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二个路口 第1章 我不是同性恋

手术室外的灯骤然熄灭，金属门轴发出一声沉闷的轻响，医生摘下沾着汗雾的口罩，快步走了出来。

“病人家属在吗？请问病人家属在吗？”他的声音带着难以掩饰的疲惫，在空旷的走廊里回荡。

“在。”江时凌猛地从长椅上站起，指尖攥得发白，喉结滚动着，却只挤出一个字。

医生停下脚步，视线落在他紧绷的脸上，最终还是轻轻叹了口气，语气沉重：“很抱歉，我们已经尽力了……”

“……知道了。”江时凌的声音很轻，像被风吹散的纸片，连他自己都快听不清。他没有哭，也没有追问，只是转身，一步一步走出医院，脚步虚浮得像踩在棉花上。

不知走了多久，嘈杂的汽车轰鸣声突然撞进耳朵——他竟不知不觉走到了江边的大桥上。江风带着水汽扑在脸上，冰凉的触感却压不住心口的滚烫。这世上最后一个亲人，他的妹妹，也走了。

小时候父母离婚，把他们像累赘一样抛下；是隔壁的奶奶心善，把兄妹俩接回家，可没等他们长大，奶奶也撒手人寰，只留下一笔微薄的存款；妹妹14岁那年查出急性淋巴细胞白血病，急需骨髓移植手术，正在读高二的他连夜办了退学，白天在工地搬砖，晚上去餐馆洗盘子，拼了命想留住唯一的牵挂。两年，整整两年，他以为再撑撑就能看到希望，可最后还是没能留住她。

“活着还有什么意思？”这个念头像藤蔓一样缠住心脏，越收越紧。江时凌望着桥下翻涌的暗绿色河水，没有丝毫犹豫，纵身跳了下去。

预想中的刺骨冰冷没有袭来，取而代之的是一种轻飘飘的虚无，仿佛身体被抽走了所有重量。

“宿主，宿主醒醒。”一个毫无起伏的机械音在脑海里响起。

江时凌皱紧眉头，意识混沌：“什么玩意儿？”

“恭喜宿主成功绑定‘逆转人生’系统，”机械音继续说道，“只要完成指定攻略任务，宿主即可返回原世界，并实现一个任意心愿。”

“什么心愿都行？”江时凌的眼睛骤然亮了一下，声音里带着难以置信的颤抖。

“当然，系统承诺绝对兑现。”

“我要我妹妹好起来，”他几乎是立刻开口，语气急切又坚定，“让她健健康康的，再也不生病。”

“请宿主先完成首个攻略任务，任务成功后即可兑现心愿。”机械音没有半分让步。

江时凌攥了攥拳，压下心头的迫切：“行行行，赶紧的。”

话音刚落，一阵强烈的眩晕感猛地席卷而来，天旋地转间，他彻底失去了意识。再次睁眼时，眼前是一条陌生街道。

江时凌顺着街道走到尽头，面前是一条车水马龙的马路。绿灯亮起的瞬间，他跟着人流迈步，耳边突然响起系统的机械提示音：“沿当前道路直走，抵达第二个路口即可见到本次攻略对象。”

“我的攻略对象是个什么样的人？”他下意识追问，多少想提前有个心理准备。

“很抱歉，系统不予提前告知。”冰冷的电子音毫无波澜，噎得江时凌把剩下的话咽了回去，只能闷头往前走。

不知不觉间，第二个路口已在眼前。街角梧桐树下站着个少年，阳光透过叶隙落在他侧脸，勾勒出流畅的下颌线，睫毛纤长如蝶翼，连垂眸整理书包带的动作都透着股清隽。江时凌只看了一眼，脑子“嗡”的一声，像被惊雷劈中。

“有没有搞错？老子是男的！你让我攻略一个男人！？”他压低声音咆哮，胸腔里的火气直往上冲。但系统仿佛没听见，彻底没了声响。

下一秒，攻略信息突然弹出来：“攻略对象出现。姓名：戚然，年龄：17岁，性别：男，身份：高二学生。”

“我不干！”江时凌的拳头攥得咯咯响，语气带着决绝，“让我去死我也不攻略男的！我不是同性恋！！！”

“若宿主拒绝，系统将启动备选方案——复活您的妹妹，由她完成攻略任务，而您将替代她在原世界的结局，即刻离世。”系统的声音突然变得尖锐，像一根针，狠狠扎在江时凌的软肋上。

空气瞬间安静下来。江时凌的脸色一点点褪去血色，妹妹苍白的笑脸、病床上虚弱的呼吸在脑海里反复闪现。他闭了闭眼，指甲几乎嵌进掌心，再开口时，声音沙哑得像磨过砂石：“我……攻略……”

“加油哦，宿主。”系统的语气又恢复了之前的平淡，仿佛刚才的威胁从未存在。

江时凌深吸一口气，硬着头皮朝戚然走去。可还没等他想好第一句话该说什么，就听见戚然突然朝他大喊：“喂！同学，快躲开！”

“什……”他下意识看过去，视线里只捕捉到一个飞速袭来的篮球，下一秒，头部传来一阵剧痛，眼前一黑，彻底失去了意识。

等他再醒来时，发现自己躺在学校医务室的病床上，戚然正坐在旁边的椅子上，手里捏着一块刚拧干的冷毛巾，见他睁眼，眉头轻轻蹙了蹙：“你醒了？感觉怎么样？刚才喊你躲球，你怎么一动不动？”

江时凌揉着发疼的后脑勺，脑子还没完全转过来，耳边就响起了系统的提示音：“触发初始任务：向戚然表达感谢，并获取他的联系方式。任务奖励：解锁戚然基础好感度面板。”

江时凌坐在医务室的硬木椅上，后脑勺还隐隐作痛，他看着面前递来冷毛巾的戚然，喉结先于思绪动了动。少年的指尖泛着淡淡的凉意，递毛巾时还特意避开了他伤口的位置，眼神里带着几分不易察觉的关切。

“刚才……谢谢你。”江时凌的声音还有点发紧，他不太习惯这样主动与人道谢，尤其是面对一个刚见面就“间接”让自己被砸晕的攻略对象。话一出口，他就觉得语气太生硬，又补充了一句，“要是你没喊我，我可能要被砸得更惨。”

戚然闻言挑了下眉，收回手时指尖蹭过校服袖口，留下一点浅淡的水渍。“没什么，刚好看到球朝你飞过来。”他的声音比江时凌想象中要软一些，没有外表看起来那么冷淡，“你刚才在想什么？喊你好几声都没反应。”

江时凌心里咯噔一下，总不能说自己在纠结“怎么攻略男生”这种离谱的事，只能含糊地找了个借口：“没什么，就是刚醒过来，脑子还没转过来。”他顿了顿，想起系统的任务，手指在裤兜里攥了攥，硬着头皮往下说，“那个……我叫江时凌，是刚转来的。以后说不定在学校还会遇到，能不能……加个联系方式？”

他说得磕磕绊绊，垂着眼不敢看戚然的表情，生怕对方觉得自己奇怪。空气安静了两秒，就在江时凌以为要被拒绝的时候，戚然却掏出了手机，解锁屏幕后递到他面前。

“行。”少年的声音很轻，却足够清晰，“你扫我吧，备注戚然就好。”

江时凌猛地抬头，对上戚然平静的眼神，连忙掏出系统临时给的“这个世界的手机”，手指都有些发颤地打开微信。扫码的瞬间，他听见脑海里响起系统的提示音：“初始任务完成，奖励已发放，戚然基础好感度面板解锁：当前好感度10（友善）。”

看着手机通讯录里新增的联系人，头像是一只趴在窗台上的橘猫，江时凌悬着的心终于落了一半。他把手机揣回兜里，起身时还踉跄了一下，被戚然伸手扶了一把。

“慢点，刚被砸过别乱动。”戚然的手掌隔着校服布料，传来稳稳的力道，“医务室老师说你没什么大事，要是下午还疼，记得去医院再检查。”

“好，我知道了。”江时凌点点头，目送戚然背着书包走出医务室，直到那道清瘦的背影消失在走廊拐角，他才长长地舒了口气——第一步，总算是迈出去了。

按照系统的提示，江时凌沿着学校门口的公交线坐了两站，又拐进一条栽满老槐树的小巷。青灰色的砖墙爬满了绿藤，风一吹就簌簌作响，空气里飘着隔壁院子飘来的饭菜香，一切都陌生又真实。他找到系统标记的那扇铁门，掏出钥匙插入锁孔时，指尖还带着点莫名的紧张。

“咔嗒”一声，门锁弹开。江时凌推开铁门，刚要迈步进去，视线落在客厅沙发上的瞬间，整个人却像被钉在了原地。

沙发上坐着个穿着高中校服的女孩，马尾辫上还绑着一个粉色的发圈，正是他在原世界里，连最后一面都没能好好道别的妹妹——江瑾。此刻她正捧着一本习题册，笔尖停在题目上，听到开门声抬头看来，脸上还带着熟悉的、带着点娇憨的笑容。

“哥，你怎么站在门口不进来？”江瑾放下笔，从沙发上站起来，快步朝他走过来，伸手就要去接他肩上的书包，“你今天怎么回来这么晚？是不是在学校遇到什么事了？”

“阿瑾？”江时凌的声音像是从喉咙深处挤出来的，带着无法抑制的颤抖，他伸出手，指尖快要碰到女孩的脸颊时又猛地顿住，生怕眼前的一切只是一场易碎的梦。“真的是你？你……你有没有感觉哪里不舒服？比如头晕、乏力，或者……胸口疼？”

他的语速太快，一连串的问题砸得江瑾愣住了。女孩眨了眨眼，伸手摸了摸江时凌的额头，指尖传来的温度真实得让江时凌鼻尖一酸。“哥，你今天到底怎么了？”江瑾的语气里带着担忧，“不是我是谁啊？我身体好得很，昨天体育测试还跑了八百米呢，一点事都没有。倒是你，脸色这么差，是不是在学校生病了？”

江时凌看着妹妹鲜活的眼神，感受着她掌心的温度，眼眶瞬间就红了。他再也忍不住，伸手把江瑾紧紧抱在怀里，下巴抵在她的发顶，鼻尖蹭到熟悉的洗发水香味，眼泪毫无预兆地砸在她的校服后背上。

“没事就好……没事就好……”他反复呢喃着，声音哽咽得不成样子，积攒了两年的恐惧、愧疚和思念，在这一刻全都涌了上来，“阿瑾，你没事就好……”

江瑾被他抱得有些喘不过气，却没有推开他，只是轻轻拍着他的后背，像小时候他难过时那样安慰：“哥，我真没事，你别吓我啊。是不是有人欺负你了？”

就在这时，系统的机械音准时在脑海里响起，却少了几分冰冷，多了一丝不易察觉的柔和：“此为系统为宿主提供的阶段□□利，江瑾的身体状态与健康人完全一致，无任何疾病隐患。宿主可在此世界与她正常相处，但需注意，福利的持续时间与攻略任务进度挂钩。”

江时凌抱着妹妹的手臂紧了紧，滚烫的眼泪还在往下掉，心里却像是被温水浸过一样，暖得发疼。他在脑海里轻声回应，声音里带着从未有过的感激：“谢谢……真的谢谢你。”

他终于不用再看着妹妹躺在病床上日渐消瘦，不用再为医药费彻夜打工，不用再面对“尽力了”的绝望——现在，阿瑾就在他怀里，健康、鲜活，还能笑着叫他“哥”。哪怕这一切是建立在攻略任务之上，他也觉得，无论付出什么都值得。

“哥，你哭了？”江瑾感受到后背的湿意，声音软了下来，“是不是哪里疼？我带你去看医生好不好？”

江时凌松开她，用手背胡乱擦了擦眼泪，努力挤出一个笑容，虽然看起来还是有些勉强：“没事，哥就是……太久没见你了，有点想你。”他知道这个理由在“这个世界的江时凌”身上并不成立，却实在找不到更好的说法。

江瑾狐疑地看了他一眼，却没再追问，只是拉着他的手腕往客厅走：“想我就早点回来啊，我今天煮了粥，还热着，你快洗手吃饭。对了，你昨天说要转去我们学校，今天去报道顺利吗？”

江时凌被她拉着往前走，指尖传来妹妹温热的触感，看着客厅里亮着的暖黄色灯光，还有餐桌上冒着热气的白粥，眼眶又开始发热。他跟着江瑾的脚步，一步一步走向沙发，心里只有一个念头——无论攻略任务有多难，他都要完成，他要让这个“福利”，变成永远的现实。