好累……
头怎么这么晕……好想吐……
张柊尽力地跑着,他感到胸腔呼吸困难,单薄的衣衫早已被冷汗渗透。
越往北走,月光越盛。张柊也渐渐适应了黑暗,不再迷茫地寻找方向路途。
不知跑了多久,张柊甚至觉得自己已经油灯枯,精疲力竭。他找了块石头坐下,放下背上的包袱,背后顿时凉爽又带着丝丝寒意。
他解开包袱,在乱七八糟的东西中寻找水囊。
找到了,水囊体型不是很大,但容量还好。
他将水饮去大半,抬手用衣袖拭去唇边的水珠。
缓了一会儿,他猛地起身,水囊被胡乱地塞进包袱。
“……”
眼前怎么汇聚了这么多黑点,头也开始变得昏沉。
那黑点迅速开始积攒着,汇聚着,最终,什么也看不到。
——
“你们……主子他人呢?”蒋漪从榻上起身,因而躺了快3个时辰,头有些昏沉,声音也略沙哑。
“问你们话呢,他人呢?”蒋漪见快半炷香的时间没人回应,扶着额,背靠床头,不耐烦道。
“回少夫人……在,在休息……”大夫拭了把汗,声音有些发颤,不知欺瞒蒋漪会是什么后果,但又怕事情闹大,只好对张柊的出行进行隐瞒。
“在休息啊……那就好。”蒋漪通红的脸上带着微笑,面色柔和下来,但又叹了口气,“他用过晚膳了吗?若是尚未,记得把他叫起来。我给他做……”
——
什么都看不到了……
张柊从来没有发生过这种眼前一黑,头昏呼吸不畅的情况,顿时不动了。
他是张家的大少爷,没有吃过这种苦,平日里锦衣玉食,修炼有度,没有太刻苦也没有太懒惰。
我怎么了……
快死了吗……
怎么睁眼闭眼全是黑暗……
咚。
嗒嗒……
下雨了?
好冷……
雨声愈来愈大,打在他清秀的脸庞上,墨色的长发也雨水侵袭着。
他感觉好累,好困…
没事,没事。
明日再赶,风餐露宿又何妨,我绝对不是娇生惯养的大少爷……!
睡吧……让我睡会儿……
——
“这怎么都快巳时了,主子他还没起来吗?还在休息?”蒋漪睡得沉,起身时依旧扶着脑袋,双颊红得不像话。
四下无人,蒋漪反复眨了眨眼才看清。
“我去了?我睡得太晚了吗?”蒋漪真的烧迷糊了,心智也乱了,“咳咳,主子,你们人呢?”
蒋漪晃晃悠悠地下床,赤着脚,触到冰冷的地面时瑟缩了一下,但还是踩了上去。他披着棉被,在下去时将被子裹紧,懒散地蹭了蹭,眼尾被冻得有些泛红。
他喘咳着,头昏昏沉沉,双颊通红,眼神失焦,涣散。
他走着,前方出现了。
他漫无目的地走,缓慢地,沉重的。
他走了半炷香的时间,见前方大约三尺处杂草丛生,心中有些好奇,加快了脚步快步上前。
“这草……这么高,诶,前方是不是矮下去一截?”他皱了皱眉,弯腰俯身查看。
视线模糊,眼睛好不容易找到一个焦点,眼前才开始清晰。
“……什么?主子,怎么在这?”蒋漪眼中充满了惊讶和手足无措。
冥冥之中,他蹲下身来,将自己身上的棉被盖在躺着的人身上,随后抬手探了探鼻息。
蒋漪见他胸口起伏着,松了口气。
少顷,躺着的人睁开眼,眼神带着轻微的痛苦,快速站起。他看了眼蒋漪,又看了眼因自身站起而垂下的棉被。
“滚……”他抬手用力给了蒋漪一掌,带着哭腔,大吼着,“你滚啊!!!痴心妄想!扮成女子我就会喜欢你吗?”
蒋漪感到脸上有着丝丝的凉意和疼痛,他怔愣了一会儿,眼神在寒冷中变得坚定。他觉得他胸脯滚烫,玉尘一星半点地落在他纤细又白皙的一双好手上。
他不冷。
“不走。你我才结识一日,你又是如何得知……男子又如何,你要自由我难道不想要吗?我为你生为你死,为你学为你舞!”蒋漪正染着风寒,声音沙哑,可这几句话却清楚地灌入耳,“我从一个垂髫小儿开始,就听父亲提及过你,他以你来鼓励我学我不该学的东西……现在真见着了,我怎么会不兴奋,不喜欢……”
“你说什么?喜欢我?”张柊大笑着,“太天真了……你们寒门果然父慈子孝,做工具做得这么敬业,这么费心费力!”
——
逢海北部,沧海间州,此州奇异,如人间药坊,莫论春夏秋冬,意所皆有,无意方皆有。
却逢海传家身魄,外人进之,残喘,因味杂而昏之,至此,无人问津。
在他的颊边挂着泪,与血一同流下,眼角至脸颊边缘。
他睁眼抚了抚脸颊,血染了满掌。
我居然苟延残喘到了第二天……
他起身,收拾好了行装,看了看天。
白云缠绵着蓝天,空气中带着雨后的清爽。黑天时没仔细看,却发现这里有一条干涸的湖,地面开始干裂。
休息了一晚,脚步略微轻盈,履鞋早已磨破,还是湿哒哒的,衣衫也一样,还未晒干。
阳光倾撒在他身上,他明明昨夜空腹,除饮了大半囊的水,之后并未进食,他何来的精神饱满?
他的头发些许微乱,他抬手勾了勾发带,长发散开,左耳前向下垂着的一条墨黑,中央扣着颗蓝珠子固定,其余的向背后垂下。
他奔跑着,泥水溅起,落到他粗糙不堪的履鞋。
前方三尺,肉眼可见地出现一片绿洲,充满生机的气息飘到眼前。
明明是寅月,怎有绿洲?就算有,也并非如此茂盛、枝叶扶疏。
他揉了揉眼,可眼前还是一片繁茂,还隐约有风过枝桠,风过繁叶的簌簌响声。
他似乎明白了什么 ,他眼里顿时流光溢彩,如闪烁星光,琉璃而出。
他满心欢喜、他身上暗含疲倦,他笑着,奋力奔向前方,他的脚也与履鞋一同磨破了,起了好些泡。——
“少夫人是魔化了吗?!怎么阴气这么重!”屋内的众人惊恐着,手忙脚乱地上前查看。
蒋漪在榻上热得浑身上下发红,喘着气。
“稍安勿躁,是病重了,并非魔化。”大夫上前察看了好一会儿,才舒展开那微眯的双眼,缓缓开口。
“怎的突然病重了?!”有一名侍女尖叫道。
“噤声!不得吵闹,容老朽好生探察。”随着大夫的一声怒喝后,众人很快安静下来。
过了一盏茶的时间,大夫眉头紧皱,蜡黄且布满皱纹的脸愈显凝重。
干裂的嘴唇轻启:“撑不过两日了……若两日内无药,只有死路一条……”大夫叹着气,疲倦的眼里充满阴暗。
——他在这些鱼龙混杂的药草中寻找麻黄——太难了。
他从小只见过一次麻黄,现在重新翻滚13年记忆已经只能滚起细小的波浪了,或者是微不足道的浪花。
他停下了手上急切的动作,沉默半晌,看来是在尝试在13年记忆中翻起滔天骇浪,每个细节细到一丝一线……
记起来了。
那天下着寒雨,9岁的张柊在只有一星半点火源的地方阅读着药草方子。
“柊儿,这个方子还没看懂吗?”
进来的是位衣冠楚楚,淡妆浓抹的女子。她笑着,进入屋内,找了张椅子在张柊身旁坐下。
“娘……我不看了。”
“不行哦,柊儿要好好看,这个是很有用的。”
这位女子眼尾泛红,淡色的唇轻启着。“柊儿,你看,这个细细长长,不焦不淡的黄,叫做——麻黄。”
记忆翻腾着,真的在长河中翻出了惊涛骇浪!
他回过头,见着了记忆中的那个……不焦……不淡……的……麻黄!
他将所能寻到的麻黄放入包袱,看着这一片奇珍异草,心中莫名有股酸涩,但他并未在意,很快起身,往来时路跑去。
他一心只有向前跑,快些,再快些!
他尽力了,这两天他在路上真的累了,他想放弃过,却还是歪打正着,正好走对了。
“天命!哈哈哈!”张柊边跑边大笑,风灌入耳,有些许寒凉。
“哎呀,小公子你乱喊什么?你刚从那北部奇地过来吗?”少年御着剑,运功将长剑降低,张柊这才看清少年的样貌,“第五玉江,小公子可还认得我?”
“怎么是你?”面对再次的遇见,张柊感到困惑,又有些惊奇。
“我来给丹湫姑娘采些药材。公子你去过北部了吧,你怎的无事?”第五玉江从剑上跳下,勾了勾手指,剑归鞘。
“我怎么知道……不说了,我要走了。”张柊嘟囔着,向前一步正欲跑时却被第五玉江一手拦下。
“小公子,有何事?急吗?我送?”第五玉江似乎无聊久了,怎的就想有人陪,又恰好见着昨晚有过点头之交之人,自是不会放过。
“为什么平白帮我这么多?不用了,做你的事。”张柊犹豫了一下,有些不情愿,但又不想欠生人太多,“就算有急事,也不必!”
“公子,我并非什么下作之人,为何对我心生胆怯?”第五玉江故作失望,但手指却在背后勾了勾,长剑出鞘,“不说了,公子,上剑!”
“你……唉,好吧。”张柊叹了口气,表情有些复杂,似乎没想好日后要怎么还给这个浑身散发阳刚之气的少年。
他扶着剑柄,跳了上去。
风寒好长[菜狗]
作者有话说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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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2章 风寒