底蕴 第34章 回音泉畔·以心换命

朝着那晨曦中的绿洲幻影狂奔，苏晏清的心跳如擂鼓，不仅仅是因为体力透支，更因为背上那人越来越微弱的呼吸。

陆见微的身体轻得像一片羽毛，冰冷透过衣料传来，刺痛着他的神经。

他不敢停下，生怕一停步，那海市蜃楼便会消散，生怕稍一迟疑，怀中这缕微弱的生机便会彻底熄灭。

“坚持住…见微，我们就快到了…”他低声呢喃，与其说是在鼓励她，不如说是在给自己打气。

从未有过的恐慌攫住了他，这种情绪对他而言是如此陌生，以至于让他有些失措。他习惯了掌控局面，用智慧和理性解决一切，可此刻，面对生命一点点流逝的脆弱，他那些引以为傲的能力都显得苍白无力。他能解析星象，能书写规则，却留不住一个人的体温。

奇迹般的，随着他们的靠近，那绿洲幻影并没有如往常般消失，反而越来越清晰，甚至能闻到湿润的水汽和草木的清香。当苏晏清终于踉跄着冲过最后一道沙丘时，眼前的景象让他屏住了呼吸——不是幻影！

一片真正的、生机勃勃的绿洲呈现在眼前！碧蓝的泉水如同宝石镶嵌在金黄的沙漠中，周围环绕着苍翠的胡杨和沙枣树，与外面死寂的沙海形成鲜明对比。

然而，绿洲上空笼罩着一层肉眼可见的、水波般的能量屏障，隔绝内外。泉水边，立着一块光滑如玉的黑色石碑，碑上无字，只在中心有一个手掌形状的凹槽。

“是这里…回音泉…”陆见微不知何时又清醒了些，气若游丝，却努力睁大眼睛看着那片泉水，眼中泛起一丝渴望的光，“能量…好纯净…”

苏晏清将她小心翼翼地从背上放下，扶她靠在一块被泉水滋养得温润的石头上。他走到石碑前，凝神感知。

石碑散发出一种古老的、不容置疑的规则之力。他尝试将手按向那个凹槽。

就在手掌即将接触的瞬间，一个空灵而淡漠的声音，直接在他和陆见微的心底响起：

【回音之泉，映照本心。】

【欲求治愈，需付代价。】

【汝所求为何？所付又为何？】

声音没有感情，如同规则的化身。

苏晏清毫不犹豫地在心中回应：“求治愈我身边之人，祛除其体内规则创伤。代价…由我一力承担！”

【规则创伤，需规则之力洗涤。代价：汝三分之一的‘生命本源’，或与之等价的‘珍贵记忆’。选择吧。】

生命本源？意味着折寿！

珍贵记忆？可能是他最珍视的、关于亲人、关于知识、关于…与陆见微相识以来的点滴？

苏晏清的心猛地一沉。

这个选择，残酷至极。

失去生命本源，他将元气大伤，未来之路更加艰难；失去珍贵记忆，他可能不再是自己，甚至可能忘记此刻为什么要救她。

他回头看向陆见微。

她也正望着他，苍白的脸上没有恐惧，只有一种深切的了然和…一丝不易察觉的哀伤。她似乎能猜到那代价的沉重。

“不…苏晏清…不要…”她微弱地摇头，眼中含着泪光，“不值得…你还有…更重要的事…”

看着她即便濒死还在为他着想，苏晏清心中最柔软的地方被狠狠触动了。

一直以来，他们并肩作战，互相扶持，感情在一次次生死考验中早已超越了同伴。只是他习惯理性克制，她也内敛坚韧，谁也不曾点破。

但此刻，面对可能永别，所有的克制都土崩瓦解。

“没有什么比你更重要。”他走到她身边，蹲下身，轻轻擦去她眼角的泪，声音低沉而坚定，带着一种她从未听过的温柔与决绝，“记忆也好，寿命也罢，若没了你，这一切于我又有何意义？”

这句话，如同惊雷，在陆见微心中炸开。

她怔怔地看着他，看着他眼中那毫不掩饰的深情与痛楚，冰封的心湖瞬间决堤。泪水汹涌而出，不是因为伤痛，而是因为这份沉甸甸的情意。

“可是…”她还欲阻止。

苏晏清却已转身，将手掌坚定地按在了石碑的凹槽上，在心中做出了选择：“我愿付出三分之一的‘生命本源’，换取她的健康！”

他选择了折寿！宁愿承受身体永恒的亏空，也不愿遗忘关于她的任何一丝记忆！

【代价确认。契约成立。】

石碑光芒大盛，一股无法抗拒的力量涌入苏晏清体内，抽取着他最本源的生命力。剧痛传来，他闷哼一声，脸色瞬间变得灰败，仿佛一下子苍老了十岁，身体摇摇欲坠。

“不——！”陆见微发出心碎的哭喊，挣扎着想扑过去，却无力起身。

就在这时，回音泉的泉水无风自动，一道水柱升起，化作柔和的光雨，洒落在陆见微身上。那光雨蕴含着强大的生机和净化之力，迅速渗入她的伤口。萦绕的黑气如同遇到克星，发出滋滋的声响，快速消散。她肩胛处的伤口以肉眼可见的速度愈合，苍白的脸颊也重新浮现出血色。

然而，陆见微却感觉不到丝毫喜悦，她的心因为苏晏清那瞬间衰败的气息而痛得无法呼吸。她看到他用失去光彩的眼神望向自己，嘴角却努力扯出一个安慰的笑容。

治愈完成了。代价也支付了。

泉水恢复了平静，石碑的光芒黯淡下去。绿洲的能量屏障似乎也减弱了一些。

陆见微感觉自己从未如此充满力量，伤势尽复，连之前受损的感知都似乎恢复了不少。但她此刻只想冲到苏晏清身边。她踉跄着起身，扑到他面前，紧紧抓住他冰凉的手，泪水止不住地流淌。

“为什么…为什么这么傻…”她泣不成声。

苏晏清虚弱地靠在她身上，感受着她重新恢复的生机和温度，觉得一切都值得了。他抬手，轻轻抚摸她的头发，声音沙哑却带着笑意：“因为你才是…我最重要的…文明瑰宝啊…怎能…让你陨落…”

简单的话语，却比任何誓言都动人心魄。陆见微再也抑制不住内心的情感，紧紧抱住了他，仿佛要将他融入自己的骨血之中。沙漠、绿洲、规则、代价…此刻都不重要了。重要的是，他们还活着，彼此的心意，也终于在生死考验后，袒露无遗。

夕阳将两人的身影拉长，依偎在回音泉边。这一次，不是同伴间的扶持，而是恋人间的相拥。以生命为契，他们的感情，历经磨难，终于淬炼成金。而前路的挑战，也因这份羁绊，而有了不同的意义。