等太阳的鱼 第9章 家长会

那是一个无边无际的梦，沈鱼被困在了一个灰蒙蒙的世界，她身边一个人也没有。

她一直向前走着，不知要去哪里，也不知道自己什么时候会停下。心里无尽的悲伤与恐惧，孤独，包裹着她的心。

步伐越来越快，她迈开腿奔跑，似乎想要找到什么似的，可四周依旧灰蒙蒙一片，什么也看不清。

忽然，巨大的撞击声在耳边响起，她猛地回头，脸颊上传来一阵温热。

鲜红覆盖了她的半张脸，面前是一个躺在地上的女孩，巨大的撞击让她的身体以一个奇怪的姿势瘫在地上，她睁着眼睛，眼里似有不甘，死死盯着她的方向，但脸上却带着平和的笑。

脸上的湿润来自她的身体，那是血，是飞溅到她脸上的血，女孩浑身上下都像是摔碎了一般，可脸却那么清晰，那张看着她笑时温柔的脸是那么清晰。

那么熟悉，仿佛是藏在她内心深处许久可她却无论如何也想不起她关于她的事，只有无尽的悲伤如潮水般涌来。

她猛地蹲下身，弯腰抱住自己，悲伤席卷全身。

空荡荡的世界，只剩下她撕心裂肺的哭喊和女孩的尸体。

“沈鱼。”

一道光撕开阴霾，像是初晨的太阳划破黑夜，将她拉回现实。

她睁开眼，看到的是许东升的脸。

“放学了。”许东升看着她，脸上带着温润的笑，他身旁是正在收拾书包的周琴和叼着棒棒糖的陈旭，教室的灯光照的周围明亮极了，嘈杂的人声让她感受分外安心。

一股没来由的慌乱和委屈涌上心头，不知怎么，她眼眶一红，一股热流顺着脸颊淌下来。

原本一脸笑意盯着她的许东升脸色瞬间变了，紧接着陈旭和周琴靠了过来。

“小鱼，你怎么了？”周琴抽出纸递到她手里担心的问。

她接过纸巾擦掉泪水，低头说不出话，那股巨大的悲伤仍笼罩着她，让泪水止不住的流。

“做噩梦了吗？”周琴伸手将她揽入怀中，摸摸她的头，陈旭和许东升对视一眼都一脸无措。

周琴的怀抱很温暖，两个男孩站在她们面前默不作声，渐渐地，那股情绪被压制了下去，沈鱼擦干眼泪，抬起头看向陈圆的方向：“圆圆呢？”

周琴心疼的伸手缕清她额前的碎发道：“他晚自习的时候就走了，他妈妈给他请了家教补课。”沈鱼盯着陈圆空荡荡的位置愣怔了片刻才木讷的点点头。

“明天要开家长会，下午放假，要不要出去玩？”一起回家的路上，陈旭说。

“去哪？”周琴问他。

“带圆圆出去散散心吧。”沈鱼抬眸开口：“你们知道他喜欢什么吗？”几人闻言齐齐转头看向陈旭。

“他嘛..”陈旭歪着脑袋想了一会儿：“他挺喜欢拍照的。”

说着举起手开始笔画：“我们小时候出去玩的时候他就喜欢拿着小相机拍来拍去的，我家里还放着好多他拍的照片呢。”

沈鱼低下头，想着有什么地方可以带陈圆去拍照。

“去南苇湖。”在一旁沉默的许东升忽然开口，一旁的周琴立马跳着附和：“对啊！可以去南苇湖啊，这个季节，说不定还能看到候鸟呢。”

“对对对，这小子特别喜欢拍小动物，小时候我每次去动物园他都缠着我要我带他一起去。”陈旭像是想到什么一拍脑门大叫。

沈鱼点点头，她不知道南苇湖是什么地方，但听名字应该还不错。

几人凑在一起小声商量起来。

“你今天怎么趴在桌上睡着了？”回家的路上，许东升忽然开口，沈鱼转头看向他。

“最近月考太累了？”许东升问。

沈鱼若有所思的想了会儿，点点头：“大概吧。”

这几天月考大家都在努力准备，初三了，学校开始重视月考成绩，每次考完试都会出全年级排名还开家长会，但沈鱼这次并没有多么努力的复习。最近一系列的事情总让她心神不宁，今天下课，她不知怎么忽然困得厉害，本来只想趴在桌上休息一会儿，没想到居然睡了一整个晚自习。

“小鱼同学，要劳逸结合啊。”许东升忽然开口语重心长，沈鱼转头盯着他，见他一脸严肃却没到两秒就破功了，双双笑了出来。

许东升平常都是叫她全名，除了在网上偶尔会叫她小鱼儿，这还是第一次听到他亲口叫出“小鱼”这个称呼呢。

“知道了，小许老师~”沈鱼一边晃着手一边笑道。

“今天去我家吃饭吗？”走到家门口沈鱼问。

许东升当真不客气，有时候晚上会去她家吃饭。沈父沈母自然是很欢迎的，其实沈鱼一开始觉得有些别扭，他们这个年纪，男女生关系好走得近很容易被误会。

如果换做原来，她如果和哪个男生走的近了点被爸妈知道，免不了一场争吵。但现在爸爸妈妈对许东升的态度根本不像她想象的那样。

相反，他们很喜欢许东升，妈妈每次都笑眯眯的夸他：“小许不光长得好看，学习还好，我真是喜欢他。”

爸爸也对许东升多加赞赏，有时还会在她那里问一些许东升的事。

许东升摇摇头：“今天不去了，有点事。”沈鱼点点头，没多问什么。

她不是个八卦的人，况且许东升似乎也不太喜欢和人提起自己的私事。

“走了，明天见。”沈鱼对他摆摆手，许东升也点点头，朝自己家的方向走去。

自从上次水族馆的事情过后，陈圆家里就没收了他的手机，他们五个人的小群里平时也只有四个人说话，没了陈圆的存在，群里冷清了不少。

晚上沈鱼躺在床上，看着陈圆的头像发呆，忽然一条信息谈了出来。

【许东升】：睡了吗？

【那条小鱼】：没呢，有事吗？

【许东升】：没事，睡不着。

【那条小鱼】：怎么？

那边沉默了片刻，对方正在输入出现又消失，像是纠结这有什么话要说。

几分钟后，弹出来一条语音。

沈鱼点开语音，许东升有些沙哑的嗓音传来。

“就是有点心烦，没什么事，早点睡吧，明天见，小鱼儿。”

最后几个字他说的很轻，像是飘出来似的，听的她浑身一酥。

她拿起手机

【那条小鱼】：知道了，你也早点休息，晚安。

发送完信息，她把手机放在床头柜上望着天花板发呆。

刚才许东升声音有点哑，低低的，和他平时不太一样。印象里许东升脸上总是挂着温柔的笑，眼睫弯弯的，身上散发着一股干净温暖的味道，像是清晨的太阳一样，让人安心。

可刚刚，不知是怎么沈鱼在他的语气中听到了一抹失落和难过。

不过就算她问了，许东升也不一定会说，他总是这样，把阳光温暖的一面展现给他们，好像在他身上，看不到一丝阴霾。

但沈鱼总觉得他眉间时不时会流露出淡淡的忧伤，但那种情绪只是转瞬即逝，以至于让她怀疑自己是不是产生了错觉。

她换了个姿势，闭上眼睛。

算了，世界上有太多想不明白的事，她不想去思考太多，活在当下就好。

月考结束的家长会是在下午，学生们会放半天假。

沈父和沈母昨天在家为了谁去开家长会的事情起了争论，原因是两人都想去，但学校只允许一个家长进校园。

沈鱼坐在沙发上，有些受宠若惊。

从前她的家长会像是个烫手山芋，妈妈扔给爸爸，爸爸又扔回来，最后总是妈妈不情不愿的板着脸来。第一次有人争着抢着要来帮她开家长会。

最后是妈妈赢得了这次机会。

中午放学，就陆续有家长等在了班门口。

这所学校里的学生家里都是非富即贵，学校早早在门口的走廊上摆了一排桌椅供他们休息。

“乖乖啊。”沈鱼刚刚收好书包出门就看见了招手朝她走来的妈妈急忙迎上去。

“妈。”她牵起妈妈的手，露出一个乖巧的笑，沈母笑着摸摸她的脑袋：“下午和同学出去玩吗？”

沈鱼点点头，沈母笑着接过她肩上的书包道：“那书包就不要背了，太重了，妈妈一会儿让司机送回家，作业晚上回去再写。”沈鱼虽然惊讶，但还是点了点头。

“小鱼！”周琴朝他们走过来，身后跟着一个齐肩发的女人，女人很富态，带着红色边框的墨镜，身上穿着一件褐色长裙，脸上带着笑容。

见到沈母，周琴脸上堆起甜甜的笑：“阿姨好~”沈母立刻笑着点头道：“你好你好，你是小琴吧？哎呀，小姑娘长得真漂亮，和我们家小鱼一样可爱。”

沈鱼也对她身后的女人笑着点点头乖巧喊了声：“阿姨好。”

那女人也笑着对她点了点头，只是没说话。

“周琴妈妈，你好你好。”沈母又转过去对着周琴妈妈笑着打招呼，女人依旧微笑点头。

周琴见状开口道：“啊，我妈妈说话不太方便。”

沈鱼微微一愣，面前的女人只是一直保持着浅淡温和的笑容，沈鱼妈妈若有所思的点点头摆着手道：“啊，小鱼，那你们先玩，妈妈和你阿姨先进去了。”说着，拍拍沈鱼的肩膀过去牵起了周琴妈妈的手。

周琴妈妈对周琴打了个手势，周琴点点头拍拍她的肩似是安抚道：“我知道了，你去吧。”

两人站在教室门口目送妈妈进去，周琴拉着沈鱼的手道：“小鱼，你妈妈性格真好，又漂亮又温柔，难怪你也这么好。”沈鱼闻言怔了一下。

这还是她第一次听到别人羡慕自己。

从小到大，妈妈每次来开家长会都是板着脸，甚至不愿意多看她一眼，每次额都是她站在门口看着别人和爸爸妈妈亲密，心里只有羡慕，不过长大后，这种羡慕也渐渐消散了，剩下的只有麻木。

忽然听到别人的羡慕，她有些无措。

“圆圆说他先去接他妈妈了，我们先去找陈旭他们吧。”周琴拉着她往陈旭他们班走。

沈鱼脑海中不自觉又浮现出上次水族馆前陈圆妈妈凌厉的眼神和凶巴巴的样子，打了个冷战。

两人走到陈旭他们班门口，就看见陈旭和许东升站在班门口，陈旭两手撑在窗边向外看，不知在想些什么，许东升站在他身边，双手插在口袋里望着班门发呆，像是在思索什么。

“走啦！”周琴拉着沈鱼到他们面前，朝他们挥了挥手，两人直起身跟着他们往下走去，路过班门口，沈鱼伸着脖子往里看了一眼。

许东升和陈旭的座位上空空如也。

“你们家里人还没来吗？”沈鱼问。

陈旭一边跳下台阶一边轻笑一声：“我们？我俩从来都是家长会留守儿童。”

说着，看向一旁的许东升。

许东升没抬眼自顾自的下楼梯道：“他们都忙。”

沈鱼意识到自己说错了话，没再开口。

陈旭似乎察觉到了她的尴尬，开口笑道：“哎呀，咱们这个学校多的是我们这种家里忙的，家庭关系复杂的多了去了，老师都习惯了。还有不少是家里管家或者司机来的。呐，你看。”

沈鱼顺着他手指的方向看去，不远处是之前来找茬的那个粉毛女孩，她双手抱在胸前，面前站着的是个中年人，那中年人的两鬓已经有了些白发，穿着一件黑西装，板正的站在女孩面前，脸上带着温和的对女孩说着什么。

女孩则是一脸不耐烦的听他说教，似乎她也注意到了这边的目光，转过头狠狠的瞪了沈鱼一眼，但在看到她身边的许东升时，面色又变了，堆起了一抹讨好似的笑容。

“走吧。”许东升只是淡淡瞥了一眼轻声对他们说到，转身朝楼下走去。