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六根肋骨 第23章 第 23 章

发布会前夜，邱意浓在律所忙到深夜。将所有材料最后核对完毕，确认万无一失后，他才感到一阵深切的疲惫袭来。窗外已是万家灯火，城市的霓虹透过落地窗，在他略显苍白的脸上投下变幻的光影。

他揉了揉酸胀的太阳穴，准备收拾东西回家。手机屏幕亮起，是屠砺发来的信息，只有简短的四个字：

"楼下等你。"

邱意浓的心莫名安定了几分。他乘电梯下楼，走出律所大门，夜晚微凉的空气让他精神一振。街对面，屠砺靠在他那辆旧摩托车旁，身影在路灯下拉得很长。他没穿保安制服，一件简单的黑色夹克，衬得肩宽背挺，与平日里在小区巡逻时的感觉又有些不同，少了几分约束，多了几分随性的硬朗。

看到邱意浓出来，屠砺直起身，将一个还冒着热气的纸袋递过来。

"王奶奶让带的，葱油饼。"他的声音在夜色里显得比平时柔和。

邱意浓愣了一下，接过纸袋，温热的触感透过纸张传到掌心，一股混合着葱香和油酥的朴实香气钻入鼻腔。他忙碌了一晚上，确实没顾上吃饭，这简单的食物在此刻显得格外珍贵。

"谢了。"邱意浓低声说，心里某个角落像是被这突如其来的温暖熨帖了一下。他靠着摩托车，小口吃着饼，酥脆掉渣，味道朴实却让人安心。

屠砺就站在旁边，没说话，只是安静地陪着他。夜晚的街道车辆渐稀，只有偶尔驶过的车灯划过两人的身影。

邱意浓悄悄抬眼看他。路灯的光线勾勒出屠砺硬朗的下颌线和挺拔的鼻梁，那道断眉在阴影下显得不再那么凌厉，反而添了几分沉稳。他专注地看着前方的车流，浓茶色的眼瞳在夜色中显得格外沉静。这家伙，不说话的时候，有种让人心安的踏实感。

"明天……"邱意浓吃完最后一口饼，擦了擦手，开口时声音带着一丝自己都没察觉的依赖，"你会到场吗？"

屠砺转过头，目光落在他脸上。邱意浓今天穿了件浅灰色的衬衫，领口微敞，能看见清晰的锁骨线条。连续熬夜让他眼下有淡淡的青影，但那双眼睛依旧明亮，带着迎接挑战的锐利。

"嗯。"屠砺应了一声，语气肯定，"我在下面。"

很简单的一句话，却像一块磐石，稳稳地压住了邱意浓心底那点因为未知而产生的细微波澜。他知道，明天的发布会注定不会平静。但有屠砺在，他似乎就多了几分底气。

"其实，"邱意浓忽然有了倾诉的**，他看着远处闪烁的霓虹，"刚开始接这个案子，有一部分是因为，想证明点什么。证明法律不是纸上谈兵，证明我能做点不一样的事。"

他自嘲地笑了笑："但现在，看到那些老人的眼神，听到他们颤抖的声音，我觉得，这本身就是答案了。无关证明，只关乎他们应该得到的东西。"

屠砺安静地听着，没有打断。他看着邱意浓在夜色中显得有些单薄的侧影，看着他眼中闪烁的、混合着理想主义和坚定信念的光芒。这个人，平时看起来冷静又疏离，此刻却流露出如此真实而柔软的内里。

"你做的没错。"屠砺的声音低沉而肯定，"有些人，习惯了在暗处行事，怕的就是有人把光引进去。你就是在做引光的人。"

邱意浓心头一震，转头看向屠砺。他没想到能从屠砺口中听到这样的话。这话语朴实，却蕴含着巨大的理解和力量。

"那你呢？"邱意浓忍不住问，"为什么这么帮我？"

这个问题在他心里盘桓已久。

屠砺沉默了片刻，目光重新投向远处的夜色。

"我以前……也遇到过没人肯搭把手的时候。"他的声音带着一种经历过世事的平静，"知道那种滋味。所以现在，看到有人需要，而我又恰好在旁边，伸把手，是应该的。"

他顿了顿，转过头，目光深邃地看向邱意浓，补充道："而且，跟你一块儿办这事，挺带劲。"

最后这句话，他说得有些随意，却像一颗投入湖心的石子，在邱意浓心里漾开层层涟漪。他看着屠砺在路灯下显得格外深刻的眉眼，看着他那张总是吐出硬邦邦话语、此刻却似乎柔和了几分的嘴唇，一种熟悉的冲动涌上心头。两人之前不是没有过更亲密的接触，可每次靠近，这种心悸的感觉依然鲜明。

周围很安静，只有风声和远处模糊的城市噪音。空气仿佛凝固了，某种微妙而炽热的情愫在两人之间无声地流淌。

邱意浓的手指无意识地蜷缩了一下。他向前迈了一小步，拉近了两人之间的距离。他能清晰地闻到屠砺身上那股熟悉的、混合着皂角、淡淡烟草和夜晚凉气的味道，这气息让他心跳加速。

屠砺没有动，只是垂眸看着他，眼神暗沉，里面翻涌着邱意浓能清晰感受到的灼热情绪。他的呼吸似乎也放缓了，默许着，甚至带着点不易察觉的期待。

邱意浓抬起手，指尖轻轻触碰到了屠砺夹克的领口，冰凉的皮革触感之下，是对方温热的体温。

"屠砺……"邱意浓的声音很轻，带着一种连他自己都陌生的柔软。

就在他的指尖想要更进一步，或者他的嘴唇即将遵循本能凑上去的瞬间——

"嗡——"

屠砺口袋里的手机不合时宜地震动起来，打破了这旖旎而紧绷的寂静。

两人同时一怔，迅速拉开了距离。刚才那几乎要冲破临界点的暧昧氛围，骤然消散，只留下加速的心跳和空气中尚未平息的躁动。

屠砺深吸一口气，拿出手机看了一眼，眉头微蹙："是王奶奶的侄子。"

他接起电话，走到旁边低声交谈起来。

邱意浓靠在摩托车上，感觉脸颊有些发热。他抬手摸了摸自己的嘴唇，心里暗骂一句。这都第几回了？怎么每次气氛刚好就被打断？可那种想要靠近的冲动，却一次比一次更清晰。

屠砺很快挂了电话，走回来，神色已经恢复了平时的沉稳："他那边联系上了第三户愿意作证的人家，也拿到了一些新的线索，关于黑皮最近频繁接触的一个仓库。"

工作的话题将两人从刚才那尴尬又悸动的氛围中暂时解救出来。

"好，这些信息很重要。"邱意浓强迫自己冷静下来，"明天发布会后，我们需要尽快核实。"

"嗯。"屠砺点头，看了看时间，"不早了，送你回去。"

回小区的路上，邱意浓坐在摩托车后座，夜风呼啸着掠过耳畔。他犹豫了一下，最终还是伸出手，轻轻环住了屠砺的腰。隔着一层夹克，他能感受到对方腰腹间结实紧绷的肌肉线条和传来的温热体温。

屠砺的身体似乎僵硬了一瞬，但没有拒绝，也没有说话，只是专注地开着车。

邱意浓将脸颊轻轻贴在屠砺宽阔的后背上，闭上了眼睛。风声很大，却奇异地让他感到一种前所未有的宁静。明天还有一场硬仗要打，但此刻，在这个飞驰的、充满力量的后背上，他找到了一种可以暂时依靠的港湾。