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九区 第20章 爱心快递（不是）

"Lee秘书长送来的快递，请您签收。"

实验室的冷光下，路铭一的手指在全息屏上顿住了。

三台机械臂正在给星骸再生仓更换冷却管，金属碰撞声里混着姚镜璃倒抽冷气的声音——四个身着银灰色防辐射装甲的人类战士正押送着运输车，与他们同行的还有三台T-700S重型机甲，那些本该出现在前线的战争机器此刻正用离子钳固定着载重托盘，暗金色防护罩表面跳动着辐射警告的信息。

"阵仗够大的啊。"姚镜璃将目镜的显微模式切换成扫描，扫描着金属箱，"让我猜猜，是反物质核心？还是说..."她突然凑近运输车底部正在增压的起重器，"这么沉？你们该不会把奥西里斯的地核挖来了吧？"

为首的战士卸下面甲，露出左眼植入的义眼："请二位先更换Ⅲ级防辐射服。"他递上两件铅灰色连体制服，袖口处绣着的双头鹰纹章让姚镜璃瞪大双眼——这是星际远征军的内部物资。

能量环由放射性极强的坍缩星内核锻造，表面蚀刻着量子纠缠纹路，每个凹槽都嵌有冷凝片。这种被称为"钚环"的装置本应用于行星级能量供给，此刻流转着幽蓝光芒的环体上还残留着焦痕，显然是刚从某个大功率能量集合体紧急拆卸下来的。

"这个真的可以..."路铭一的声音卡在喉间，指尖悬在首席指挥官电子签章上方颤抖。全息屏弹出环形结构图，显示这个直径半米左右的钚环装载着十二组供能模组，当他的视线扫过能量转换率时，不由暗暗惊叹——这足够让再生仓的细胞培养营养液效率提升300%。

"安装坐标确定。"换上防辐射服的路铭一抓起战术目镜，"加载强磁屏蔽场，菜菜子的神经重塑进度可以提前到..."他对着空气喃喃，声音被防护服过滤成机械的颤音，"不需要一周，也许五天......"

悬浮在再生仓里的菜菜子正在褪去碳化的表皮，新生的淡粉色肌理像初春的樱花苞。

“可手术部分……”

"手术部分不需要你操心。"姚镜璃的机器人助手正在替换机械手臂捏折的手术刀。他抱着胳膊盯着再生仓的透视窗，倒映在玻璃上的眼中闪着微暗的紫光："他对你倒是很大方，这个环在黑市能换三艘巡航舰。"

可是周烁并没有给他回信，路铭一兴奋的眼中划过一层失落，或许自己想要的太多了。

凌霄的军靴懒洋洋地搭在粒子加速器的控制台上，手上正把玩着周烁的战术目镜。当他第三次把目镜拆成悬浮零件时，周烁终于把浴场星重建方案推到他面前——投影边缘闪烁着代表防御派活跃区域的红圈。

"拆个钚环有什么了不起的，市政厅晚几天建成也没关系啊，"凌霄突然弹飞目镜的镜片，金属碎片叮叮当当落在周烁整理好的刺杀案卷宗上。他的视线扫过办公桌右上角，那里原本蹲着只绒线都开叉的毛绒兔玩偶，现在只剩下一圈积灰的轮廓。

"先抓刺杀加藤因的凶手，再揪出威胁信息的黑手，顺便把防御派那群老封建的氧气管......"他做了个拔插头的手势，"等阿烁把这些脏活干完，再让我坐享其成登上负责人宝座——哪辈子修来的福气。"

周烁沉默着调出能量环运输记录，全息影像里联合诊疗站第三实验室的辐射警报还在闪烁。凌霄拆除的是中心区的建筑用能量供给装置，方圆十公里内的工地全都停工了。虽然耳边清静了不少，周烁还是觉得太阳穴发胀："统帅的命令是保证你的绝对安全。"

凌霄突然伸手穿透全息投影，虚拟光粒在他掌心聚合成六棱冰晶："防御派除了往诺瓦星人身上泼脏水，还能有什么新花样？"他腕间的旧伤疤在投影下泛着磷光，因为身体里流着诺瓦人的血，"就算真派杀手过来......"他突然凑近周烁的战术面板，"也轮不到路铭一——他现在只顾着向姚博士讨教呢。"

“或者先向他坦白你的身份？”周烁的指尖在战术目镜边缘摩挲出细密的电流声，全息投影即将展开的瞬间，凌霄突然像只受惊的兔子般弹起身。他瞥见周烁要给他看的东西了——那是路铭一在学院路文具店买的米黄色信纸。

"别！"凌霄一手按着周烁的手腕，一手捂住目镜，"人家写给你的东西..."他喉结上下滚动着，生命监测系统也响起警报声，"上学时尽帮你处理这种事了，我现在只想静静。"

“信里倒没说什么，”周烁回想那晚路铭一的表情，“只是我不想……”

"不就是回封信？"凌霄粗暴地切断生命监测系统的信号，"你就写'感谢关心，第九区的美好未来需要各方支持'..."他摸索着划乱周烁的全息屏，迸溅的幽蓝火花里藏着句几不可闻的，"反正他真正惦记的又不是我。"

周烁的战术板突然弹出一则新闻链接，防御派议员正在直播质疑市政厅能源分配。他伸手要关闭提示时，发现凌霄不知何时将权限切到了自己终端——全息屏右下角跳动着奥西里斯的星际航班时刻表，最近一班接驳艇将在27分钟后起航。

"今天...想回奥西里斯一趟？"

周烁盯着时刻表看了一会儿："要不还是算了。"

窗外未完工的市政厅穹顶爬满停摆的工程机甲，像极了六年前母亲带他看的奥西里斯水晶蚁巢。

"明天是宁姨忌日。"凌霄将全息投影切换成老式胶片影像：穿着旧世纪白大褂的曲友宁正在第九区废墟上绘制生态循环图。"去年你带着赫克托星的布防图去祭拜，前年揣着反物质炸弹设计稿..."他伸手划过周烁战术腰带，抽出的却是支保存完好的蓝玫瑰标本，"今年就带这个去吧，宁姨实验室的初代品种。"

周烁的战术目镜突然蒙上雾气，他这才发现凌霄偷偷下载了自己的日程表。

"交易所星歌剧院开幕礼，"凌霄一条条念着，"教育部关于第十二届世界通用语学习交流会、宇航协会量子引擎迭代技术讨论……都先由我这个秘书长代劳吧。"

星骸再生仓的能源体更换完毕，路铭一没必要一直守在这，但姚镜璃还要更新手术方案，以跟上细胞修复的进展，看起来要加班到深夜。

“姚博士，我先走了。”路铭一见他一连挂断了好几个来自Jasper的通话请求，忍不住问道：“既然不喜欢他，为什么还要跟他在一起？”

姚镜璃手速飞快地点着控制屏，几个机械手臂在他的控制下变换了持刀方向。

“因为他有钱，联合诊疗站的不少医疗设施都是拓疆集团捐赠的，还有医科大学的奖学金，异星物种的商业医疗保险……”他背过身去检查菜菜子的神经线缺损程度，“小学生才谈什么喜欢不喜欢的。”

路铭一默默按下叫车键，指尖还残留着星骸再生仓的低温触感。穿梭车穿过第九区霓虹斑驳的基因改造区时，空中的全息广告屏正循环播放周烁的政务演讲——说到底，他和周烁的关系也是相互利用。

农贸市场入口的屏障在雨幕中泛着青紫电弧，路铭一绕过巷子口的冷冻用品传送带，看见披着斗篷的德洛斯站在B-12冷库区等他。

“神经介质直连通讯的时间太短，”路铭一将量子通讯器按在德洛斯心口，那里跳动着诺瓦星人的蓝紫色心脏："我需要黑洞频段的加密通道。"

德洛斯给了他一个大大的拥抱，笑得很得意："放心，这次我准备了双频干扰源。"

当加密光幕在两人之间展开时，德洛斯突然握紧他的手："指挥官冷落你了？"

“他很忙，”路铭一深呼吸，等待频道接通的几秒钟竟然如此漫长，“第九区有太多事要处理。”

伴随着冷库液氮管道的嘶鸣，通讯画面加载完毕。路云树的战术斗篷上还沾着晨间会议的咖啡渍，六块全息屏中三份标红的正是出入境管理中心递交的《特殊物资运输申请》。

"文煜的哥哥在走私诺瓦星的未成年人！"路铭一向前倾身，似乎要冲进虚拟的屏幕中，“姐姐你知道的对不对？”

路云树的声音还在同步，看见她身边的全息屏熄灭，切换成屏蔽装置，路铭一狠狠闭上了眼睛。

"所以姐姐就默许他们贩卖Ω儿童？"路铭一的声音惊飞了货仓顶上停留的机械信鸽，就连德洛斯也忍不住抖了一下，"你怎么能……"

路云树浅蓝色的瞳孔泛起血丝，素来平稳的声线出现细微裂痕："诺瓦星37%的能量环供给依赖那些走私犯。"

与阿斯泽拉其他星球不同，诺瓦星的能源供给超过半数以上靠进口。没有能源，所有的基建、武器装备、甚至能实现星际穿越的飞船舰艇，都是空谈。

“姐……”路铭一握紧拳头，战术目镜遮住了他发红的眼眶。

"指挥官把钚环调度权限开放给你了？"路云树突然转移话题，全息屏切换成阿斯泽拉星系的头条新闻，奥西里斯第一新闻频道的主持人正在激情开麦，声称第九区负责人为拯救一个小女孩动用钚环的操作简直匪夷所思，“看来他很重视你。”

路铭一并不这么认为，垂下脑袋，摇了摇头：“你知道那么小的孩子，在第九区，过得是什么日子么？”

路云树沉默了良久，待路铭一抬起头，闪烁的全息屏上泛着信号中断的蓝光。