戚昭今真没办法了。
她总不能逼问裴轻惟吧。
戚昭今叹口气:“山主,要是没事我先就走了。”
“有事。”
“请讲。”
裴轻惟道:“我没有耐心了。”
戚昭今看着他。
“你演够了吗。”
戚昭今握紧了拳,一言不发,裴轻惟走进她,她只能步步后退,还碰倒了一盏油灯,裴轻惟步步紧逼,寸步不让。
把她逼到了角落。
裴轻惟要比她高出一个头,正好遮挡住她所有的视线,让她只能看到自己。
“你还要逃吗。”裴轻惟静静问。
“听不懂。”戚昭今淡淡回应。
裴轻惟冷哼一声,似是讥讽:“究竟什么时候,你才能跟我说一句实话。”
裴轻惟看着戚昭今的唇,一种莫名的破坏欲忽然上来,他想把眼前的人吞吃下肚,让她永远不能离开自己。
他低头要亲,被戚昭今躲了过去,她说:“不行。”
裴轻惟眼神越来越冷,手上动作强硬,他一直手握住戚昭今的手腕按在墙上,另一只手撕扯她的衣服。
“我到底要怎么做。”裴轻惟声音很轻,仔细听的话,更像是自言自语,没有期待,也没有想听回答的意思。
戚昭今想挣脱却挣脱不开,她不是以前了,现在她打不过裴轻惟。
裴轻惟……到底是什么时候变成这样的呢?
就在她准备放弃时,裴轻惟反而停手了,好像只是吓唬了她一下。
裴轻惟退开两步,眼神在打翻的油灯的照耀下忽明忽暗。
好没意思。
他在做什么。
裴轻惟忽然觉得,自己的坚持,自己的努力都像笑话。
戚昭今的眼睛里什么都没有。
他根本不能激起眼前人一丝一毫的情绪波动,他没有办法了。
最初感知到她的气息,他甚至都不敢相信,确认了好几遍,才从山上下来寻她。
她拒绝相认。
第二次,依然如此。
第三次……
往后还有第四次、第五次、第六次……
这么多年,他一直在追,他有些累了。
不如就此……
裴轻惟抬起头,认真问道:“我再问你最后一遍——你还要走吗?”
戚昭今说:“走。”
“好。”裴轻惟笑了一下,这个答案在情理之中,他说的话轻飘飘的:“我知道了。”
他最后点点头,转过身离开了。
没有回头。
看着裴轻惟刚才的模样,戚昭今的心像被揪了一下,她有些呼吸不过来,从刚才起,鼻尖再也没能闻到那股甜腻的桃花气味。
细密的疼痛从胸口蔓延到四肢。
这是什么感觉?
*
下山后。
戚昭今面无表情地往前走着,在下面一直等待的宋兼看到了她,急忙跑过去。
“道友,怎么样!我说的没错吧,那上面根本没有好看的!你能这么快下来太好了,趁峰主没发现,赶紧把令牌还回去吧!”
戚昭今没有回应,径直向前走着。
“道友?道友!”宋兼见她不回应,直接跑到她跟前拦住了她:“道友,你这是怎么了?吓傻了?”
戚昭今这才缓缓恢复正常,他看见身上有了一层露珠的宋兼,问道:“你一直在这里等我吗?”
“是啊,道友,先别管这些有的没的了……”
戚昭今打断道:“为什么等我。”
“什么等不等的,你快些还了令牌才是正事!”
“令牌……哦,好的,我去还令牌……”戚昭今有些木讷地说着,直愣愣地向前走了。
*
药峰。
赤诚和蓝虑待在药房里,由文芙给他们上药。
文芙涂抹着草药,问道:“两位道友,这伤口不要沾水,七日后就好了。”
话音刚落,门外挑帘走进来一人,步履轻快,越过屏风走到了后面。
赤诚恍惚间看着是一位女子,便大叫道:“别过来!非礼勿视!”
那人充耳不闻,下一刻就出现在了几人眼前。
赤诚:“啊啊啊啊啊啊!怎么是你!”
蓝虑:“……”
文芙道:“怎么了?你们认识吗?”
戚昭今像丢了魂一样,站立了好一会,瞥了两人一眼,才开口跟文芙说道:“令牌……还给你。”
文芙一头雾水,只见戚昭今已经递了一个东西过来。
文芙下意识接过,待看清是什么东西时,又差点给它扔出去。
这不是师父的通行令牌吗!
赤诚也看到了,叫道:“你怎么有这个令牌!”
蓝虑肃然道:“偷的。”
赤诚继续叫:“你竟猖狂至此!敢偷一峰之主洞虚期后境掌管整个沧华宗丹药的蔺峰主的令牌?”
戚昭今满不在乎道:“偷了。怎么样。”
赤诚面红耳赤:“你——!我要告发你的罪行!”
咚!
门外传来一声巨响。
逆着光,隔着屏风,隐隐约约来了几个人。
文芙立即闪身出去,急斥一声:“何人在此喧哗!”
来了三个人,皆穿黑衣,为首那人一双丹凤眼,眼睛锐利细长,眼从鼻尖到唇线,完全透露着生人勿近的气场,双手抱胸,怀里一双钺,旁边两人则一人拿纸笔,一人拿捆绳。
为首那人开口:“律法堂,牧净语。”
文芙气势登时软了下来,嘴角费力扯了扯:”不知几位大人来此作甚。”
这律法堂是凌驾于所有门峰之上的独立门户。
负责整个沧华宗的监察和审判。
文芙心里打鼓:律法堂亲自抓人?这人犯了什么大错?
不等她多想,三人走到屏风后。
牧净语看到戚昭今,冷脸道:“有弟子说你偷盗峰主通行令牌,跟我们走一趟吧。”
文芙急急忙忙走过来,挡在戚昭今身前,拱手行礼:“各位大人,我是蔺峰主的首席大弟子,有什么事跟我说就好。”
牧净语随意看了她一眼,道:“有人指控一名叫金朝的外来散修,偷了蔺峰主的令牌,你可知道此事?”
文芙就等他说这句话,接着把令牌捧出来,堆笑道:“大人们,误会了,令牌在我这里呢!”
“证据确凿,带走!”牧净语指挥身旁两人道:“在场之人皆有嫌疑,一并带走!”
“哎哎哎——”文芙下意识护住戚昭今,又往后退了一步:“大人,您可能没明白我的意思,我的……”
牧净语打断道:“包庇犯人,罪加一等。”
眼看几人就要抓到戚昭今,文芙热火上头,不知是哪里来的勇气,情急之下把令牌直接塞到了牧净语衣襟里,“好了……现在你也有令牌了……你也犯了包庇罪!”
“诬陷他人,罪加二等。”牧净语慢条斯理地拿出令牌,把令牌举起来横在文芙半张脸上比量了一下:“你身为药峰弟子,心系外人,枉顾师徒情义,罪加三等。”
文芙还要争辩,戚昭今拍拍她的肩,走了出来:“此事是我一人主导,莫要牵连旁人。”
牧净语道:“你说了不算,都带走。”
“等等。”戚昭今道:“你说我偷东西,有证据吗。”
牧净语道:“峰主们位高权重,无需令牌就可随意行动。而令牌则作为通行门禁使用,禁止随身携带。我去问了蔺峰主的侍从,说峰主一连几天都在侍弄灵草,未曾进家,昨日也已离开宗门外出办事。总之,峰主并未从屋里拿出令牌,它总不能自己长了翅膀飞出去吧!”
戚昭今沉默了一会,想着再说下去也没用,律法堂的人一向正义凛然,他们认定的事绝没有转圜的余地。说起来这通行令牌还是她当年为了清净才设立的,没想到如今搬起石头砸了自己的脚。
算了,不过是受个罚而已,她又不是没受过,于是甩了甩头发,颇为潇洒道:“好吧,我认罪。要我跟你们走也可以,但他们几人与此事无关。”
牧净语道:“既然你承认了,那抓你一个就够了。带走!”
身旁两个黑衣人一边架起一只胳膊,把戚昭今带走了。
临走时,牧净语看了两眼令牌,转头对文芙道:“你既然不懂法,就不要随意卖弄。小心日后惹火上身。”
文芙又急又气:“什么……你……”
牧净语走远,他朝后摆摆手,文芙听见他说:“慎言啊,侮辱律法堂,罪加四等。”
“……”
*
律法堂。
这是个在地下一层的昏暗地方,方形建筑。东边是审判室,西面是牢房,由一条长长的走廊连通。
戚昭今被带到审判室。
这里更暗也更冷,仿佛是个很大的房屋,看不见四周尽头。
戚昭今站在庭下,两侧站着整整齐齐等候差遣的弟子,牧净语坐在庭上,一页一页翻着卷轴,开口道:“既已认罪,便按流程走,受鞭刑二十,打入第三百一十号地牢,关三天。”
戚昭今道:“我有异议。”
“说。”
“在我受罚之前,能不能问一下另一个当事人的看法呢,如果他不在意此事,是不是可以免除对我的刑罚?”
牧净语抬起头,从旁边厚厚的材料里抽出一张纸,他把纸扔给戚昭今:“你这种耍心眼的犯人我见多了,我早已提前询问了蔺峰主的意见,这是他的回执,你可以看看。”
戚昭今捡起地上那张纸,上面写着:吾知晓律法堂的规矩,对此事并无意见,但此女与我颇有些渊源,还望律法堂念在她年纪小,轻饶了她吧。
戚昭今举起纸,道:“当事人说可以饶了我!”
牧净语道:“当事人是这么说了不假,可我们律法堂不会认。错就是错,就要受罚。”
戚昭今:“……”
那你还让我看个屁啊!