼眶也有些泛红，抿了抿唇将眼泪憋回去，感激的看向秦音：“几位客人若是不嫌弃，就在我们这里吃个便饭吧。”

想到山下等着的车夫几人，摆手拒绝道：“不了，还得回府里去交差。”

石霸有些遗憾没能向他们三人好好表达感激之情，只能客气的送他们离去。亦趋亦步，激动的想再说些什么，懊恼自己读了这么多年的书，这时却说不出什么话来，只能在一旁干巴巴的听着，想找个机会见缝插针一下。

就听一身穿金戴银的少年朝那个清俊的少年小声问道：“回府？回公主府还是回府衙？”

又见清俊的少年没回话，身旁一侧的貌美少年开口嘲讽道：“当然先去找方县令了。”

于是穿金戴银的少年与貌美的少年斗起嘴来，吵吵嚷嚷间，石霸突然灵光一闪。

看看吵架吵得起劲的王湖和卫琤，再看看一旁劝架无果扶额头疼的秦音，想到秦音一句话就能做曲河刺史都应不下来的决定，想到偶然听到的关于昭乐公主的传闻。

难道，难道......

他们三个人，都是昭乐公主的面首！

石霸越想越觉得自己猜对了，再看他们三个人。

一个清俊贵气，如烟似雾，看得出来其他两人都信服于他，应该极受公主宠信；一个姿容如玉，潇洒俊爽，说的话不是很客气，但被他眉眼一挑看，神魂都失了大半，也不在意他说的是什么了；一个随性爽快，浮夸华丽，一眼看出他穿得金贵，定是公主大手笔滋养的。

石霸连连在心里感叹，看来传言非虚，到底是昭乐公主，连纳面首都是才貌双全，百花齐放的。

这边神思飘荡，那边吵架不断。

秦音看卫琤和王湖两个人斗嘴斗的起劲，劝架无果，也随他们去了。眯着眼睛看了看大石寨的风光，山雾缭绕，像是桃源仙境，却又比仙境多了一份人气，如此，她忍不住对一旁的石霸问道：“大当家，在下有一问，为何方才的屋子陈设与寨子如此，格格不入？”

“啊？”神游天外的石霸还没回神，听到秦音的声音复又回想了一下她的问题，一时间有些不好意思。

“那是我大哥提议的，他说书里写的土匪寨子就是这样的，山寨就要有山寨的气势在。但如果整个山寨都如此，本就奔波千里的寨民会觉得害怕，所以特地只把那间屋子弄成这样，如此一来，若有外来客找茬，就把他带到那里，从环境上先压迫他三分！”

“......原来如此。”秦音看了一眼尴尬的石霸，恍然大悟般的点点头，好似极其理解他的这一想法。

石霸越发不好意思，揪了一把多嘴的石道，呵呵的朝秦音干笑着。想着自己的猜测，觉得秦音这般有谈吐，若只以色侍人，就觉得可惜：“这位客人以后若是有什么需要的地方，可以来大石寨找我，能有缘相识，也算是朋友了。大石寨虽不能保证客人锦衣玉食，但解决个温饱还是可以的。”

这般仗义的发言，秦音只当他的客气，也没放心上，冲他点头致谢：“多谢，大当家不嫌在下粗鄙，愿以朋友相称，在下自然不会推诿。”

两人相谈甚欢，只是卫琤多了一只耳朵，与王湖斗嘴的同时还不忘听这一耳，听他们这对话，心里直嘀咕：秦音就这点不好，什么都爱应承人家。上次还说同他是朋友呢，转头又有了个新朋友了。

想着又看了一眼冲石霸笑脸盈盈的秦音，心里有点酸，扭头也不理等着他反击的王湖，闷头走得飞快。

几人边走边聊，不久就到了大石寨石头处，秦音朝石霸抱拳：“大当家就送到这儿吧。”

“三位客人。”石霸叫住他们三人，又郑重其事的行了个礼，“石霸在这，替寨子里的人多谢三位客人了！”

秦音虚虚一扶，正想开口时，就听寨子里有人高喊：“客人留步。”

三人转头，只见许多人朝她们这边匆匆赶来。不论老弱妇孺，还是少年壮汉，个个手里捧着大大小小的竹筐，里面是装满的瓜果蔬菜，秦音都担心他们这般走法，会把筐里的瓜果掉出来不可。

“多谢三位客人，这是乡亲们自己种的一些瓜果，还请三位客人笑纳。”说话的是石道身边跟着的一个壮汉，他手里也提着一篮花生，乐呵呵道。

秦音见此，吓得后退一步，连连摆手：“不不，无功不受禄，这怎么可以拿呢。”

“哎呀，您就拿着吧。”走在最前头的一个妇人将手里的竹筐强硬的塞到秦音的手里，“官府给我们入籍的事情，也听这小子说了，我们都是粗人，说不出什么雅致的话来，只希望客人收下。”

秦音被塞了一筐东西，面对这些人朴实的热情，顿时有些手足无措：“这......”

“您就收下吧，乡亲们的一点心意而已。”石霸和石道也在旁边附和。

“拿着吧拿着吧。”

“其他两位客人也拿着。”

“客人山下有备马车吗？拿不下的，我们帮你搬到车上去！”

“对呀对呀，我们一起下山去吧。”

七嘴八舌的，都是表达对秦音三人的感谢，望着这群喜形于色的百姓，秦音低了低头，心底的满足之情凝聚到眼眶里，带出点湿意。