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你你你你你!”容清明指着葛楚的手在空中抖个不停,他本人似乎也要快喘不过气背过去了。
“你什么?不兑现诺言吗?”葛楚一袭红裙站在那儿,此时就像身上染满了血、杀伐果断的大将军。
“你!你差点杀了我!”容清明竭尽全力发出一声怒吼,太阳穴的青筋都突突地跳。
“你不是还没死嘛,再说了,只是比试箭发而已,你怎么会死呢?我射的不是很准的嘛。”
葛楚拿过下人递上来的红苹果,悠哉地啃着。
“我……我要回去告诉我父亲!”容清明眼睛通红,狠狠地盯着葛楚几秒,终敌不过葛楚那令人心生恐惧的眼神。他慌忙逃走,模样甚是狼狈。
偏偏葛楚还特意大喊道:“那清明兄弟今日就先欠着,来日再兑现诺言。”
惹得容瓍众人哈哈大笑。
一身子矮小的公子等容清明经过的时候,特意嘴贱打趣了一句:“容少爷这么经不得输啊。”
“你说什么?”容清明正在气头上,立马撸起了袖子扑上去就是一顿打。奈何不了葛楚,还奈何不了一个区区无名氏吗?什么阿猫阿狗都敢欺负他了?
在场的都是书生,哪里见过如此暴虐的场面,都吓得不敢再动。
容瓍和赵乔松也缩在后面没出声制止。这个容清明大有来头,祖上都是相侯,到了容家上一任家主在世时开始逐渐衰落,但瘦死的骆驼也比马大,虽然朝上并无实权,但皇宫贵族还是愿意卖容家一个面子的。容清明,不是她们这等人能得罪得起的,还是不要随意掺和为好。
只有容清明身边的小厮一直在哭劝,反正回府禀告此事之后也是死。
不稍一会儿那个公子便被打死了。
等葛楚赶到的时候已经晚了,她不可置信地看着容清明:“你疯了?”
“是啊,是啊,我是疯了!他死了都是你的错!”容清明杀红了眼,想故技重施扑倒葛楚,葛楚一个侧身便让他一个扑空摔在地上,下巴传来剧烈的痛感。
“管我什么事?”
陈昂听到了这里的动静也赶来了,看了看地上的死人和容清明,又看了看脸色不太好的葛楚,大致明白了事情的原委。
他招了招手让人把尸体抬走,悄悄嘱咐了几句。
然后板着脸警告容清明:“容少爷,你我两家虽有些交情,但也不用有恃无恐在本公子主持的宴会上杀人吧?我会将此事如实禀报给容侯,你就等着挨鞭子吧。把人给我送回容家!”
陈昂甩甩衣袖,似乎是碰到了什么晦气的东西。
葛楚阻拦道:“按高国历律,应押送官府审判。”
陈昂秒变笑脸哄道:“楚姐姐,你也知道这容清明是个疯子,与他计较作甚?”
“失手杀人,岂能按容家家法处置?不送至官府,那要我高国律法何用?”葛楚性子直,所出之言令在场所有人都胆战心惊。
陈昂深吸一口气,默默在心里念叨不气不气。
“好,楚姐姐就听你的,把容公子送到官府甚至大理寺,但你那好弟弟是不是也要和容公子一起啊?”
“你什么意思?”
“楚姐姐,你弟弟可是和容公子不相上下到处惹祸啊,这不,今日在一饭馆竟仗势欺人殴打了我容兄赵兄和太子现在正亲见的张栖迟张兄……来来来,容兄赵兄,过来。”
陈昂早就看到了躲在人群里的容瓍和赵乔松。
容瓍和赵乔松只能接受众人打量的目光。
陈昂按着她俩的肩膀继续对葛楚说道:“无缘无故啊,无妄之灾!她们正在吃饭呢却被令弟带人殴打,打后竟还买通衙役将其送至牢狱。你说这算不算贿赂之罪?群殴之罪?”
陈昂没有言明葛禧欲戏狎容瓍之事,毕竟说出来大家面上都不好看。
葛楚看着面前二人脸上确有些伤,自知理亏,便拿容清明的小厮撒气:“还不快送回去!”
“是是是,小人这就将容少爷送回。”
陈昂满意大笑:“哈哈哈,这才对嘛,楚姐姐,走,最近我得了些好玩意儿,一起去瞧瞧?”
“什么稀罕玩意儿?”葛楚来了兴致。
“北国缴获的宝弓宝剑,我知你喜欢,专门为你留着呢。”
“那还等什么?快走啊。”
待陈昂与葛楚离去,在场的各位公子寒门气氛才松动了些。
“哎,我们赢了,钱拿来吧。”容瓍是稍稍有些得意的,语气也变得有些欠揍起来。
大家伙儿你看我我看你,最后憋出来一句话:“这不分胜负吧。”
容瓍挑眉:“容少爷射的三箭可否正中靶心?”
“是。”
“葛小姐的箭是否靶心,麻雀乃至容少爷的发髻都射中了?”
“自然。”
“我们赌的输赢难道不是比谁的箭术厉害吗?”
“确实如此。”
“那葛小姐三箭的难度比容少爷的都大多了,难道不是葛小姐箭术更胜一筹吗?”
容瓍的一连串发问让众人手里都捏了一把汗。
“还是……”容瓍故意拖长了尾音,“你们也想像容少爷那样耍赖?”
“肯定不能肯定不能。”大伙儿连忙摇头,只能认命地交上赌金。
容瓍和赵乔松以小博大赚得盆满钵满,虽然容瓍只拿三成,但已比二十两多了百倍不止。感觉到身上沉甸甸的重量,容瓍走路都有些飘飘然。
赵乔松也在庆幸听了容瓍的话押注,没想到今天竟发了笔横财。
“容兄,你是如何笃定葛楚小姐一定会赢?”
“气势。”
“气势?”
“对,有些人一站在那里就给人感觉气度非凡,葛小姐就是这种人,颇有将军风范。更重要的是她是女子,一女子敢当众与男子比试,必然是胸有成竹。”
“仅此而已?因为她是女子便信她?”赵乔松不解。葛楚若是为了面子说大话也不一定。
“对,我信。”容瓍坚定道。
她仿佛看到了日后女子当道与男子平权的时代。
有她与张栖迟、葛楚这般人,女子地位必定崛起。
张栖迟还在与太子殿下谈话,周围只有太子带来的宫廷侍卫,看起来相谈甚欢。大公主嫌无聊,去找她的昂哥哥去了。
“真羡慕啊。”赵乔松再次露出艳羡的神情,“容兄,你说张兄靠上了太子殿下,日后会不会也举荐我等?”
“真没志气,前程是自己挣来的,现在又不像秦汉之前通过亲近之人举荐,若有真才实学自然会在科举中一鸣惊人。”
容瓍拿过一樽葡萄汁,尝了之后才发现是酒。
“站住。”
突然背后一道熟悉又陌生的声音,容瓍转身,便看到了中午打她们的那位葛公子。容瓍眉头蹙了蹙,怎么冤家路窄呢?一天天的不让消停。
葛少爷吊儿郎当地摇着步子走过来,眼里尽是戏谑:“还真是你啊,你不是被关起来了吗?”
“承蒙丞相之子陈兄相救,我等脱险。”
容瓍本想用陈昂压他警告他不要乱来,但这公子哥天不怕地不怕,当众拽住她的胳膊。
“要不要来我府里玩一玩啊?包金银财宝应有尽有的,还能获得……我的恩宠。”
“啧啧,这位小兄弟真惨啊,被葛少爷看上了。”
“不知他会不会活过半个月。”
“葛少爷就好糟蹋清秀少年,可惜了。”
容瓍彻底被恶心到了,狠狠甩开葛禧的咸猪手。
“望葛公子自重,我是陈兄邀来的贵客。”
“贵客?在座的谁不是贵客?”葛禧哈哈大笑,“你只要乖乖跟着我……”
没等他说完,容瓍便忍无可忍冲上去给了他一拳。拳头挥上去的那瞬间真是畅快。
“你打我?”葛禧抖着身子,他还从未受过如此奇耻大辱。
倒是容瓍不慌不忙地整理衣袖,以礼敬之:“请葛公子恕在下无罪,在下这手啊有时候就是不听使唤,刚刚实属并非在下本意。”
众人皆笑,同时也为她如此大胆之行捏了把汗。
“那就把你的手给剁了吧!”葛禧咬牙切齿。
还没等他找到刀剑,他姐姐葛楚便听到消息赶来。
“你个小畜生!还嫌丢人丢不够啊?给我回家!”
葛楚一把揪住葛禧的耳朵往外拽,葛禧一看是姐姐立马乖巧起来,疼得龇牙咧嘴地叫唤:“姐!姐!你轻点!轻点!”
“轻你个头!还是好好想想回去怎么躲过母亲大人的严打吧!”葛楚另只手狠狠戳葛禧的脑袋,葛禧哪里还有刚刚面对容瓍时那嚣张气势?
“别啊!姐!母亲会打死我的!”
“打死你活该!”
姐弟俩就就这样拉拉扯扯地走了出去,丝毫不顾及葛家脸面,反正葛家的脸也已经被葛禧丢光了。
人群嬉笑,唯有一人叹道:“葛家满门忠烈名将,可惜生了个这么个孽畜,唉。真是世事沉浮。”
容瓍听了进去,问道:“兄台能否细说这葛家?”
“当然,葛家祖宗随我太皇打天下,乃开国元老也,封武安侯,至先皇时,权倾朝野,门庭若市。葛家子弟也争气,个个都熟读兵法气力非凡,不是将才便是兵才,然而北国战事频频,北国士兵凶悍,葛家男丁皆赴沙场无一人而归。如今这葛家家主是上一任武安侯的妻子言薰,其夫其父其子都身殉于北国尸骨未归,只剩一子葛禧,谁料葛禧竟是个纨绔子弟整日仗势欺人惹是生非,皇上若不是体恤武安侯血脉,早就将葛禧按律处置了。可悲可叹啊,曾经繁荣之至却落得如此落魄境地。”
那人只一味感叹,之后便不再说话了。
容瓍听后也是一阵唏嘘。
古往今来,盛宠岂能长久?盛极必衰,此天道也。