市中心不同于郊外,纵使心中再急切,也不得不耐着性子缓速前行。
前方红灯倒计时即将结束,许意笙被路边一家还在营业的花店吸引了注意力。
思索了几秒钟后,靠边停车,亲自进店高价买了六束刚盛开不久的白色马蹄莲和一只透明陶瓷花瓶。
刚出店门,脚步忽然停住,脑海中浮现莫斯年因为白色洋桔梗枯萎凋零太快,而遗憾难过的表情,转身回到店里又买了一些养护营养液。
回到车内,他拿剪刀把围在脖子上的白色蕾丝丝带剪下一小段,紧紧地把每一朵马蹄莲花缠绕在一起,最后放进花瓶,手指紧攥瓶口。
路炎淼只是多瞄了几眼后视镜,也没打算开口询问,就听见后座传来一道语重心长的教导:“记住,无论什么时候,去见爱的人都要给他带一束花。”
路炎淼快速回想与郑允昌在一起的这几年,大大小小的礼物送了不少,惊喜也没少给,还真没怎么干过这事,郑重地“嗯”了声。
等他反应过来言外之意是现在也去买一束的时候,许意笙已经抿起嘴角,牵着白德、拿着花瓶,一路避开人群直奔三楼办公室。
白德没了牵引绳的束缚,一路风驰电掣般跑到办公室门口摇尾巴挠门。
许意笙见它仰头即将发出兴奋地呜叫声,立马飞奔过去蹲下身制止,“儿子,嘘——安静一点,先不要出声,我们悄悄地进去,看看爹爹在忙什么。”
白德在调皮捣蛋做坏事上也很有耐性,咧着嘴,吐着舌头,乖乖站在一旁等待。
许意笙起身从头到脚整理了下衣着,将花瓶藏在身后,小心翼翼地打开办公室大门。他透过门缝寻找人影,姿势像个趴在洞口探寻宝藏的冒险家,一边继续缓缓推开往里探寻,一边拍拍白德示意跟上。
怕惊扰了“宝藏”,一人一狗蹑手蹑脚地走向办公区,未见其人先闻其声,“你们怎么这么晚才到,在家偷偷干了什么?”
“汪!”白德闻声寻人,精准地扑进莫斯年怀里狂蹭,有点‘半日不见如隔三秋’的架势。
“哎呀,哎呀,好了好了,你爸爸每次见我也是这么热情,是不是都跟你学的啊?”
这话说得倒是没错,但许意笙不愿意承认,脸色一变,“说什么呢,咱俩到底是谁口无遮拦,明明是儿子像爸爸,哪有爸爸像儿子的。”
“行~是我说错话了,儿子都是跟你学的。”莫斯年看他双手一直背在后面,疑惑道,“手里拿的什么,给我的吗?”
大半夜还在营业的花店可不好找,今晚特别幸运地遇到一家。
许意笙摆出一副邀功的神色,双手递过去,“喏,来的路上给你买的花,喜欢吗?”
六朵马蹄莲不偏不倚地照射在侧光灯下,喇叭状花苞的明暗交界线清晰而流畅,勾勒出它如同高脚杯的极致轮廓,花瓣呈现出丝绸般的质感与半透明的光晕。
莫斯年视线下移,注意到用来捆绑的丝带,仔细看了看,这次倒是没有来得及挂钻石。
可怎么也没有戒指,在这样静谧、神秘而高级的氛围下求婚,不正合适吗?不对,我这是想哪儿去了,真要是求婚,怎么可能还带着花瓶。
许意笙看他半天没出声,也不接花,表情更看不出喜忧,顿时怀疑是不是买错了花,“不喜欢马蹄莲?”
“喜欢,只要是你送的,我都喜欢得不得了。”莫斯年怕心里的想法暴露,起身一把接过花瓶,又笑着低头边闻边说,“我去盛点水把花养起来。”
那你刚才是在想什么,不亲我就算了,还不敢看我,有猫腻。
许意笙生疑,默默掏出手机再次确定马蹄莲的寓意,没有任何问题,查了下其它用途:新娘的手捧花......
对了,第一次送他花的时候,他不会也以为我要求婚吧,我怎么没想到。求婚需要戒指,从设计款式、选材、制定......要用不少时间准备,希望来得及。
许意笙暗暗思忖,抬头望去,正好看见他把拆下来的丝带系到手腕上,搭配整套浅灰竖条纹西服竟然莫名的和谐,也与白茉莉花胸针十分适配。
他不禁轻笑了声,“怎么这么聪明,戴上挺合适的,好看,我们回头买一些情侣款的衣服和配饰;也给儿子买一些,跟我们穿亲子装。”
“欸,这个注意好。”莫斯年眼睛放光,忽而强调道,“不过,颜色艳丽和款式骚气的不行,我们没你穿得好看,驾驭不了。”
许意笙这次没反驳,不动声色地理了理半敞开、微透的领口,“行~我知道了。”
他瞅了眼时间,接着说道,“营业有段时间了,我得下去看看,你是陪我,还是陪儿子在这玩儿?”
“我要是跟你下去,儿子肯定会跟着,而且下面不光是消毒水的味道,儿子闻到了不好,我俩在这等你。”说着,莫斯年已经领着白德坐在沙发上玩耍。
许意笙不放心,再次叮嘱,“今晚的脑力活动结束了,不许再绞尽脑汁给我想赚钱的事,郑允昌跟我看了盈收表,咱们生意好着呢。”
莫斯年在和白德玩“猜左右手”的游戏,刚把小球挪到左手握住,漫不经心道,“我知道,我就是想多做点事,花钱的时候心里好那啥一些嘛。”
有些话不好明说,说出来显得矫情。
许意笙脸色顿时变得认真,无缝衔接他的话,“那你就说服自己,幸运地拥有一座金山、一个银库、一个钱罐子,不需要付出什么,从此开启挥霍生活。”
“不是,我的意思是说——”
“你别试图跟我谈什么两人谈恋爱要公平公正,我没有这个概念。”
“我不是要说这个,我是想说——”
“再说了,咱俩早就算不清楚了,如果你非得算,那就算算谁爱谁更多一点。”
莫斯年连续两次打断被许意笙打断说话,再狡辩的话还是会被打断,无奈叹息,把球放白德爪子上,仰头盯着他不说话。
四目相对半分钟,许意笙率先证明自己,笑盈盈地弯下腰在他脑门上猛啄了一口。
“我赢了,我爱你更多一些。”
“你这人真是,好好好,我认输,我坦然接受你所有的爱。”
说完,莫斯年忽然起身,表情严肃,“站着别动,低头,让我亲回来。”
许意笙嘴角一勾,笑而不语,双手插进裤子口袋,仰起头往后退了一步。见人朝自己走来,笑意变得更加明显,又往后退了一步。
莫斯年顿足,叹气,单手叉腰,倔犟道,“许意笙,我今晚非得在这亲到你,你有本事就给我一直往后退。”
尾音都没落地,他就迅速向前走了几步,不料面前的人动作更为迅速,扑了空。
于是,接下来的几分钟里,他往前移动几步,许意笙就笑着往后退几步,整个办公室几乎转了一圈,直到白德加入两人的嬉笑打闹。
莫斯年正打算让白德站在自己的阵营,门外响起连续不断的急促敲门声,再追逐一次就要抓到人了,眉眼有些不悦。
许意笙同样拧着眉走过去开门,“成副经理,你最好有重要的事汇报。”
“许哥,莫顾问,抱歉打扰两位。有几个公安局的人,带着工商局和市场监管局的人来店里搜查,他们查完一楼二楼,吵着要去地下。郑经理在下面跟他们周旋,其他几位高管在安抚包厢里的客户,可外面的客人已经开始有些不耐烦了。”
莫斯年在成副经理说话时就打开了监视器,于是话音刚落,店里顾客的喧哗吵闹声随即接二连三地从监视屏幕墙里传出。
其中一名年轻男人猛地饮下一杯酒后,扯了扯穿的花衬衫,露出胸口处的诡异彩色纹身,搂着一位金发碧眼、高鼻梁的女人起身。
他慢悠悠走到二楼护栏边,冲楼下身穿制服的调查人员叫喊,“高警官!你和你这些废物既然什么都没搜出来,就赶紧滚蛋,别打扰我在这开party。”
此话一出,其他顾客顿时像是有了人撑腰一般,一楼有人壮起胆子说道,“没错,没搜到东西就赶紧滚,别在这影响我们享乐,快滚快滚。”
紧接着,不远处有个寸头青年,微红着脸,摇晃着身子叫嚣,“你们再不走,小心举报你们过度执法。”
其他人仿佛从这句话中找到灵感,纷纷出声附和,并掏出手机开始录像。
几名工商和市场监管的人慌了神,个个挡着脸斥声制止,效果甚微。场面顿时乱作一团,局势瞬间扭转,高警官反倒一脸淡定地抬头看向楼上的纹身男。
刚要出声,听到纹身男又满脸不屑道,“如果高警官不愿意走也行,那就带着你的人,排着队在舞池中央跳一段钢管舞给我庆生,毕竟你们耽误了这么长时间,也算是给大家赔个不是。”
“哼!做你的春秋大梦!”
高警官继续高声道,“许意笙,我知道你就在店里,有人举报你这家店的地下一层藏匿不法物品,我依法进行搜查。如果你的人再不配合,我们只好依法让你的店暂停营业。”
话毕,他掏出一张不法物品的搜查令,站在原地360度展示了片刻。
霎那间,离得较近的人开始面露担忧,“欸?这里有地下一层吗,是停车场吗?”
“就算有,应该也是提供给那些有钱人玩乐的地方,哪能让我们知道。”
“不是吧,要真是这样,保不齐真有不法物品,那我们怎么办,不会被当成共犯吧.....”
郑允昌听到高警官的话瞬间皱起眉头,早该想到的,如果只是例行常规检查,不可能一直这么僵持着不走,更不可能要求检查地下一层。
店里以前也经常被举报,但都是酒水价格不合理、恶意收费、拒客等理由,藏匿不法物品还是第一次。
靠北!这个死条子果然藏了一手,万一真被他们搜查到什么,我切腹自尽都不足以谢罪啦,我得赶在许哥发火前找到可疑的对象。
于是,他不顾周围议论纷纷的声音,立马开启雷达模式,脑袋上像是插了两根隐形电线,让两只眼睛闪起红光扫视着在场的每一位顾客和员工。