阳光明媚,暖风和煦,最平和最危险的第三域,缓缓打开了灵门。
绚烂刺目的光迸发而出,门的那边绿植遍地,鸟鸣兔跳。
顾枕书摸了下脸,看着祁朔扬莫名其妙轻笑一声。
萧子晋终于被白华浅晃醒,一睁眼看见巨大的蠃鱼尸体,大叫一声:“啊——!”
“停!”白华浅喝止,“已经死你还喊什么?”
萧子晋反应过来又闭嘴,看见大开的灵门,立马催催催:“门!门开了,快走快走!”
“急什么,别乱动,一会我给你扔下去了!”
第三域,传说中的仙草便生长在这里。
也许是这里太过安逸,萧子晋兴致勃勃,外面大雪已久,这样好的绿意盎然已经很久没有见到了,完全不像是宗门驻守地里那样的死板的绿植,而是生机勃勃,自然向上的绿植。
仿佛这里才是人间,那个有春夏秋冬、暖阳秋雨冬雪的世界。
在画一样熟悉的世界里,萧子晋在前面蹦蹦跳跳,嗷嗷乱叫:“外面的天灾到底什么时候结束啊,这样好的阳光,和风外面统统都没有。”
白华浅跟着顾枕书和祁朔扬走着,终于逮到他俩不说话的间隙,插嘴:“方才宗门给我传信息了。”
“嗯。”顾枕书懒洋洋应他。
“项师伯要进宗门长老祠堂了,以四大长老之一的决明上仙身份入宗门祠堂。”
他口中的项师伯,自然就是顾枕书的师父项光济。
顾枕书没什么反应,简单“哦”了一声,反问:“不是应该的吗?”
他师父本就是玄冰宗的四大长老之一,更是五大宗门长老之首的决明上仙,当年玄冰宗因为子虚乌有的事拒绝他师父入祠堂才是不应该。
“……”白华浅沉默几秒,没有应答,又问:“那你到时候回去吗?”
“我师父,还有宗门他们经常会念起你。”
“呵。”顾枕书嘲弄地笑了一声,说白华浅不会说话就回去跟那个狐狸成亲去。
白华浅瞬间气得脸红脖子粗,大叫几声你才跟狐狸成亲,怒气冲冲地往前走了。
路过萧子晋时看见他笑的极其灿烂的脸没由来的生气,顺手给他来了一下,怒:“笑什么笑?”
“?”萧子晋觉得他吃枪药了,问:“你把你兜里的爆炸丹吃了,谁他妈惹你了神经病?”
白华浅不语,只是怒气冲冲地往前。
萧子晋回头看了一眼牵着的两人,忽视他们交缠的手,问:“他咋了?”
“吃枪药了。”顾枕书答。
“……”问也问不出什么屁来。
“你不回去吗?”祁朔扬问他,这么一段时间来,顾枕书似乎很在乎他师父的事。
早年出去留名留“项光济之徒”,后面因为他师父病重亲自炼丹试药,再后面因为入祠堂与宗门决裂,出来后因为对当年没有救下师父耿耿于怀疯狂炼丹试药,给自己的身体吃成这样。
“……”顾枕书沉默,刚刚他是故意说给白华浅听的,并不代表他真的不想回去。
他师父的尸骨留在宗门,每年他都很想回去祭拜,但有些事,他终究跨不过那个坎。
“看情况吧。”顾枕书模棱两可,朝祁朔扬一笑:“其实我挺想我师父的。”
“……”祁朔扬定定看他好久,觉得他难过的仿佛要哭出来。
但顾枕书没哭,他只是觉得自己实在不配回去了。
“怎么了?”顾枕书在笑,问祁朔扬,他眼里的情绪太过好懂,以至于顾枕书觉得他在可怜自己。
可怜?顾枕书从来没将这个词用在自己身上过,但现在细细一想,自己似乎还真的还挺可怜的。
年少成年,十六岁各宗闻名,决明上仙项光济之徒,千年难遇丹修天才,宗门大比断层第一等等等等……
那时他身上似乎有着数不清的荣誉,灵脉孱弱,当时的五大宗门已经许久未曾有人飞升,当时几乎所有人都认为不用百年,他便是这几百年来第一个飞升的天才。
但很可惜,天才也会犯错。
在一次试炼中,他无意打碎了上古神器,里面残留的魔气瞬间喷涌而出,威力之大无人能够抵挡。
十七岁的顾枕书自持天才,举剑挺身而出,但上古神器里封存的魔不是一般人挡得住的,当了十七年天才的顾枕书第一次有了退缩之意。
他打不过,也快撑不住。
身后那些宗门弟子怎么办,他们所有人的目光都在自己身上,大家能不能活下去就全靠他了。
顾枕书再次咬牙迎上,却被一掌掀飞。
那场试炼怎么结束的顾枕书没有意识,他只知道自己醒来便在宗门,宗主师伯都在担忧的看着自己,看着玄冰宗最重要的活字招生简章,生怕他出一点差池。
但顾枕书费力坐起身却觉得一阵心慌,问:“我师父呢?”
宗主和师伯不说,只说要他好好养伤。
后来他才知道,在幻境试炼里,他为了救大家强行冲破境界,导致神志混乱灵气爆发,被魔头找到破绽入体控制,大开杀戒。
在场一共三百五十七名宗门弟子,都是来自各个宗门的佼佼者,无一人幸存。
而他的师父,在罚场静跪三天三夜,希望各大宗门能放顾枕书一条生路。
被魔物入体控制,只能说明你意志不够坚定,并不能成为开脱的理由。
顾枕书知道后,发了疯一般要出去找他师父,说什么罪责自己一人承担,是自己不知天高地厚。
宗主和师伯都拦着他,说他不可意气用事,百年之后的飞升之路坦荡宽敞,不必为了一件小事耿耿于怀。
五日之后,项光济回到宗门,他只是身体虚弱很多,身上并无外伤。
夜晚顾枕书跪在他的房门口哭了许久,说徒儿不知天高地厚,不知天外有天人外有人,犯下三百五十七条血债,希望师父责罚。
项光济没有开门,只是让他早点回去休息,近日无事不必来自己院中练功。
顾枕书以为师父不要他了,说什么都不愿意,白天去跪晚上去跪,终于跪到师父心软,见他一面。
那是顾枕书永远都忘不掉了一幕,他师父素日里爱好干净,连胡茬眉毛都修理的干干净净,但此刻却白发满头,脸上血痕交错。
红瞳白发,他被魔种附身了。
上古神器中封存的魔种实力强悍,与仙尚且能一战,在幻境中他附身顾枕书大开杀戒,觉得这是个不错的壳子。
顾枕书被救出后,魔种不愿离开,项光济不愿看到自己唯一的徒弟被吸食而亡,只好将魔种引到自己身上来。
接着他去罚场求情,希望能替徒弟承受一切责罚,哪怕是死。
当时他尚且能压制住那魔种,只希望自己能得一死将魔种与自己一起烟消云散,但各大宗门商议过后选择生剖灵丹,使得他免于一死。
他没办法说出真相,只能说是顾枕书年纪尚轻,灵力雄厚,强行突破导致灵气爆发,波及三百五十七位生命,而非魔种附身。
所以自然也无法告知自己体内有魔种的事实。
“徒儿,师父已是强弩之末。”项光济脸色平静,瞳孔时而浑浊时而清明,又突然皱眉痛苦要求。
“杀了我,那魔种不能再活了。”
“……”顾枕书做不到,强行安稳住师父的灵智,慌乱:“我、我可以炼丹,我可以炼丹救你的师父。”
宗主瞒着消息,要求无论如何也得吊着项光济的一口气出席不久后的宗门大比。
那之后,项光济被困于他的住所内,门口有人轮流把守,顾枕书每日定时定点送去炼好的丹药。
但于事无补,项光济的情况越来越坏,已经到了疯癫的地步。
顾枕书也被看守着不许接近清竹苑,只是一味的炼制丹药,因为送丹药的人每次都会转告他:
“决明上仙的情况又好一些了,想来不用多久便会痊愈。”
顾枕书很高兴,请求宗门希望能够去探望一眼师父。
“听小厮说我师父的身体又好一些了,明日想去清竹苑看看我师父可以吗?”
玄冰宗是五大宗门之首,宗主是个宽厚温和的大好人,宗门里许多弟子都是他捡回来的,素日里吃斋念佛,乐善好施。
顾枕书很尊敬他。
“再等些时日吧。”宗门推脱:“辰时我去看望决明上仙时他身体仍有些虚弱。”
“等宗门大比后,你再去见你师父吧。”
顾枕书心中莫名不安,又实在担心师父,于是有天夜里他偷偷翻了进去,却看见了一个疯疯癫癫的男人。
男人赤脚散发,被宗主安排的人强行拖拽着往屋里去,他们嘴里还骂骂咧咧。
“妈的,真服了这个疯子了,天天乱跑,也不知道宗门一直养着他干什么。”
那个清风霁月的决明上仙,现在是他们嘴里的赤脚乱跑的疯子。
项光济嘴里发出含糊不清的声音,像是忘记了怎么说话的哑巴,他挣扎见抬头看见了蹲在墙头的顾枕书,浑浊已久的眼睛清明一瞬,口中终于说了几个能够让人听懂的字。
“救……我、死……”
“说的什么东西,活不活死不死的,骇死人了。”看守的人生拉硬拽地将他拖回房中,嘴里还说着晦气。
顾枕书却听懂了,他的师父,在求自己救救他,在求自己杀了他。
决明上仙不想以这样的方式苟活于世,他要和魔种同归于尽,他要为自己唯一的徒儿断绝以后的一切风言风语。
顾枕书只是灵气爆体,暂时失去神志,杀了三百五十七位宗门弟子。
明明是他惹下的祸端,却要他师父用命替他摆平。
第二日,顾枕书照常递给小厮自己炼好的丹药,嘱咐:“此枚丹药我新研制的,与之前的有所不同,送过去吧。”
小厮笑着接下,依旧按照宗主的意思朝顾枕书传达:“决明上仙最近精神好了很多,想来要不了多久便可痊愈。”
顾枕书扯了扯嘴角一笑,没什么意义地问:“是吗?”
小厮点头:“顾师弟炼制的丹药很有效。”
从炼丹房到清竹苑的脚程总共半炷香的时间,顾枕书静坐着等待,不久后内院一阵躁乱,有人跑着报信。
清竹苑的决明上仙,莫名吐血而亡。
一声一声传进顾枕书的耳朵里,他听见莫名笑出声,笑自己居然陪着宗主师伯迫害师父这么久,硬生生吊着他一口气在人间逗留这么久。
他要炼制什么丹药,都是宗主亲口传达。
他用着宗主给他送来的名贵药材,以为师父很快就会好起来。
顾枕书跪在议事堂中,亲口承认自己在丹药中加了别的东西,毒死了自己的师父。
项光宁大怒,质问顾枕书为何要毒杀师父。
顾枕书跪着安静看他,反问回去:“为什么不能,他不想活着,他很痛苦。”
“逆徒!逆徒!!”
宗主坐在主位上,居高临下,语气仍旧温柔宽和:“你师父是魔种入体,不可进入宗门长老祠堂。”
“……”顾枕书沉默跟他对峙,最后吐出几个字:“你们真的好虚伪。”
“什么名门大宗,什么宽厚仁慈乐善好施,你们没一个好东西。”
宗主也不气,只是提醒他:“光济是为了救你才把魔种附身的。”
“身为宗主,我有义务救活宗门内任何一个人,他是为了你才变成这个样子,我是想救他。”宗主唏嘘:“枕书,你太自大了。”
“强行破境会导致什么你不是不知道,但你太自大了,所以你给了魔种机会。”
“以至于害死了你的师父。”
“……”顾枕书说不出话,他也觉得是自己害死了师父。
是自己的不小心碰碎了上古神器才放出魔种,一切的一切开端都是因为他。
那天是仙历八年的五月初七,一代大师决明上仙项光济离奇身死,其徒叛逃宗门。
这是玄冰宗史官的记载。
“我陪你回去。”祁朔扬道。
顾枕书头一次将这件事讲的这么详细。
顾枕书笑,喃喃:“其实我很不想见到宗主和项光宁。”
“很长一段时间,大概两个多月吧。”顾枕书眯着眼回忆,“那两个月里,宗主说什么我听什么,我帮着他们让我师父痛苦了两个多月。”
“不是你的错。”祁朔扬没安慰过人,只会硬邦邦强调:“你被他们骗了,他们不是好人。”
不是好人,也许他们也不算坏人。
“可是我师父是为了我。”顾枕书说:“我从来没觉得我是一个喜欢逃避的人,但我真的不想回头去想那些。”
刚离开宗门那段时间,他几乎一闭眼就是那天夜里看见的疯疯癫癫的师父,突然冲到他面前,问他为什么。
但到底是为什么什么他却不说,只是一直问为什么。
顾枕书自己给他填上了词。
为什么要碰碎那个上古神器,为什么要强行破境给魔种机会,为什么要和宗主联手让自己这么痛苦,死前不像人不像鬼。
为什么要害死自己。
“你只是想救他们。”祁朔扬道,“如果是我,我在幻境中也会想要救他们。”
“是吗?”顾枕书笑了一声,“可我最后把他们全杀了,三百五十七个人,全都死了。”
祁朔扬不知道该怎么说,他觉得顾枕书做的没错,在那种情况的,更有能力的人挺身而出护人周全完全没错。
“说不定……”祁朔扬顿了下:“就算你没动手,他们也活不下来。”
顾枕书一愣。
“听上去那个魔种很强,你不是他的对手,那其他人就是吗?”祁朔扬问,“你当时也才十七岁。”
“在场有比你大的吗?”祁朔扬说一半,想起来问。
“有。”
“那些人不也照样没站出来,你有什么好苛责自己的。”祁朔扬问他,“你不出手,别人也不出手,那所有人照样活不下来。”
“你只是做出了选择,一个修行之人、一个有能力之人该做出的选择。”
“可是,神器是我碰碎的。”
“你怎么碰碎的?”
“幻境没有出口,我们找到了阵眼,就是那个神器。”顾枕书回忆,声音有些发涩。
“神器悬浮在空中,对轻功要求很高,很多人试了都无法触碰,于是我便将它取下来了。”
场上有修习阵法之人,他们商议许久得出打碎神器,才有可能走出幻境。
恰巧顾枕书没有听见,他拿着神器上看下看,实在看不出这上面有什么阵法法眼。
他们得出结果,有人捏个石子弹指而去,击碎了顾枕书手中的神器。
“然后它就在我手里碎了。”顾枕书说。
“……”祁朔扬皱眉,一个上古神器,平白碎了,怎么听都有些奇怪。
“哎!”萧子晋突然疾声,喊:“白华浅你怎么往水里走!!”
两人只好打住,朝前面看去。
刚刚白华浅一个人走得远,但这里地势地平,没有什么障碍物,所以还算看得清楚。
死水一样的水面,白华浅迈着步子坚定地往里走。水已经没过他的腰身,但他没有知觉一般,仍旧向前。
萧子晋跑了两步,喊:“白华浅!”
顾枕书和祁朔扬对视一眼,都顿觉不好。
这里气温植被太容易让人放松警惕,白华浅恐怕被什么东西控制神志了。
顾枕书轻功顶好,他赶过去蹚着水走到白华浅身边,伸手抓他的胳膊。
“醒醒,你……”他手上使劲,白华浅被他扯得脑袋也偏过来,顾枕书看清他的脸,话语一滞。
温润如玉的长相,清风霁月,温和的双眼看着他。
“……师父?”顾枕书问。
“枕书。”项光济朝他一笑,上下看他,似乎很欣慰:“似乎又长高了些。”
“……”顾枕书皱眉,心里知道这应该是幻术,和刚刚在第二域一样,只要自己坚定一些就好了。
“怎么了,再见到师父不开心吗?”项光济问他,语气温和,和很多次他下山回来给顾枕书带了很多玩具一样,先逗他,等快把人逗哭了再给个玩具哄哄。
“开心。”顾枕书回答,心中却默念定心经。
“那怎么板着个脸。”项光济问他,像是无数次那般:“猜猜师父这次给你带了什么?”
“猜不到。”
“还没猜怎么就知道猜不到,是小枕书一直想要的哦。”
“糖人。”
“不对。”
“话本。”
“还是不对。”
“那是什么,我猜不到。”顾枕书扯着他往岸边走,不敢回头。
“是这个。”项光济似乎拿出什么了什么东西,等着他回头。
但顾枕书就是不回头,拉着他蹚水往岸边走,看也不看就夸:“谢谢,我很喜欢。”
“你还没看,怎么就知道喜欢?”
“师父送的我都喜欢。”
“是吗?”项光济声音似乎变了,“你先看一眼呢。”
“不用看。”顾枕书拒绝,他埋头苦走,丝毫没注意岸边早已空无一人。
突然,他手心一空,腿边水波的阻力也完全消失了,绿植遍地环境犹如被谁抹去了一般,周遭黑漆漆一片。
他下意识回头,看见了白发红瞳的师父。
他手里拿着顾枕书最后给他炼制的丹药,定定看着他。
“是这个哦,小枕书喜欢吗?”
顾枕书呼吸乱了几下,问他:“师父在怪我吗?”
红瞳似乎消散了一瞬,黑白眼仁急迫地仿佛要说话,但下一秒再次被红瞳占领。
“你害死了我。”项光济说,“我为什么不能怪你?”
“……”顾枕书点头:“是,是我害死了你。”
“你后悔了?”
“是指哪件?”顾枕书问他,“是自大妄为,还是取您性命。”
“嗯……”项光济沉思,答:“都有。”
“我都不后悔。”顾枕书告诉他。
项光济的神色没什么变化,定定看了他许久,突然五官痉挛起来,似笑非笑,似哭非哭。
浓稠的黑色好像在慢慢淡去,周围的环境似乎又变了回来。
顾枕书紧盯着人不人鬼不鬼的师父。
项光济的瞳孔又变成黑白分明,看着他的眼睛里多了许多温和。
虚空的声音传来,仿佛潮水一般包裹住顾枕书。
“一日为师终身为父,父母爱子则为之计之深远。”
顾枕书眼睫抖了抖,缓缓闭眼。
再次睁眼,熟悉的景色映入眼帘,祁朔扬皱眉。
“你怎么样?”
顾枕书看见了一旁的白华浅,确定什么似的,道:“我居然又中幻术了。”
白华浅鄙夷:“你真是倒退了。”
“又有幻术?”萧子晋警惕,四处看了看。
顾枕书闭了闭眼,拍了拍祁朔扬的手示意自己没事。
轰隆——
一声平地惊雷般的巨大声响打断了几人的话语,众人皆朝着声音来源,正西南方向看去。
巨大的蘑菇云腾空而起,气波正快速朝他们这边波来。
白华浅和萧子晋下意识伸手格挡,祁朔扬则下意识护住顾枕书。
巨大的气波威力四射,几人甚至脚步不稳稍稍向后划去。
灰尘卷起,顾枕书被呛得咳嗽,祁朔扬立马问他有没有事。
顾枕书摇摇头,“太呛了,全是灰。”
萧子晋伸手扒拉扒拉空气,呸呸呸:“我靠全进我嘴里了。”
白华浅:“你张嘴接啊,智障吗?”
那边又刀光剑影起来,隔着不近的距离他们都能看出来打斗激烈。
“去看看。”顾枕书敲定。
“啊?”萧子晋大惊,“那边打这么凶,我们掺和什么啊?”
白华浅真的很怀疑顾枕书离开宗门后的交友情况,无语:“打这么凶,肯定在争东西。”
“你这个时候不掺和,什么时候掺和?”
祁朔扬点头,提醒:“你的仙草。”
萧子晋立马燃起来了,斗志昂扬:“冲!”
等他们赶到时,场面已经无比的热闹。
晏弘业正在和公孙胜打得不可开交。
“我乃晏家第三子晏弘业,识趣就早点把仙草给我!”
“什么三子四子的,打得过我再说!”
牧氿和沈弥也在边打边吵。
“恩人,我只是想要这株仙草,拿到后我自会以我的方式报恩。”
“哼,来这的人谁不想要仙草,放马过来吧。”
“得罪了!”
“废话少说!”
只有若晴蹲在一边,托着脸看着这灰尘飞扬,无奈:“要打到什么时候啊?”
牧氿这句话说的很对,来到仙岛的,几乎没有人不想要这株仙草。
散发着充沛灵气的仙草近在咫尺,静静待在若晴的脚边。
他们几人几乎是同时到达这里,每个人都想要这株仙草。
若晴主动退出,出声:“我不要,你们要打你们打。”
于是经过四人商量,由若晴摘下并且暂时保管这株仙草,四人谁赢这株仙草便归谁。
若晴看的直打哈欠,他最讨厌看男人打架了,没意思。
下一秒,乖乖待在他脚边的仙草犹如长了脚一般咻——一下飞了出去。
“哎!”若晴下意识伸手去抓,但仙草速度实在太快,她只碰到了个边。
银蝶丝细如发丝十分之一,祁朔扬操控它稳稳黏住仙草,攥拳后拉将仙草稳稳收入手中。
若晴的声音喊停的其他几人。
“哎,是你们。”若晴惊喜,瞬间忘了什么仙草不仙草。
而一旁刚刚还打得热火朝天的四人。
沈弥:“这……”
牧氿:“。”
公孙胜:“嘶……”
晏弘业:“你妈……”
“喂!”晏弘业粗声粗气:“你讲不讲武德啊?”
“这话什么意思啊?”萧子晋果断挺身而出保护自己的宝贝仙草,“什么武德不武德的,我们都没动手哪来的武德?”
这不知道哪来的歪理,晏弘业骂:“没看见我们这正打着的吗,排队行不行?”
“这玩意儿。”萧子晋笑一下:“谁拿到算谁的,搁地上俺们还以为没人要呢。”
晏弘业被他气得说不出话,看这刚刚还跟自己放狠话的公孙胜,问:“你不是说你是第一剑修吗,仙草都被人抢了,抢回来去啊?”
“……”公孙胜沉默,其实他也没有很想要这个仙草,只是看他们都抢了自己也就来了,但如果祁朔扬想要给他也不是不行。
“你自己怎么不去?”公孙胜反问他。
“……”那当然是打不过,晏弘业沉默。
公孙胜没动手,沈弥犹豫几秒还是没有出声。
牧氿完全是无语的状态,觉得自己刚刚就应该拿了仙草直接就跑的,反正若晴和自己是一起的。
现在倒好,拱手让人了。
萧子晋接过仙草看了看,感慨:“终于,我终于有救了……”
罢了正要开口让祁朔扬赶紧收好,结果下一秒已经长过腿的仙草再次长腿。
螳螂捕蝉黄雀在后,阎宁悄无声息蹲了好久,终于蹲到仙草离开祁朔扬的一瞬间。
如法炮制,阎宁反手一攥将仙草快速拉了过来。
刹那间,场上九个人表情千变万化。
萧子晋看着刚刚还在自己手里的仙草突然消失一空,大崩溃:“草——”
顾枕书闭了闭眼:“……”
就不该让他摸。
祁朔扬木着脸,有些呆滞:“……”
白华浅视线跟着仙草飞,“我艹?这哥们又是谁?”
若晴慢悠悠感慨:“又来一个,这得吵到什么时候,不然我还是走吧?”
公孙胜眯了眯眼,觉得自己突然又能打了:“这是谁啊?”
牧氿更加无语:“我就应该早点不讲武德的。”
沈弥却松了一口气,暗自庆幸,一个人应该比三个人好打一点。
晏弘业阴恻恻:“又来一个?”
阎宁正视各位,道歉:“诸位道友,抱歉,我要着仙草真的有用。”
“我也有用!!!”萧子晋叫,双标:“你不讲武德!”
晏弘业气笑了:“现在知道了?说的跟你们刚刚讲了一样。”
公孙胜为白月光打抱不平:“你谁啊,怎么乱抢东西?”
牧氿沉声提醒:“别说的东西好像是他们三个的一样,只有赢到最后的人才有资格拿到仙草。”
沈弥点头:“我认同恩人的话。”
“那……”若晴思考:“你们几个接着打一架?”
所有人沉默了。
半炷香后,十个人两两组合,他们要打2v2单挑战。
谁先趴下谁退出。
祁朔扬沉默看着眼前的阎宁,又转头看了一眼顾枕书。
顾枕书真皮笑肉不笑的看着公孙胜,“……”
公孙胜果断笑回去:“……”
白华浅收回视线,心中默默评价,感觉像傻子…
牧氿沉默地看着眼前的白华浅,低声:“……得罪。”
萧子晋呆滞,看着给自己抛媚眼的若晴,发问:“咱俩打啊?”
“对呀。”若晴点头,人数不够,裁判只好进入比赛了。
沈弥看了一眼挂在树枝上的仙草,暗暗握拳,我一定要拿到仙草!
“作法呢?”晏弘业嘲笑他。
大战一触即发。
是的,在仙岛里,在这个宝物聚集的地方,正在上演着十个人的2v2大决战。
最激烈的当属公孙胜和顾枕书,情敌见面分外眼红,尽管顾枕书举得公孙胜没有当自己情敌的资格。
毕竟自己可是正宫。
“只会躲吗,这么菜你怎么保护他?”公孙胜挑衅。
顾枕书游刃有余,预判了他的每一步,闻言回击:“都是他保护我。”
“呵,可笑,你一个男人还要别人保护?”
“怎么了,小扬哥哥喜欢我就乐意保护我。”
“哥哥?你恶不恶心?”公孙胜恶寒。
“你没有道侣你不懂。”
“……”
“多大啦?有没有道侣呀?”若晴拉着他的手转圈圈,装作两人在打架,一会一个问题。
“我长得漂亮吗?”
萧子晋拽不出来手,一边纳闷自己为什么是跟一个女孩子打一边纳闷这个女孩子的手劲怎么这么大,“……别转了,我要吐了!”
“那我转慢点喽,毕竟别人都在动,我们不动不太好呢。”
“……”
“娘们唧唧的,你是男人吗?”晏弘业阴森,他最看不上这种男人了。
沈弥专注出招格挡,抽空回他:“是,你不是吗?”
“你才不是!”
“我都说了我是。”
“……”
白华浅没什么兴趣,他来仙岛也是奉师父之命跟着顾枕书,至于什么宝物什么仙草他统统不感兴趣。
但他对面的牧氿出手又快又恨,加上他是体修,自己又不太了解体修,硬生生挨他好几下。
“兄弟你是非得打死我吗?”白华浅问他,“你别逼我出绝招。”
牧氿沉默,问他:“什么绝招?”
“你想知道?”白华浅眼睛一眯,顺势出招。
牧氿稳稳挡住,答:“还好。”
还好?还好不就是想,于是白华浅果断宣传:“各种暗器匕首应有尽有,怎么样买一把?”
“买一把我就告诉你什么绝招。”
牧氿沉默半天,“我是体修,不用武器。”
“……”
阎宁自然不是祁朔扬的对手,他频频后退,咬牙:“我需要这株仙草。”
祁朔扬脸色淡淡:“我们也需要。”
“……我要他真有用!”阎宁强调。
“我们也有用。”祁朔扬实话告知。
阎宁却以为他是故意的,尽量给出足够优渥的条件。
“之前在客栈你见过的那个修士,他姓闻人,你可知道?”
祁朔扬想了想,答:“我不知道。”
“……”阎宁深吸一口气,刚刚那一招他挡下震的虎口发麻,强调:“闻人,那战神的姓!”
“你将仙草让与我,闻人家会给你丰厚的报酬。”
祁朔扬想了想,还是拒绝:“不要。”
八百也够他赚了,而且最主要的是他有职业道德。
“……”阎宁不理解了,问他:“你要仙草到底干什么,我真的有用!我又不白拿我给你钱!”
“还有宝物!你要什么只要我们有的我全给你!”
祁朔扬也不理解他,自己明明已经说过很多遍他们也有用,这个人还是一直问。
于是他皱眉,觉得有些烦人:“我也有用。”
这句话他已经说过好多遍了。
阎宁眼神飘了一瞬,这里几乎所有人都比自己要强上一些,除了那个大呼小叫的符修,要想拿到仙草,这样正面自己肯定打不过。
但轻功,他还是不错的。
祁朔扬的剑法密不透风,阎宁几乎要透不过气来,正一筹莫展之际,顾枕书突然发出一声惊呼。
祁朔扬下意识回头看去,阎宁瞬间抓住这个机会一跃而起,脚尖借他剑身的力顺势朝挂在树枝上的仙草飞去。
“怎么了?”祁朔扬担忧,问他。
他其实一直注意着顾枕书,时不时都会看他一眼以免出什么意外,但刚刚阎宁问来问去实在太烦人。
公孙胜听见祁朔扬的声音下意识停手,自证:“我可没打到他。”
“你当然打不到我。”顾枕书坦然,并且朝祁朔扬示意:“别担心,他这样的手法碰不到我的。”
“那你哎呦什么?”公孙胜问他。
“我想哎呦就哎呦了,有义务告诉你?”顾枕书反问,接着又注意到阎宁的位置,再次哎呀一声,“又被人拿了。”
祁朔扬顺着顾枕书的目光看过去,这才看见阎宁,皱眉:“……”
说了这么多,不还是明抢。
萧子晋接着发现,嗷嗷大叫:“别转了别转了,仙草!”
“嗯?”若晴停手,回头:“哎呀,大家不是说好的吗,他怎么能偷偷拿呢。”
晏弘业一把推开沈弥,脸色不虞语气阴沉:“你们一个两个上没上过道德课?”
沈弥踉跄两步站稳脚跟,侧头看见阎宁拿上仙草,忍不住皱眉:“……”
白华浅原本还在喋喋不休宣传自己的武器铺子,牧氿听得脑仁都疼了,见状终于能打断他。
“停,仙草被拿了。”
“……”白华浅停顿一瞬,坚持说完最后一句:“两件0.99折,三件0.8折,多买多打。”
“?”听出问题的萧子晋皱眉,问:“为什么生人优惠力度还大一些?”
祁朔扬知道,祁朔扬发言:“我知道。”
“这叫杀熟。”
他以前在宗门杂货居听见杂货居老板给自己科普过。
“这重要吗?”不知道谁说的,大家终于再次把注意力集中到拿走仙草的阎宁身上。
“……”阎宁突然被一堆眼睛注视,坚定开口:“我真的有用。”
“说那废话,谁没用似的。”
萧子晋浑身摸摸摸,摸出一个当时祁朔扬买的白华浅礼盒里的一柄匕首,果断朝阎宁扔去,喊:“放开那株仙草!”
阎宁体力即将耗尽,看着越来越近的匕首居然连躲得力气都快没有了,他死死将仙草宝在怀里,闭眼:“我不放!”
匕首破风而去,阎宁不闪不躲。
萧子晋见他不躲睁大眼,自己只是想吓他一下的!
电光火石,刹那之间。
锋利的匕首直直冲向阎宁腰部,速度快到甚至发出刺耳的声音。
咚,吧嗒……砰!
锋利的匕首触及他的衣物像是触及什么坚硬的物体,瞬间落地。
萧子晋目瞪口呆:“……”
下一秒,一声巨大的爆炸平地炸起。
是烟花……
匕首形状的烟花呲呲往上窜火花,最终组成一行清晰的字体:
新款五折优惠,非偏远地区包邮。
甚至还带闪光效果,一闪一闪很是灿烂。
“哇塞。”在所有人呆滞的期间白华浅率先出声,平平的声线宣告激情的字眼:“恭喜您中大奖啦。”
所有人表情be like:=_=
两百收的万字章来了,我已出舱,感觉良好 _
作者有话说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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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56章 中大奖啦