容瓍和张栖迟在返回福满楼的路上时,恰巧碰到了气喘吁吁的赵乔松,还有……陈丞相之子陈昂与他的小厮。
“容兄……张兄……你们怎么就出来了?”赵乔松扶着肚子,音都有点破了,他什么时候这么匆忙过?
“此事说来话长……”
“张兄!”陈昂合上折扇,拱手道。
他没想到自己一个小小的乐子居然能碰到张栖迟,辩论那天回府,他被他爹打得半死,哭嚎之后被下令要与张栖迟交好。
“陈兄,别来无恙。”即使知道了陈昂的身份,张栖迟也依旧不卑不亢。
“哦,差点忘了你们两个认识,陈兄,容我介绍一下,这位也是我兄弟容瓍。”赵乔松挠着脑袋,再配上这壮硕的体格子,看着有些傻傻的。
“容兄。”陈昂礼貌性问好,但眼睛却一直黏在张栖迟身上,“原来赵兄所言救援,救得竟是张兄,真是缘分啊,仍记得考试前夕你我之辩论,字字犀利,乃大才啊。”
“不敢当,在下只是一舒眼中所见心中所想罢了,若陈兄也深入民间见过百姓疾苦,恐怕辩论结果要反过来了。”
“张兄实在是过于自谦了。”
在这两个人互相客套寒暄的时候,容瓍凑到赵乔松身旁问道:“怎么是陈公子和你一起来了?”
“那衙役随我到了福满楼,恰巧陈兄也在并且他俩似乎相识,陈兄了解了一番后便给了衙役几个碎银让他放了我,只是这厮滑头,说你是葛公子点名要的他也不好放人,让我们亲自去牢里要人,陈兄心善,便和我一道了。你们又是怎么逃出来的?”
“那牢内的狱卒大哥人好,把我们放出来了。阿玉姑娘和阿青姑娘也平安离去。”容瓍懒得在此处细说,只捡了几个重点。
“那今天可真是碰到许多好心人了。”赵乔松还在那儿傻乐。
“赵兄。”
“咋了?”
“借我二十两呗,我身上没钱了。”容瓍尴尬地摸摸鼻子。
“你咋就没钱了?”赵乔松还以为容瓍的钱是被偷了或被骗了去。
“都给了那两位姑娘了。”
赵乔松戏谑揶揄道:“英雄救美嘛,我懂了。”
“别胡说!”容瓍只觉得脸上发烫。
“今日我正准备宴客,张兄容兄赵兄可否一同赏脸?”陈昂甚是恭敬,与前几日傲气的样子大相径庭。
“自然,陈兄相邀岂有不去之理?多谢陈兄了。”
“好吃的多吗?”容瓍口快,随即察觉自己说了蠢话,丞相府怎么会没有山珍海味呢?
陈昂似是没想到容瓍会问这个,愣了一下,随后哈哈大笑,对张栖迟说:“张兄,这容兄看来也是个妙人啊。”
“陈兄,以后你还会发现北林兄的更妙之处。”
“雨蒙兄过誉了。”
容瓍知道张栖迟是有意在丞相之子面前举荐她,但是她不想太引人注目,至少在殿试之前她需保持低调。京城权势复杂,稍有不慎便会被打为某一派系,未来可能会成为黑点。
丞相府果然气派豪气,跟着陈昂转了一道又一道拱门,路过了一个又一个的假山奇石,才来到花园中举办宴席的地方。
琴瑟和鸣、人声喧嚣、酒香饭香扑鼻,热闹非凡。
“陈兄。”几个儒生与陈昂打招呼。
“这位不是……”他们互相使了个眼色。
容瓍将此皆收入眼底。
陈昂怕他们说出什么胡话,连忙搂过张栖迟的肩:“没错,这就是那日与我辩论的张栖迟张兄。”
“张兄,恕我们几人失敬。”儒生们笑着奉承道。
不久,陈昂大胸襟、海纳百川之气度便会在京城被传为一段佳话,一向傲气的丞相之子在众人面前被一不知来历的书生怼的哑口无言下不来台,却仍奉之为座上宾。
赵乔松戳戳容瓍,抱怨道:“瞧瞧这群人的样子,都在巴结张兄,对你我二人是毫不过问。”
容瓍笑了笑:“这有什么的?若是赵兄与我敢与丞相之子辩论且还赢了,那现在被巴结的就是我二人了,可是你敢吗?”
赵乔松认真思索了几秒,泄气道:“不敢。”
“那不就得了。雨蒙兄非池中之物,你我应为她庆贺祝福才对。”
“那你呢?”
“什么?”
“我认为容兄的才华不逊于张兄。”赵乔松很认真地看着容瓍说道。
容瓍轻笑:“谢赵兄夸赞了。”
宴会上其乐融融觥筹交错言笑晏晏,陈昂带着张栖迟容瓍她们与宾客们相熟,突然下人传报。
“太子驾到!公主驾到!”
众人纷纷整理衣冠起身迎接,以防礼数不周。
“太子公主居然都来了?丞相之子的面子果然大啊。”
“你还不知道?太子欲与丞相府交好,这位皇上独宠的大公主也很是喜欢陈兄,依我看啊,以后陈兄可就是驸马了。”
“大公主?难道还有小公主吗?”
“你不知道吗?当朝皇上有两位公主,大公主是皇后之女也是掌上明珠,而二公主生母生前素不得皇上喜爱,因此皇上对这位二公主也置若罔闻,世人皆道大公主好命,却不知还有位二公主。”
“原来如此,那这二公主还挺可怜的。”
“可怜什么啊,就算再不受宠,也是生在皇家,女儿身又不参与朝堂斗争,一辈子的荣华富贵也是我们这些普通人所不敢想象的,你可怜她?还是先可怜可怜你自己吧。”
这些流言蜚语都尽入容瓍的耳朵里。
陈昂趋步迎了上去,笑道:“太子,公主的到来真是使寒舍蓬荜生辉啊。”
“陈兄怎么也这般打官腔了?”太子拍拍他的肩膀打趣。
“陈昂哥哥怎么眼里只有我皇兄?”公主高媪在后面噘着嘴以示不满。
“怎么会呢,我与太子说话之时媪妹妹一直在我余光之中,这不是有尊卑嘛。”陈昂忙上前哄道。
公主别别扭扭地扭着身子,却是对陈昂的甜言蜜语与肌肤之间的拉扯甚是享受。
“好吧,原谅你了。”高媪拖长了尾音。
太子高盛被自家妹妹这个样子无语的直翻白眼,然而高媪与陈昂虽并未定下婚约,却是京城权贵眼中默认的一对儿了,再者,谁敢嚼他妹妹的舌根他这个哥哥第一个不放过他。
“对了,太子,给你介绍一下,这是我新结识的朋友张兄,张栖迟。”
陈昂连忙将张栖迟引荐给太子。
太子挑眉,饶有兴味地看了眼张栖迟……模样倒是不错。
“这就是那日与你辩国事的张栖迟?”
“是。”
挺有意思的,陈昂举荐当众让他下不来台的人,肯定是他老爹的意思。太子可太了解儿时玩伴了。
“久闻张先生大名,今日一见,果然少年英雄啊。”礼贤下士的样子谁不会做啊。
高盛笑盈盈地行礼。
张栖迟惶恐,忙回礼:“太子殿下折煞在下了。”
陈昂一方面应付着公主的无理取闹,一方面时刻注意着太子与张栖迟之间的互动。
“先生之前辩的国论,不知可否继续讲与我听。”
“那在下就恭敬不如从命了。”
张栖迟无论如何也没想到自己此行竟有如此大的机遇。果然福之祸之所依。
陈昂适时拿出东道主的架势,将她们请于不远处静谧的凉亭。
赵乔松看着凉亭里太子,公主,丞相之子和张栖迟,感叹道:“果然非池中之物啊。”
“怎么?你羡慕了?”容瓍拿了几颗松果放入口中。
丞相府的宴席果然好吃,各种零嘴和精致的美酒佳肴摆在桌上,供人取用。
因为宾客都是陈昂邀请来的,所以基本都是世家子弟和一些因为科举相熟的寒门学子。
容瓍正美美享用白玉金山甜品呢,突然部分人往东南面的空旷地涌去了。
赵乔松抓住一个人好奇问道:“你们这是去干嘛?”
“哎呀,葛家千金与容家小少爷比试箭发呢,听说输的人绕着这院子捏着鼻子跑三圈。”
这下容瓍和赵乔松来了兴趣,也往射箭场赶去。
只见射箭场唯一一个女子一身红衣,脚下的黄土地倒将她映得如腊月寒梅一般,发束扎的很高,眉眼间尽是锐利,那气场恐怕十个男子也比不上。
与她相对的应该就是容家小少爷容清明了,容清明卷了袖子,拿过弓与箭,将箭尾置于弦上,看了眼葛楚,嘲笑道:“喂,葛楚,你能拉开弓吗?现在认输还来得及,别到时候面子里子都没了。”
“啰嗦。”
葛楚扔下这两个字,便在众人的注视下毫不费力地拉圆了弓。
仅是这般就已经让看客们目瞪口呆了,弓可不是随便人都能拉开拉满的,尤其是这种重弓。葛楚此番模样不禁让人想起苏子的诗“会挽雕弓如满月,西北望,射天狼”。不对,一介女子怎么会有如此豪壮的架势与气魄?
“开赌了开赌了!各位押谁赢?”有精明者见势已经做上了买卖。
“这有什么可赌的?当然是容家少爷赢了。”有人不屑一顾。
容瓍悄悄问赵乔松:“赵兄,你信我吗?”
“当然。”
“把身上所有的银子押葛楚小姐胜,事后你七我三。”
“你认真的?”赵乔松狐疑,但又看见容瓍如此胸有成竹的样子,还是乖乖把为了救他们去取的钱财都拿了出来。
“我押葛家千金!”赵乔松咬了牙闭了眼,将钱袋拍在组局者面前。
算了,这点钱输了就输了,福满楼客房里他还藏着一大袋钱呢。
组局者两眼放光,吆喝的更卖力了。
“有位公子出四百两押葛家小姐胜啊!有谁还要押吗?”
大家见真有这种冤大头,纷纷掏出钱押容家公子胜。
“这位兄台可真大方啊。”
赵乔松却没有底气,与容瓍耳语:“真能赢?”
“不是信我吗?”
赵乔松败下阵来,不生气不着急不要想。
弓箭场上,容清明虽然被葛楚的拉弓吓了一跳,但觉得她只是侥幸而已。自己可是练了多年,更何况葛楚是个女子,他怎么会输?
然而等他中规中矩地射了三箭正中靶心冲葛楚抛出挑衅的眼神后,葛楚拿箭,嗖嗖嗖三发令人猝不及防,大约过了半分钟后大家才反应过来。
一箭中了靶心,一箭中了靶心之外的麻雀,最后一箭……在容清明的发束上。
容清明只觉得面前一阵风,然后头皮被扯得厉害,葛楚就这样直勾勾地看着他放下了弓:“如何?去捏着鼻子跑三圈吧。”
容清明腿又软又抖,若不是小厮扶着他他恐怕就要大庭广众之下冲葛楚下跪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