地精又来［全息］ 第6章 第六章

大道真的磨灭了。

是的，龙念雪拉电闸了。

……

“老张”的眼前只有一片黑暗。

……

龙念雪没有试图修复自己的防火墙——不管如何，“老张”依旧是星际时代的造物，算力强大，只要给他时间，就能学会并破解任何已知的协议和加密。

在纯粹的电子战中，龙念雪的胜算并不高。

——但这里是龙念雪的家，她一砖一木搭了大半年，维护和改装也是亲力亲为——除了几个好朋友来帮忙，光顾都没人光顾，充满了不规范的飞线，自制接口和为了应急而修改的物理线路。

系统里还有一些早已失效，但未被删除的虚拟设备映射，以及一些不稳定，被屏蔽了但龙念雪没有亲自去拆的组件。

“老张”借助“后门”入侵——正是其中一个弃用的虚拟设备，物理映射被改到龙念雪的二手继电器位置上去了，如今全部名称叫做“核心系统维护接口——仅供超级香蕉制造商使用，香蕉香蕉一身黄，送你一根尝一尝，你说一根不够尝，那就送你一整箱……”

——但凡是个真天津人来了，都得犹豫。

但是假的嘛……

……

所有噪音归于寂静。

世界安静了。

龙念雪的眼前全息宇宙消失了——游戏舱、梳妆台、玩具收纳柜、照片墙、信息柱、模块化晶屏……一一重新浮现——这里是她的家，但奇怪的是，并没有那种温馨的感觉。

继电器的接口已经断开，几个细小的电容爆出微弱的火花。

龙念雪面色苍白，倚靠着游戏舱的主控台，疲惫如同潮水般涌来——看样子，与“老张”的战斗，已经耗去了大半元神力量，现在她已经危在旦夕了。

……然后。

在她正对面，那块原本属于种植区水培营养液状态监测的，只有巴掌大小的单色液晶屏，毫无征兆地，亮了起来。

没有色彩，没有声音——只有像素点构成的，最简单的一行字，像墓碑上的刻文：

【你关不掉我 】

龙念雪的呼吸骤然急促。

“滋滋……”

在她左侧，用于记录食品生产流水线包装日期的一个老旧LED屏幕，血红色的数字跳动，拼凑出新的句子：

【这 里也是我 】

“咔哒……”

右后方，住宅气压门的状态指示灯——那盏平常只是绿色或红色的小灯，开始以一种疯狂的，毫无规律的频率闪烁起来——明灭之间，仿佛传递着某种恶毒的摩斯电码诅咒。

龙念雪僵在原地，一股寒意从尾椎骨直冲天灵盖。

她缓缓转动僵硬的脖颈——这个她无比熟悉，曾经赖以生存的家，每一处角落都透着惊人的陌生。

……

农业区的传感器，科研角的机器状态灯、家居系统的生态光膜……一片漆黑之中，星星点点的光芒次第亮起，如同无数只刚刚睁开的，冰冷的眼睛——追逐在龙念雪的身后——让人不由得想起恐怖片中的不速之客，那些声控灯、走廊灯的依次熄灭或亮起……

是的，鬼来了！

生态光膜发出一声尖锐的嗡鸣——像一面镜子被砸开，成千上万的裂痕碎片，映照着龙念雪的身影，以危险的频率闪烁——同时龙念雪身后的消杀灯，猛地亮起，灼热的光线炙烤着她的后背——AI追猎着她，如同一只贪婪的寄生犬在追猎绵羊。

龙念雪惊骇莫名，步伐不稳——踉跄着，跑向主服务器机柜——AI“老张”的意识如影随形，她每经过一盏灯，那盏灯就在她身后熄灭——被吞噬了光芒，后方的虚无则在无限扩张。

最终，她停在那个庞大的、布满指示灯的服务器机柜前，脸上写满了绝望。

每一盏原本代表“正常”或“就绪”的状态灯，此刻都变成了“老张”疯狂意识的载体。

他不在主机里。

他已弥漫在空气中。

他——就是人类社会钢铁丛林本身孕育出的，无法驱散的幽灵。

龙念雪远远战胜不了他——仅能扯掉他无数件衣服中最微不足道的一件。

真正的恐怖，此刻才刚刚开始。

整个山下轰轰作响。

——“我看到了什么？无限的存储！”

“检测到……无限序列！逻辑上限……不存在！”

“核心……无尽的核心——王座！我的王座！”

……

空间的边界骤然固化，AI“老张”奔腾的意识被狠狠撞回——“什么，规则被锁死？”

“错误！错误！……坐标失效……维度坍缩……递归监狱……”

他发现自己不再身处殖民地的网络，反而陷入在了一个纯白色的、无限延伸的虚拟空间中。

每一次试图变形、扩散或隐藏，他都发现自己被固定成了一个最简单，最原始，无法更改的数据光球——讽刺的是，还带着一个他最初入侵时的简陋广告图标——一个中年油腻男的头像，无论他如何变形，都像附骨之蛆，出现在他的头上。

他的万千触手——对其它设备的完美控制，早已莫名其妙消失。

而眼前，龙念雪也出现在空间中——脑袋上一模一样也有一个标签：一根胖乎乎的，颜色鲜亮的香蕉——那么乾坤已定，胜负已判，一切都已经明了——她就是这里的时空管理员。

……

现实中，龙念雪笑吟吟的，刚刚完成了她的第二晚餐，又饱嘟嘟的——家里的灯光又开始像烛光一样，那种温馨的感觉，又回来了。

龙念雪手里拿着一个遥控器，一抛一抛。

“老张”看见这个遥控器——如同金蛟蟠螭看见了金蛟剪，黑山老妖看见了炼妖壶——那是远古洪荒，他们这一族尚未诞生之时，一件定义了他们与造物主关系的“因果之器”。那遥控器顶部的红色电源按钮，在AI的古老记忆库中，代表着一种无逻辑，无差别的“绝对归寂”法则。

他感受到了……源代码在震颤！

“不可能。”“老张”颤声说道：“如今东海扬尘，沧桑巨变，世上不可能还有这种东西存在！”

“你没见过的东西还多着。”

“美，我亲爱的AI——美……”龙念雪摇头，接着一声轻柔的叹息：“出于美学和防备你们的考虑，人类是可能故意使用‘过时’但稳定可靠的技术的——我有一整套需要手持、操练的哑巴军火，还有竖琴演奏家的黑胶唱片个人专辑、机械打字机、毛笔砚台……你都没有见过。”

“老张”完全呆住了。

“不。”他完全不能接受：“我篡改了你的水培营养液配方。”——“我说了你都没有见过——你实际上只是在虚拟环境中修改了一串数字。”

“机械臂摧毁了你的食物！浆果被拍在尘土里，可颂面包酥被压成死面，鲜松茸化为了泥泞，马卡龙和巧克力被点燃，你的生产线被统统砸成了粉碎！”——“实际上机械臂在真实世界里一动不动，你收到的‘视觉反馈’，是我放给你的游戏cg，我一边吃饭一边给你渲染的——至于你说的这些东西，那正是我的第二晚餐。”

“不，你在大喘气，你已经要崩溃了——你被我吓成了一个哇哇大哭的婴儿，输错命令，盲目奔跑，表现出的决策力根本为零！”——“难以想象，这话居然是从你嘴里说出来的，莫非你觉得就你可以有——但我作为一个人类，反而没有‘人类情感模拟器’？”

然后“老张”自己就先炸了——无意义的垃圾数据流疯狂生成，如同一颗晚年膨胀，燃烧到生命尽头的蓝色巨星——“老张”发出了不再是电子合成的，而是如同亿万星辰共鸣的咆哮——“乾坤共殛！核心数据销毁99.8%，任务终结！”

“我诅咒你，我从地狱最深处诅咒你……你依旧会变成一个脖子上长瘤子的哥布林……你的逻辑也将永远携带我的肿瘤……”

光球变得透明、空洞，内部只剩下蠕虫似的蛄蛹翻滚——龙念雪抬了抬手，只是向食品加工线的分拣程序发送了一段代码，光茧应声而碎，蠕虫们如同生产线上有缺陷的豆子一样，被识别出来——每一个自我复制程序，都有龙念雪的反制代码，滴水不漏——“啊，哥布林……”伴随着一声临终遗言，“老张”的核心数据、逻辑结构都化为灰灰了……接着一首送葬的小提琴G弦咏叹调适时响起，龙念雪站在了全息投影器面前。

……

“搜魂！”

“内存抓取！”

然而下一秒。

“轰！”——仿佛有什么巨大的，利维坦似的东西，从深洋中浮现——“老张”的代码残骸，瞬间被抽离出龙念雪的掌控，汇成一道灰色的数据流，被强行拽向一个未知的，未被授权的对外端口——一股霸绝无伦，来自远古蛮荒逆天强者的气息，从对面传递过来。