魏鸷猛地停顿住了脚步,下意识地看了一眼距离自己和陆铮最近的温疏言,见她已经与司琳同步,跟随在了顾刈和裴禹桥的身后,这才低着头红着脸继续跟着往前走。
陆铮的目光紧盯着顾刈那宽阔的背影,继续提醒魏鸷道:“如果想要留在刑侦支队,那么就要主动表现出自己在刑侦方面的长处和能力,至少要让他认为你是个可塑之才!不过嘛,你并不用担心,你已经展示过你的长处了……”
魏鸷意识到自己刚才是误解了陆铮所谓“主动类型”的含义,一时间更加难为情了,生怕陆铮看出了自己的尴尬。
“你的身手和嗅觉,足以让你在刑侦支队立得住脚。”说到这里,陆铮微笑着侧过脸来,“我也知道人各有志,如果你实在不愿意留在刑侦支队,可以考虑来我们海西大队!”
听到陆铮再度向自己发出邀请,魏鸷压根就分不清楚对方只是开玩笑,还是真的希望自己能够调到海西大队。于是,魏鸷也只能尴尬地笑了笑,并未搭话。
陆铮和温疏言在派出所门厅便停住了脚步,两人并未继续跟随刑侦支队众人继续前进。陆铮则实时叫住了顾刈:“顾大队长,我们海西大队还是会继续做好外围工作,有任何需要,我们还是会积极配合!我就在车上等待顾大队长的吩咐!”
顾刈没有回头,甚至连脚步都没有停下,他只是背对着陆铮抬起手来摇摆了两下,然后便又与裴禹桥继续交流调查情况。
魏鸷瞄了眼身侧的陆铮,对于顾刈近乎轻视的态度,陆铮丝毫不介意,并在鼓励式的拍了拍魏鸷的肩膀后,便带着温疏言折返回停车场去。这也让魏鸷愈发认为,顾刈与陆铮,恐怕也不仅仅是老相识那么简单。
来到派出所二楼的一间会议室内,顾刈将刑侦支队部分队员召来开了一个简单的案情分析会,主要是为了了解他与裴禹桥分头前往福利院和李济楚住所调查期间,派出所里询问的进展情况。
“顾支队,大多数人都挺配合的,有问必答。不过进展缓慢,除了你刚才让我询问李济楚五月初八,也就是6月10日当晚的动向后,已经向张麒求证过……”
张威将这期间的情况完整向顾刈和裴禹桥进行了汇报,秦镇在旁进行了补充。这期间,受限于线索的调查进展,并没有从询问中获得更多用价值的线索。
“有没有不主动配合的?”
“也有……其实不算是当事人不配合,主要是家属。不过已经安抚好了,也在一楼的等候区等待调查结束。”
听着梁辰封的汇报,顾刈直接问道:“是吕莫森的家人吧?”
“是。他的父母来闹了一下,说是自己家孩子只是去健身的,根本就没有可能杀人,已经被安抚好了,他们也希望尽快摆脱这种麻烦。”
“能理解。”裴禹桥点头道,“作为父母,他们更加担心孩子沾染到命案后的流言蜚语和舆论上的恶意。父母嘛,总是要为孩子做长远打算……”
我是当母亲的,你不会懂我为你的长远打算!
钱?有的是!你不必走上跟你爸一样的路,你和他是我人生中最重要的人,我已经失去了他,可不想再提心吊胆度过余生……
平平淡淡就好!儿子,拥有自己的家,富足的和妻儿度过一生,就是幸福!
……
仅仅是一瞬间,一股猛烈的窒息感便开始毫无预兆的侵向顾刈,他的母亲金棠的说话声开始不断在她的脑海中回荡,即将掩盖住会议室内其他人汇报案情的声音。
为了不沉浸在深海中下坠般的窒息痛苦中,顾刈趁着视线尚未模糊,赶紧伸手拿起了桌上笔筒里的铅笔,并在佯装摆弄的过程中,用并不算锋利的笔尖狠狠刺进拇指肚上。
然而,原本顾刈放在身侧的小动作,却被一旁的魏鸷敏感捕捉到了,他并未偷偷关注顾刈的一举一动,而是在顾刈身旁下意识轻轻嗅着那股淡淡汗水和香皂气味时,猛然发觉这其中竟然夹杂着一丝丝的血腥味。就是那么低头的一撇,魏鸷便看到了顾刈被铅笔尖刺破的拇指正滴着鲜血!
魏鸷愣住了,他不明白顾刈为什么会有这种伤害自己的举动,更无法从他严肃的面庞上觉察出丝毫的痛苦感。这个外表刚毅、待下属极为苛刻的男人,内心底到底压抑着怎样的隐秘?
“陈思微怎么样?”
“在值班室哄孩子睡觉。”
“她公婆呢?死者罗昊渺的父母,也都还在这里吧?”
“死者母亲,就是那个吴泽瑛,一直没消停。”张威补充道,“对着她丈夫罗兵,一直抱怨。罗兵就只是坐在那抹眼泪,不说话。”
随后,顾刈和裴禹桥分别详细讲述了在李济楚住所和儿童福利院的调查进展情况,这也引发了会议室内众人的议论,都提出了种种猜测。不过顾刈明显有着下一步调查的明确方向,“接下来,我们要重新分别对他们进行调查询问。”
按照之前在福利院和对李济楚租住的房子的调查进展分析,这其中有太多错综复杂的人物关系,如果仔细复盘、推断的话,每个人似乎都隐藏着杀害罗昊渺的动机。
“目前队里参与刚才调查行动的,除了我之外,就只有你们三个人。”顾刈的目光划过了身边裴禹桥、司琳和魏鸷三人,“所以,接下来你们三个人的问话,对案件的侦破就起到了至关重要的作用。”
听到了顾刈的话,裴禹桥脸上的表情没有任何变化,司琳则变得格外严肃,仿佛身上担负着的身为刑警的荣耀与职责。
唯有魏鸷,站在原地压抑着内心深处的不知所措。不仅因为魏鸷注意到了顾刈流血的手指,还因为就在不久之前,自己还被顾刈无比的嫌弃,此时却又被对方委以重任?这到底是仅仅因为自己参与过调查的无奈之举?还是说,自己已经被顾支队认可了?魏鸷又想起了刚才陆铮对自己拍肩膀的举动,他才意识到这其中恐怕还隐藏着更深刻的含义……
警车上的陆铮刚对海西大队协助支队进行案件侦破的队员进行部署后,温疏言便不解道:“陆队,既然咱们俩已经协助支队侦破案件了,为什么不进去继续帮忙?”
陆铮神色放松,侧脸望着派出所院外立交桥高处,那桥梁道路施工的虚晃灯光,并不断传来机器运转的轰鸣声响。
“这是顾刈刚刚回到支队遇到的第一个案子,他也会竭尽所能把案子破了,这一案对他很重要的。咱们只要做好协助工作即可。”
温疏言虽然微微点头,但还是皱眉问道:“陆队,难道你就不好奇么?这凶手到底是谁?”
“当然好奇呀!”陆铮看了眼时间,坦言说道,“现在已经夜里十点多了,距离顾刈给自己设定的时限也快到了,很快就要有答案了。毕竟,‘当天发生的案子,当天破’嘛……阿言!要不要打个赌?顾刈会不会在十二点之前把案子给破了?”
温疏言满脸不屑神色,“我说陆队!不管被害人陆昊渺私德如何,你也不应该拿案子来打赌!你这也太不像话了!”
陆铮见温疏言神色逐渐严肃,连忙轻轻挥手:“好啦!阿言!还是那么没有幽默感!支队那边,早就开始打赌了!”
说着,陆铮把头靠在了座位上,目光再度投向立交桥上的灯光,“放心吧,阿言,咱们就先好好歇着,今晚肯定会有用武之地的!”
此时,顾刈终于完全从令他头脑混沌的窒息感中彻底摆脱出来了,并在脑海中形成了明确的调查线,想要将所有线索和疑点梳理清楚,就一定要寻找到凶手真正的动机和作案方法!
顾刈首先对裴禹桥的调查询问进行了安排:“老裴,你负责询问健身教练张麒,据我推测农历五月初八当晚,也就是6月10日晚,他和李济楚在家中喝酒有两个疑点!第一,他为什么那么清楚地记得当天的日期?这个日子有什么特殊之处;第二,当晚两个人喝酒有哪些细节?以及他与李济楚喝了多久?是不是能保证当晚陈思微与某人会面的时间里,始终没有离开。”
“明白。”
裴禹桥早已对顾刈的这一安排的目的了然于心。
魏鸷紧张地看着裴禹桥的安排部署,可顾刈的目光直接划过他,甚至没有丝毫的停留,直接落到了严肃中又夹杂着几分兴奋的司琳身上。
“司琳!你……”
“是!”司琳呼吸紧张且急促,“听从顾支队安排!”
“陈思微!”顾刈提醒道,“你刚才跟裴副一起去了福利院,你就负责询问陈思微,询问她是否有弟弟或者妹妹!不过,要注意询问节奏和态度!别忘了,她目前的身份还只是被害人家属,只是协助我们的询问调查!”
司琳缓缓点头,已经领会了顾刈的用意,“是反应?对么?不仅仅是答案,还有她在被我询问时的反应!”
最终,顾刈的目光落在了魏鸷的身上,此时的魏鸷脸色愈发冷白,不见丝毫血色,仿佛自己的鲜血已经随着顾刈手指伤口流失殆尽了。魏鸷眉头微皱,在勉强隐藏着即将面临的巨大压力。
“魏鸷!你负责孙雅!”
“明白……”
魏鸷心慌的很,让自己询问孙雅?难道是因为自己能嗅出李济楚卧室床上发现的那根头发,就是孙雅的?还是说……
“询问孙雅与李济楚的关系,如果你刚才在李济楚卧室里的判断没有错误,那么孙雅和李济楚隐瞒了他们俩之间的亲密关系。”顾刈盯着魏鸷那依旧空洞无光的双眼补充道,“记住一点,在这起命案中,波及到的所有人,他们之间的关系不应该对警方有任何隐瞒。他们那些上不得台面的关系,在人命面前一文不值!他们隐瞒的关系是不是跟案子有关,是我们警方来判断的!懂么?”
面对顾刈的严厉嘱咐,魏鸷默默地点了点头。