双榭殿是玄冰宗招待外客的宴厅,建于开宗之时。
食点味好精致,殿内布置奢华。
冰蚕丝织成的云纹地毯铺满殿宇,踏上去悄然无声。东西两侧立着巨大的水影琉璃壁,其中游动着的灵鲤如光影般跃然。
宗主落座主位,高高在上。
祁朔扬默默收回视线,穹顶镶嵌这一块天然形成的天山寒玉,散发着柔和的清辉,轻轻柔柔地封住在座所有人的灵力。
他的佩剑也在进来时被查收在外。
“后日,便是你师父的入祠堂礼。”宗主明言:“作为徒弟,你理应戴孝请入。”
“但你五年前犯下大错,宗门虽为你保留弟子资格,可按照宗训,你理应终生不允进祠堂。”
白华浅闻言有些着急,拨开师父的手:“可是师兄是师伯唯一的徒弟,不由师兄请入祠堂又该由谁?”
师兄师姐一如顾枕书一般,离开宗门多年,白华浅在这几年里刻苦用功,几乎快要摸到首席弟子的位子。
“我尚未言完,你不该插嘴。”宗主看他一眼,随口批评。
“坐下!”项光宁拧他一把,恨铁不成钢,内院弟子走的走跑的跑,眼下就剩白华浅这一个独苗,宗门里所有珍贵奇宝几乎都是先在他这过一遍才下发其他弟子。
宗主这几年也好不容易对他改观,但是这小子一说到顾枕书的事就不要脑子了一般。
什么都敢说,谁的话都敢顶嘴。
“……”白华浅龇牙咧嘴被师父按下,正要再开口说些什么却措不及防被施了禁言术。
“膳食过后自己下去领罚。”宗主淡淡收回手,宣告:“项光济入祠堂,由内院弟子白华浅请入。”
“是,宗主。”项光宁赶紧替自己的弟子应下,犹豫:“那,几日后的宗门大比,我宗应派谁出席开幕?”
他私心里是希望宗主能选白华浅,毕竟这是他唯一一个听话的、还留在宗门的徒弟了,但眼下顾枕书又回来了,他对此事虽然无意,但最终还是得看宗主的意思。
“枕书觉得呢?”宗主展颜一笑,但沉淀了无数阅历的眸色里却没有丝毫笑意。
“我觉得,”顾枕书手上剥着葡萄,眼神抬都不抬,琢磨:“那个狄承就挺不错的。”
他是故意的,故意挑了位修为不高,样貌不佳的外院弟子来在宗门大比上代表玄冰宗。
宗门大比,主要是五大宗门之间的比试,五年举办一次,参加大比的弟子在一定程度上代表着宗门的形象,尤其是开幕弟子。
五大宗门会各自推举出一位弟子,最终这五位弟子会在大比开始当天祭苍天,拜黄土,祈愿灵脉勃发,大比顺利。
祭拜地点在战龙城,据说这里是离天神仙人最近的地方,为了以表尊重,所以这五位弟子不仅要在修为上拔尖,在样貌上也要鹤立鸡群。
以往都是顾枕书出席,但五年前那场宗门大比因为顾枕书离开宗门便派了当时项光宁的大弟子谭赤出席。
谭赤修为不低,样貌尚可,但为人浮夸,好高骛远,骄横自大,在那场大比上惹了不少事端,害的玄冰宗差点被除去名额。
“……”被施了禁言术无法说话的白华浅原本都准备好听见自己的名字了,结果发现顾枕书居然推荐狄承,瞬间指着他呜呜呜地叫。
“修为不低,长得还行。”顾枕书把剥好的果肉放进祁朔扬碗盏里,顿了一下又加一条:“最关键声音还好听。”
“……”白华浅差点把桌子掀了。
那个狗比,鸭子嘎嘎一样的声音你说好听!?
宗主抬手一挥,白华浅嘴上的禁制消失,他的声音陡然发出:“他声音还好听,那我的声音岂不是天籁之音了?”
白华浅没想到宗主会突然收回禁制,一下子没收住声音,天籁之音在殿内回音撞了三四次在安静下来。
天籁之音……
籁之音……
之音……
音……
项光宁两眼一闭,扭头不去看他。
宗主沉沉看了白华浅一声,“……”
白华浅张着嘴,清晰明了的声音一直往自己耳朵里挤,他觉得自己明日似乎可以接着出宗去卖武器了。
“倒也是。”祁朔扬吃下“不能撒谎”的葡萄,回忆了下刚刚狄承的声音,实话实说。
正常说话声音都能劈成那样,还真是挺少见的。
宗主又侧目看他一眼,少年眉目冷淡,气质出尘,一双眼睛最是明显的锐利。
顾枕书提议,他附和,明摆着说玄冰宗手下没人了。
虽然这是事实,虽然实话实话的祁朔扬并没有这个意思,但宗主体会到了这个意思。
“宗门大比,枕书来操办,如何?”宗主提议。
“我是外人。”顾枕书婉拒。
“宗门尚未除去你的名额。”
“名册呢?”顾枕书问,“我现在自己划掉。”
“名额除去与否,不在你。”
“我不干。”
宗主不装了,顾枕书更是不装了。
“宗门大比你不出面,你师父就入不了祠堂。”宗门随口威胁,像是一件极其平常的事。
仿佛只是小时候顾枕书来讨要枣泥糕,宗主故意逗他说不踹他师父一脚就不给他一般。
“这句话等很久了吧。”顾枕书又开始剥荔枝,活像一个剥壳机器,剥完就喂祁朔扬。
“还好。”
“可以。”顾枕书干脆到让宗主都有些意外,但下一秒他便又提出要求:“但大比之后,我要你在名册上把我名字划去。”
白华浅瞬间倒吸一口凉气,他没想到顾枕书是真的打定了要离开宗门。
顾枕书离开宗门那年他十四,师父和宗主都瞒着他,只说他顾师兄只是离宗历练,不日便回。
可是一连五年都没有顾枕书的半点消息,连半个字迹都没有。有一日他被宗主和师父叫到议事厅,说要给他一个特殊的任务。
找到顾枕书并说服他回来。
当时的白华浅觉得奇怪,问:“为什么顾枕书出去历练那么久都没回来?”
“他被外界迷了眼睛,需要你来做他的引路者。”这是宗主的原话。
他一直坚定不移地认为顾枕书只是暂时被外面的花花世界迷了眼睛,只要自己找到他,他就肯定会跟自己回来。
事实证明是这样,顾枕书回来了,但现在他居然要求让宗主除去他的名字。
宗门名册详细记载了宗门弟子的生平年岁,只要名字还在宗门名册上,那无论如何都还是宗门的弟子。
既然要除去,那就代表着顾枕书以后都不打算做玄冰宗的弟子,项光济的徒弟,和白华浅的师兄。
“可以。”宗主不过思忖两秒,便答应下来。
下次大比在五年之后了,那时白华浅未必不能独挡一面。
“我不同意!”白华浅疾声拒绝,下一秒祁朔扬便看他挣开项光宁的手站起身,两步站在殿内中央,看着顾枕书。
“你不能走。”他说。
祁朔扬看顾枕书,发现他只是撩了一下眼皮看白华浅一眼,又专心开始剥橘子,“我为什么不能走,玄冰宗宗主都同意了。”
“我没同意。”白华浅执拗,师兄师姐已经全走了,现在整个内院就剩下自己一个弟子,要是顾枕书也走,他待在宗门还有什么意思。
“你不是出去历练了吗,到底被什么东西迷住眼睛五年了都不愿意回来?”白华浅纳闷,追问不休,“项师伯的遗体还躺在天寒池水里,连祠堂都没入你就又迫不及待出去?”
他一直以为项光济不入祠堂是原因是因为作为项光济唯一徒弟的顾枕书还没有回来。
顾枕书手下动作只是轻微一顿,随即又将剥好的粒粒饱满的果肉递给祁朔扬。
白华浅见状脑子里思绪一捋,顿时怒不可遏,直接上前打掉了祁朔扬已经接住的桔子,吼:“你别说是因为这个男人!他勾引你勾引的你连你师父都不管了是不是!!?”
“你有病是不是?”顾枕书顿时甩开他的手,看见祁朔扬被他拍红的手背,皱眉:“你手痒了是吧?”
“果然是!”白华浅气到跳脚,“你居然因为一个男人不管项师伯了,你到底还记不记得你小时候是……”
啪——!
宗主高坐台上,扬手打下一个巴掌,凌厉又狠辣,白华浅半边脸几乎瞬间就肿起来了。
这个巴掌只是制止,但宗主却没有任何让白华浅知道真相的意思。
白华浅恶狠狠盯着顾枕书,一边脸肿得老高,“你再也不是我哥了。”
顾枕书看着他,“你知道个屁。”
“我再也不想见到你了!”白华浅转身取法器而去,轻功一踏三两下没了影。
项光宁看着小徒弟离去的方向忧心,但宗主没未发话,他也不敢轻易离席。
“去看看他吧。”宗主出声,项光宁瞬间如释重负,忙不迭地追了出去。
果肉饱满的桔子烂了一地,是白华浅出去前又刻意踩了一脚,淡淡的桔子果肉香气萦绕,祁朔扬听见那个所谓的五大宗门之首的玄冰宗宗主说:“还是给小浅留一些,对师兄的崇拜吧。”
言外之意,是你敢开口告诉白华浅当年那些事吗。
“有您在,他不恨我就不错了。”顾枕书谦虚。
最后,他们离开双榭殿时是被赶出来的,原因是因为祁朔扬再也忍不了这个宗主了,果断唤剑过来要打他一顿。
嘴里还骂他是大乌龟,死王八。
兄友弟恭[狗头]
最近有点忙,不确定能不能每天日更,但是可以保证隔日更~如果晚上九点半之前还没发那就是不更啦。
大概到下周周末之后吧,就不会那么忙了
作者有话说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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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64章 兄友弟恭