虽说在顾支队与死者妻子陈思微的询问方向上,魏鸷有着诸多不解,但是他也知道时间不等人,想要继续分析顾支队的查案方向,他就需要赶紧联络死者罗昊渺的母亲过来。
电话接通后,魏鸷的嗓子里仿佛压着一块儿沉重的石头,他用生硬严肃的语气说道:“喂!你好,这里是市公安局刑侦……”
“喂?谁啊!”犀利的声音隔着手机听筒差点刺破了魏鸷的耳膜,“诶!小畜生,到处跑什么?你妈赚那两个钱,还得加什么班,让我来接你……晚上都来不及去跳广场舞……”
熙熙攘攘的放学声中,对方先是指责咒骂了一番,然后才对着电话继续道:“喂!你大点声!快递你放到快递点的架子上就行了!烦死了,又要接孩子,还得收快递……”
这刺耳和先入为主的说话声,让魏鸷感到头皮发麻,还不等他重复一遍自己的身份和通话原因,就被挂掉了电话。
嘟嘟嘟嘟——
魏鸷无奈的叹了口气,本想赶紧甩掉这个烂摊子,没想到对方竟然直接挂掉了电话,他只能硬着头皮继续拨打了死者罗昊渺母亲的手机号码。
“怎么又是你啊?不是告诉你了嘛!把快递放在……”
“我不是快递员!我……”
电话那头传来嘈杂的汽车鸣笛声,接着又是一阵指责和谩骂声:“没完没了啊?你干啥的?电信诈骗啊!老太太我可不是傻瓜蛋子!免费送鸡蛋的小便宜可骗不了我!”
“我不是诈骗犯……”
没曾想到,对方压根就不听魏鸷的解释,接着就开始破口大骂了。空荡的走廊里,甚至能听到手机听筒传来的骂声犹如雷鸣不断轰响、回荡着。面色苍白的魏鸷只能用力的喘息了几口、鼓足了气力,不然恐怕根本就插不进去嘴。
“喂!你能不能听人把话说完啊?!我是警察!警察!”
魏鸷终于冲破了对方叫骂的隔绝,本以为对方听到自己是警察之后会消停下来,可没想到魏鸷迎来了更加猛烈的狂风暴雨——
“什么警察?我老太太没犯法,没犯罪的,打电话给我干啥?”
“你冒充警察吧?我看你们这些个死骗子,简直不得好死!”
“你还反反复复打电话来?这不就是主动捡骂嘛?”
……
这个时候,一个小女孩的声音不断劝说着老太太,“奶奶……您别生气呀……先问问是不是有……”
可没想到孩子这劝说的话语并没有让对方有所收敛,还将苗头转向了她:“你个小畜生!竟然替诈骗犯说话!跟你那个废物妈一个德行,等老太太我骂够了,再收拾你……”
终于,对方斥责孩子的犀利言辞终于让魏鸷忍无可忍,他冲着电话那边大声叫道:“喂!你儿子被杀了!我是来通知你的!”
“胡说八道什么呢?!我儿子怎么会被杀?你儿子才死了!你全家都死了!”
接着,又是一顿恶毒诅咒的输出,从祖宗到母亲,把魏鸷数落个够呛。魏鸷见对方把自己要处理的烂摊子拖得越来越久了,终于厉声训斥道:“我已经告诉你了!我是警察!你的儿子罗昊渺已经遇害了,你的儿媳陈思微也在我们这里接受询问,我们是受到陈思微的委托,打电话通知你的!”
魏鸷的语气犹如惊雷,声音在走廊里不断回荡,甚至有些在办公室里的同事都好奇的探出脑袋来,发现魏鸷正在联系不讲理的被害人家属,更是纷纷感慨——
“小魏,这竟然还有生气的时候?”
“诶呦!还有人能把小魏惹生气了!”
“嗯,像个爷们儿了!终于见识到小魏的血性了!”
……
众人好奇的目光让魏鸷更加想赶紧甩掉这烂摊子,他厉声通知死者罗昊渺的母亲赶紧来金源路派出所,“哪有什么诈骗犯?诈骗犯会通知你来派出所么?”
挂掉电话之后,魏鸷正准备去找司琳时,却不知道司琳何时已经突然出现在他身后,并用很是敬佩的眼神盯着他了。
“刚才……裴队让我跟你说,让你帮忙接待一下死者家属……”魏鸷又恢复到浑身散发倦意的状态当中了,“不过,这个家属好像有点难缠……”
司琳听闻,大大方方说道:“没事,我能处理好!再失控的家属我也见识过。”
魏鸷有些难为情的苦笑了一下,好歹也算是把难缠的工作交待出去了,不过还不等魏鸷回警务办公室,司琳立刻又严肃的对魏鸷道:“对了,我也有工作跟你交接呢!”
说着,司琳将手里的一个文件夹递给了魏鸷,“这是按照顾支队的要求,汇总了所有在健身会所的监控视频,把所有的时间点和时间线梳理完毕了!包括,顾支队强调的,咖啡杯的盖子是什么时候丢掉的,都有记录!”
魏鸷打开文件夹,翻看了监控视频的时间线索,没想到短短的时间内司琳就已经将时间线汇总的极为全面,除了第一页的整体时间线,以死者罗昊渺作为参照点,其不同时间段的活动时间,以及咖啡杯被放在何处,停留的时间,是否带盖子等等全部整理地清清楚楚。
至于其他几页,则是以当时健身会所内其他人,包括当时正在健身的会员和上私教课的教练作为参照点,在不同时间段里的活动轨迹和位置,以及是否接近过死者罗昊渺或者其放在一旁的咖啡杯进行汇总和整理的。
魏鸷来到市局刑侦支队这一个多月里,沿东市并没有发生什么特大刑事案件,今天中午围捕通缉犯的行动已经算是他来刑侦支队的一次大行动了。所以,这一个月里魏鸷做的更多的事情是了解刑侦支队的办案流程,增加理论知识,毕竟失忆这种事情,丢失的不仅仅是人生的过往,还有过往中夹杂的某些职业技能。
魏鸷认为刑侦支队是一个精英云集的所在,每一个人在工作中都达到了苛刻的地步,可是当顾刈突然回到刑侦支队重任队长之后,整个刑侦支队又进入了更加亢奋的办案状态。
随后,魏鸷回到了警务办公室内快步来到了裴禹桥的身边,将文件夹递了过去,并解释了文件夹里的内容,“司琳已经整理好的所有的监控信息。”
此时,坐在桌子另一侧的陈思微脸色依旧惨白,她端着纸杯故作饮水状,将里面的水在嘴唇旁抿了抿,目光跟随着进门的魏鸷,似乎已经听到了刚才魏鸷与婆婆在电话当中的争吵声。
坐在一旁的顾刈,撇了一眼魏鸷那冷白皮的侧脸,意识到魏鸷正在尽量躲着自己。虽说只是一瞬间的目光接触,可是魏鸷立马将眼神闪开,仿佛只要装作没有丁点的视线交汇,便可以假装顾刈根本就不存在。
噢?是在害怕我?还是厌烦我?是我太过苛刻了么?
不知为何,顾刈竟下意识生出了些许自我怀疑。他立刻将目光收回到面前的桌子上,可是刚才对着魏鸷侧颜的一眸,却让他产生了些许熟悉的感觉,他眼前的桌面开始模糊起来,又变成了那个一身黑衣的身影。
又是清晨噩梦中的窒息感!
顾刈用力咬紧了牙关竭力抵抗!
怎么搞的?我正在办案!不能再陷入那痛苦、虚幻的梦境当中了!
顾刈不断地告诫自己,却仍旧受到头脑胀痛的袭击和侵扰,那一阵阵太阳穴突起的疼痛感,让他下意识继续望向不断回避自己目光的魏鸷。是因为他么?为什么我见到他,就会想起……
为了避免胡思乱想,顾刈拿起了裴禹桥递过来的文件夹立刻打开查看。至于魏鸷,裴禹桥并没有让他离开,而是让他坐在了自己的一侧,继续记录与陈思微的谈话内容。因为裴禹桥对于顾刈的工作习惯太过了解——每当顾刈在办案过程中拿到对案情有进展的资料,便会立刻全神贯注地投入其中。
果不其然,当顾刈在简单查看文件夹内的资料之后,便立刻站起身,在没有与身旁裴禹桥有任何交待的情况下,他拿着文件夹快步来到了刚才魏鸷在隔壁坐过的办公桌前。在将文件夹摊开的同时,他发现桌子上正放着刚刚魏鸷在听着自己询问陈思微时写下的众多“?”标记。
这小子是干嘛呢?对案件有自己的分析和推测么?顾刈狐疑地朝着正在记录的魏鸷望去,对这个满脸困倦神色、面容苍白的男人产生了疑惑。
陈思微并不在意顾刈的离去,在她眼里这些穿制服的警察对她而言,只有一个功能和作用,那就是找到杀死丈夫的真凶而已,每一个都没有分别。
“对于你丈夫罗昊渺的死,你有怀疑的对象么?”
裴禹桥的问题,引得陈思微冷笑了不止,并且也让她的眼角再度滑下一道冰凉的泪痕。
“我太了解这个畜生的手段和玩法了,这几年,我其实见识过太多跟他有关系的女人了……也有些女人明里暗里的闹到我的面前来过,但是我把这群傻瓜当做擦过屁股的纸,一股脑都丢掉了……”
陈思微语气阴冷,不仅仅对于丈夫罗昊渺满是恨意,更是对那些曾经来打扰过自己的女人感到生理上的反感、厌恶。她对裴禹桥和魏鸷讲述了自己这几年的可恶遭遇,罗昊渺婚后始终奔赴在出轨和出轨的路上,他可以上一分钟还哄着外面的女孩陪自己温存,下了床就能立刻能约下一位美女来满足自己的**。
“有傻乎乎的大学生,刚成年的女学生来找过我。她们长得也就那么回事吧,倒是挺自信的。”陈思微言语间,散发出了嘲讽的鼻息来,“自以为陪着罗昊渺睡过几次,就是真爱了?愚蠢……”
面对这种主动上门挑衅的女生,陈思微表现得很是轻视,她告诉对方别耽误自己的时间,也告诫对方像她这么廉价的女人这个世界上一大把,犯不上自己花心思多加理会。
“你们俩知道那个女孩怎么说的么?‘不被爱的才是小三’?可笑吧?她竟然以为自己正在被爱?”
陈思微那嘲讽的语调犹如冰刀,锋利中夹杂着冷厉。
“我先给了她一个机会,只要她能说服罗昊渺那个畜生跟我离婚,我立刻给她让位。而且,我还提醒她,罗昊渺并不是什么时间管理大师,只是没有人愿意深究罢了。既然都能通过罗昊渺的聊天内容作为线索找得到我,那么就别自欺欺人,相信自己的直觉,罗昊渺下面那玩意儿始终就没闲着……”