镜头前,他是深情款款的男主角,是冷酷无情的杀手,是潇洒不羁的侠客……他用一个又一个角色,一层又一层面具,包裹住那个早已千疮百孔名为顾屿的空壳。
他成功了,影帝的桂冠,无数的赞誉,蜂拥而至的粉丝……他拥有了世俗意义上的一切。
可每当镁光灯熄灭,人群散去,他独自回到那座空旷的宅邸时,巨大的虚无感便又会如同潮水般将他吞没。
他知道自己病了,病入膏肓。
他的爱是寄生在顾琛这棵大树上的毒藤,汲取着对方的养分,却也缠绕得对方窒息。
他清楚地记得顾琛每一次冰冷的眼神,每一次刻意的回避,每一次带着警告的适可而止。
可他没有办法。
放手?那不如直接将他剜心剔骨。
所以这五年来,他小心翼翼地丈量着顾琛容忍的底线,不再像五年前那样激烈地嘶吼和质问。
他学会了利用舆论,让外界始终保留着对他们兄弟关系亲密的认知,也无形中织成一张细密的网,将顾琛与他捆绑在一起。
他知道顾琛在乎顾家的声誉,在乎外界的看法,所以这便是他手中无形的筹码之一。
日常通过齐司明不动声色的汇报,通过财经杂志上模糊的照片,通过社交场合旁人的只言片语……拼凑出顾琛不在他身边的碎片。
主导了哪个重要的并购案,出席了哪场国际峰会,他……身边是否又出现了新的匹配度高的Omega。
每一次听到类似的风声,都像有一把钝刀在他心口反复切割。
他知道顾琛对感情淡漠,除开陆明哲,但那个人已经死了,可理智还是在疯狂的占有欲面前不堪一击。
所以他也从未停止过清除那些试图靠近顾琛的隐患。
无论是商业联姻的提议,还是某些不自量力,试图凭借信息素或容貌吸引顾琛注意的男女,最终都会因为各种各样的“意外”或“丑闻”而无疾而终。
他做得干净利落,从不留下把柄,将偏执的占有欲隐藏在影帝的光环和得体的言行之下。
就像沈翊宸今晚无意中提到的那个白予安……哥,你怎么可能会喜欢那种味道?
他目光无意识地扫过对面巨大的嵌入式书柜。
柜体深处,是一个反扣着的小相框边缘。
他知道那里面是什么。
那是一张很多年前的照片,照片上是顾琛穿着大学时代的衬衫,眉眼间尚有几分未褪尽的青涩与飞扬,手臂随意地搭在另一个温润少年的肩上,笑容是顾屿很少见过的放松和……真实。
而那个被他搂着的人,笑得眉眼弯弯,气质干净,正是陆明哲。
讽刺的是,这张象征过往亲密的照片,如今却被刻意反扣着,藏在书柜最深的阴影里,如同那段尘封的过去。
顾屿的眼神有些飘忽,酒精和极度的疲惫让意志力变得薄弱。
他记忆不受控制地倒流,将他拽回那个槐花盛开的初夏午后。
……
十六岁的夏天,空气里还浮动着清甜微涩的槐花香,阳光被层层叠叠的叶片筛落,在地上投下晃动的光斑。
刚结束一场篮球赛的少年顾屿,浑身蒸腾着热气,额发被汗水浸湿,几缕黏在光洁的额头上。
少年的活力让他像只躁动的小兽,抱着篮球,莽撞地穿过学校后方那片安静的小花园,只想抄近路快点回宿舍冲掉一身黏腻。
刚拐过爬满紫藤的月亮门洞时,脚步却像被无形的绳索绊住一般,猛地刹停在原地。
心脏,骤停了一拍,血液似乎在瞬间倒流,冻结。
他看见了——他的哥哥顾琛。
他心底那个如神祇般仰望、如信仰般依存的人,正将一个人紧紧箍在怀里。
一只手用力地环着那人的腰肢,几乎要将对方纤细的身体按进自己的胸膛。
另一只手托住那人的后脑勺,修长的手指深深插入对方柔软微卷的发丝间,正以一种近乎掠夺的姿态,激烈地吻着。
被吻着的人似乎承受不住这狂风骤雨般的侵袭,纤细的脖颈仰起一个脆弱又顺从的弧度,脚尖微微踮起,身体因为缺氧或是别的原因而轻轻颤抖着。
环在顾琛颈后的手指无意识地蜷缩,抓皱了顾琛那件总是熨帖得一丝不苟的白色衬衫领口。
午后的阳光格外偏爱地跳跃在顾琛低垂的侧脸上,勾勒出他专注而投入的轮廓。
微风吹过,拂动两人的发梢衣角,却吹不散那方寸之地灼人的热度与暧昧。
“咚!”
篮球从他骤然脱力的手中滑落,砸在铺满鹅卵石的小径上,发出一声沉闷的巨响,然后滚进一旁的冬青丛里消失不见。
这突兀的声响如同按下了暂停键。
顾琛的动作骤然停住,紧贴的唇瓣微微分开。
他抬起头,锐利的目光穿透午后的光晕,精准地捕捉到了那个僵立在原地、脸色煞白的少年。
他深不见底的瞳孔不禁紧缩了一下,闪过一丝极快的错愕。
顾屿像被施了定身咒,浑身血液似乎都在瞬间冻僵。
大脑一片空白,嗡嗡作响,只剩下眼前那幅亲密到刺眼,几乎灼烧着他的视网膜画面,反复播放,那个Omega……他是谁?
顾琛怀里的Omega显然也受了惊吓,身体微微一颤,下意识地想要更紧地偎向顾琛的怀抱,将泛红的脸颊埋进顾琛的肩窝,寻求保护。
顾琛低头,安抚性地在那人肩头轻轻拍了两下,低声说了一句什么,然后,他松开了怀抱,朝着顾屿走了过来。
几步的距离,被无限拉长。
顾琛高大的身影逐渐逼近,最终完全笼罩住瘦削的少年。
顾屿甚至能闻到对方身上沾染的、属于那个陌生Omega的甜腻和花香,混合着顾琛本身冷冽的雪松气息,形成一种古怪而令人作呕的味道。
一只手,带着刚刚拥抱过别人的温度,轻轻地落在了顾屿的头上。
顾琛微微俯身,低沉醇厚的声音压得很低,在他耳边响起,似乎怕惊扰了谁:“阿屿?”
顾屿被迫抬起眼,对上顾琛的视线。
那双眼眸深处还残留着未散的情动,额前几缕发丝因方才的激烈而略显有些凌乱。
他的薄唇颜色比平时更深,带着一种湿润的嫣红,唇角甚至残留着一点暧昧的水光,下唇上还有一个极细微的、像是被不小心咬出的浅痕。