顾屿接过水杯,指尖不经意间碰到了顾琛的手指。
那瞬间的接触像带着微弱的电流,让他心头一颤。
他抬起头,看着哥哥近在咫尺的俊朗侧脸,灯光在他深邃的眼窝投下阴影。
这一刻,顾屿心中那模糊的、躁动的情感终于清晰无比地破土而出,带着少年Alpha的炽热和不容置疑的独占欲。
他不要哥哥只是哥哥。
他不要哥哥对别人也那样笑。
他不要任何人靠近哥哥,分享哥哥的气息和目光。
他想…一直独占这份温暖,这份纵容,这个人。
这份认知如同惊雷在他心底炸响,带着甜蜜的眩晕和隐秘的恐慌。
他知道这不合常理,甚至惊世骇俗。
但看着顾琛沉静的、带着一丝关切的眼神,顾屿只是抿了抿唇,将那份汹涌的爱意和强烈的占有欲,小心翼翼地藏在了外壳之下,低声应道:“嗯,我再待一会儿,和哥哥一起。”
他悄悄地将身体又往顾琛身边贴紧了一分,仿佛这样,就能离那颗渴望的心更近一些。
时光在顾琛不动声色的纵容和顾屿日益膨胀却小心翼翼隐藏的独占欲中悄然流淌。
顾屿以为日子会永远这样下去。
他以为哥哥那独一无二的宠溺,那为他留的门缝、为他亮起的灯、默许他靠近的体温,是他专属的领地,坚不可摧的堡垒。
他会把那份惊世骇俗的爱意死死摁在心底最深处,用尽一切演技去扮演一个“正常”的、只是格外依赖哥哥的弟弟。
只要哥哥还在身边,只要那份纵容还在,他就能靠着这偷来的温度活下去。
然而,不知从何时起,堡垒的基石开始无声地松动。
顾琛依旧对他有求必应,物质上从未亏待。
但顾屿敏锐地察觉到了变化。
那变化细微却致命。
顾琛书房的门,不再总是虚掩着一条缝。
顾琛卧室的灯,也不再总是为他亮到深夜。
有时他站在楼下,仰望那扇熟悉的窗户,里面漆黑一片,像一张吞噬希望的巨口。
顾琛的目光停留在他身上的时间越来越短。
即使在同一个空间,顾琛也常常沉浸在自己的世界,文件、邮件、电话……那些东西占据了顾琛越来越多的心神。
他依旧会回应顾屿的话,但那份专注,那份曾经只落在他一个人身上的、带着纵容的凝视,渐渐消失了。
顾琛的怀抱……更是成了遥不可及的奢望。
偶尔顾屿只能借着信息素不稳或生病的由头靠近着,贪婪着那一份独属于他的温暖。
顾屿渐渐开始恐慌。
像一只被骤然夺走暖巢的幼兽,暴露在刺骨的寒风中,瑟瑟发抖,不知所措。
他开始变得异常敏感。
顾琛晚归,他会坐在客厅的黑暗里等到天亮,只为第一时间捕捉到哥哥进门时那一丝微弱的气息。
顾琛接电话时一个不经意的温和语气,会让他如坐针毡,反复揣测电话那头是谁。
顾琛身上偶尔沾染的一丝陌生的、属于Omega的甜香信息素,会让他瞬间失控,颈后的腺体灼痛到几乎要爆开,需要用尽全身力气才能压下扑上去撕咬的冲动。
他害怕。
害怕哥哥的目光会彻底移开。
害怕哥哥的怀抱会永远对他关闭。
害怕哥哥彻底将他从身边剥离。
那份根植于骨髓的独占欲,在恐惧的浇灌下,扭曲成了更深沉的占有。
他开始留意顾琛身边出现的每一个新面孔,他像守护着最后珍宝的恶龙,竖起了全身的尖刺。
然而,命运的利刃,终究以最猝不及防、也最残忍的方式,斩断了他最后一丝自欺欺人的幻想。
那个初夏的午后,阳光炽烈,蝉鸣聒噪。
他看见了。
就在那棵巨大的、开满雪白槐花的老槐树下。
顾琛背对着他,身形挺拔,激烈的亲吻着他怀里的Omega。
一个陌生的、年轻的、男性Omega。
阳光跳跃在顾琛低垂专注的侧脸上,勾勒出他从未在顾屿面前展现过的、一种近乎沉迷的侵略性。
空气里,槐花甜腻的香气,混合着那个陌生Omega被激发出的、清甜诱人的信息素味道,还有……顾琛身上那浓烈到几乎化为实质的、带着强烈占有意味的雪松信息素!
“咚!”
一声闷响,顾屿怀中的篮球脱手,重重砸在铺着鹅卵石的小径上,滚向一旁茂密的冬青丛。
世界,在那一刻彻底失声。
所有的色彩褪去,只剩下刺眼的白光和老槐树下那刺目的一幕。
时间被无限拉长、扭曲。
顾屿像是感觉不到自己的心跳,感觉不到呼吸。
他像个被抽空了灵魂的木偶,僵直地站在那里,瞳孔放大到极致,里面映着那纠缠的剪影,只剩下空洞和难以置信的惊骇。
一只手,轻轻地落在了他的头上。
顾琛微微俯身,低沉醇厚的声音在顾屿耳边响起。
声音压得很轻,像是怕惊醒了梦中人,却清晰地穿透了顾屿耳中嗡嗡作响的轰鸣。
他不敢看顾琛的眼睛,更不敢看顾琛的嘴唇。
但那刺眼的痕迹,像烧红的烙铁,又狠狠烫在他的视网膜上。
他想吐。
胃里翻江倒海。
他慌乱地低下头,视线无处安放,最终死死盯住地上滚落的篮球。
泪水毫无预兆地汹涌而出,瞬间模糊了视线。
他死死咬着下唇,尝到了血腥味,才勉强没有发出崩溃的呜咽。
顾屿像提线木偶般,被顾琛带着离开了那片槐花飘香、却埋葬了他所有幻想的地狱。
顾琛亲自把他送回了宿舍楼下。
一路无言。
顾屿始终低着头,身体僵硬得像一块冰,拒绝任何触碰。
顾琛似乎想说什么,但最终只是看着他走进宿舍楼。
当宿舍沉重的门在身后关上,隔绝了外面刺眼的阳光和顾琛身影的瞬间。
顾屿一直强撑着的、名为“理智”和“弟弟”的躯壳,轰然坍塌。
“呃…啊——!”
一声压抑到极致的、如同濒死野兽般的嘶吼从喉咙深处迸发出来,带着撕裂般的绝望。
他再也支撑不住,顺着冰冷的门板滑倒在地。