等太阳的鱼 第15章 小时候的回忆

陈圆夜里迷迷糊糊醒了好几次，紧紧拉着陈旭的手不让他走。陈旭就坐在床边一直守着他。

整整一晚上，那对夫妻，陈圆的父母都没有出现过。

仿佛陈圆在他们眼里不是一个活生生的人，不是他们的孩子，只是物件，不满意的可以随意丢掉的物件。

“你知道，他们今天为什么吵起来吗？”陈旭忽然开口，沈鱼摇摇头。

陈旭从裤子口袋中掏出几张照片的碎片，照片被人撕碎，但依旧能看出这是在南苇湖时陈圆照的。

沈鱼看着照片，忽然在其中一张停住。

那是她和许东升在凉亭里写题的照片，照片里女孩低头认真的看着卷子上的题目，男孩则抬起头，目光落在女孩身上。凉亭外太阳照进来，光影交错之间，男孩的眼里盛着数不尽的温柔。

“他本来想把照片洗出来放在房间里，被婶婶发现了。婶婶看到那些照片，又发现了他的卷子是你们帮他写的，就撕了照片。让他以后·不许和我们一起玩，还..说了一些不好的话，小圆就忽然疯了。”陈旭低着头语气沉重。

沈鱼看着照片，心里说不出的滋味。

房间里再次安静，后半夜的时候，沈鱼有些熬不住了，趴在床边打瞌睡。

“陈旭..”女孩迷迷糊糊的声音响起。

“嗯？”陈旭小声回应，他的声音难得这么平静倒多了几分温柔，沈鱼勾了勾唇角：“你给我讲讲你们小时候的事情吧。”

陈旭微微一愣，沈鱼声音有些含糊不清：“琴琴说你们几个很早就认识了。”

陈旭闻言轻笑一声，点点头。

“我爸妈和周琴的爸妈是合作关系，我俩还没出生的时候就天天在一起了。”他说着像想起什么脸上的笑意更浓：“那时候，我妈和她妈妈还张罗着给我俩定娃娃亲呢。”

沈鱼趴在床边闻言也笑了追问道：“后来呢？”

“后来？我俩小的时候跟爸妈去参加饭局，常有叔叔阿姨拿这件事情和我俩开玩笑。不过我们从小就互相看不上，谁也没当真。”

沈鱼侧过脸看他：“真的假的？”她的话里带着探究，陈旭盯着她目光有一瞬的深沉随即低头笑了笑：“我和周琴认识的太久了，我很喜欢她，但是并不是那种喜欢，我们更像是家人。”

说着，他眼神暗了暗：“我小的时候听我爸妈说过，我们结婚，对两家都好。不过后来他们工作越来越忙，我和周琴年纪也大了，就没人提起这件事了。”

“如果以后我们被家里包办婚姻了，或许彼此是很好的选择。”他撑着脸看着沈鱼笑道。

沈鱼也对他勾勾唇。

“你还挺封建。”

陈旭挑挑眉恢复了一瞬间的桀骜。

“只是假设。”紧接着他又压低声音：“上一辈的决定而已。”

“许东升呢？”沈鱼问。

“他是后来才跟他妈妈搬过来的。”陈旭说着，陷入了回忆。

大概是他们五六岁的时候，他和周琴在她家院子里玩过家家，无意间听到保姆闲聊。

A区那边的许家前段时间女主人刚刚过世，这两天就换了新女主人。

那女人还带着一个儿子，五六岁的样子。许家的别墅是这里楼王，家里很有钱，势力也大，逢年过节他俩的家里都会拿着东西过去拜访。他家里有个十五岁的大哥哥，长得特别好看，周琴每次见到都要过去拽着他的袖子要糖吃。

有钱人家的孩子，很小就对私生子有了概念。

两人听了个大概小小的脑袋产生了的大大的幻想，觉得这个男孩肯定是来和许大哥抢家产的，他来了，许大哥的日子肯定就不好过了。

两个小孩义愤填膺的拿起了小铲子和小锤子冲向了许家，准备帮许大哥出口气，就怒气冲冲的敲开了许家的门，冲进了许家的院子。

那是他们第一次见到许东升，小小的一个乖巧的坐在花园的木椅子上，清瘦的身体撑不起他身上宽大的白色毛衣，看上去有些营养不良。

原本气势汹汹的两人看到面前的人都不住的慢下脚步。

他们走近，男孩抬起头看向他们。温暖的阳光洒在他身上，男孩的脸小小的，他太瘦了，两颊微微凹陷，明亮的眼睛里透露着些许疲惫，疲态下掩藏不住他的好看。保姆走过来用不耐烦的语气介绍着他。

“这是陈家的少爷和周家的小姐。这是..”那保姆的目光落在他身上，眼里满是鄙夷。

“这是我家先生从外面带回来的小少爷，是先生的私生子。”保姆刻意加重了“私生子”三个字的读音。

陈旭和周琴心头一惊对视一眼，在这个家里，保姆都可以正大光明的叫他私生子，看起来真的很不受待见。

保姆不耐烦的翻了男孩一眼，转头对着陈旭和周琴堆起笑容：“你们先玩，有什么事情就叫我。”

好看的小男孩也不生气，仰起头对着保姆露出一个淡淡的笑：“知道了，谢谢吴阿姨。”

那保姆转头看向他时再次变了脸色，恶狠狠的剜了他一眼，转身离开了。

男孩看着他们，嘴角勾浅笑，他嘴唇的颜色很淡甚至接近透明的白。阳光落下让他的发丝变成了金褐色，瞳孔淡淡的，他的眼神很温柔和阳光一起落在人身上，暖洋洋的，让人讨厌不起来。

“你们好，我叫许东升。”他的声音很轻，有孩子独有的稚嫩但语气又很成熟，他拿起桌上叠好的小船和千纸鹤：“你们想和我一起叠吗？”

陈旭和周琴对视一眼，走到他身边坐下，周琴双手抱在胸前，装模作样的审视他。他只是伸手把桌上的彩色卡纸推过来，脸上笑意不变，丝毫不避讳他们不友善的眼神。

看刚刚保姆的样子也不难猜到，他在这个家的处境并不好，看样子已经习惯了。

“这个送给你。”许东升从一堆卡纸中翻出一朵红色的小花推到周琴面前，又找出一把叠好的宝剑递给陈旭：“这个给你。”

“这是你叠的？”陈旭看着面前叠的精致的宝剑有些发懵，许东升笑着点点头，语气平静没有丝毫起伏：“你喜欢的话我可以教你，很简单的。”

周琴见状不甘示弱的开口：“我也要学！”许东升没说话，只是点头笑了笑。

小孩子的忘性很大，一下午时间，他们就和许东升成了好朋友。

陈旭说，许东升的大哥叫许言，他和许东升的关系并不像电视剧里同父异母的兄弟那样僵硬，相反，许言对许东升很好，但许东升对许言的态度一直不咸不淡。

“我见过许东升妈妈，是个很温柔漂亮的人只是身体不太好。虽然许东升长得像他爸，但有时神态和妈妈特别像。”陈旭吸了吸鼻子说：“她在许东升上初中那年去世了。后来不知道怎么，许东升就搬出来了。”

沈鱼若有所思的点点头，困意袭来，她找了个舒服的姿势闭上眼睛。陈旭原本还想说什么，但转头的时候，看到了女孩安静的趴在床边。

女孩闭眼熟睡的样子很好看，均匀的呼吸，脸上的表情说不出的可爱，这么看着，他只觉得心情稍微好了些。

刚才沈鱼抱着他时，温暖的怀抱和触感让他有些发愣，那种温暖，他很久没有感受过了。

第一天见沈鱼的时候，他只觉得这个女孩长得很好看，总是忍不住想盯着她的。

其实今天，他说谎了，如果将来家里硬要逼自己结婚，他不会结婚。他不喜欢被强迫，他知道周琴也不喜欢。

他不想被困住。从前，这种想法只是扎根在他心中，可在沈鱼出现的呢一天，这种想法渐渐根深蒂固，发出了芽。

女孩就这样安静的趴在他身边，她的眉眼很好看，闭眼的时候有种安静温柔的感觉，他伸出手想要触碰的她的脸，但手停在半空中半天，还是收了回来。

他握着陈圆的手，也趴在了病床上，安静的夜晚，悲伤带来了难得的安宁祥和，就这么一直这样下去吧，他想。他也有点累了。

第二天沈鱼是被来打针的护士吵醒的。她迷迷糊糊的爬起来，陈圆已经醒了，只不过还在发烧，似乎是身体出现了某种应激反应，他躺在床上眼神涣散像失了神智。

陈旭坐在他身边，见她醒了，伸手指了指旁边床头柜的包子。

“醒了？我买了早餐。”

沈鱼揉揉眼睛，点点头，视线朝陈圆望去：“圆圆，还难受吗？”她轻轻拍拍被子问道，陈圆看到她，苍白的嘴勾出一个淡淡的笑。

“好多了。”他的嗓子因为昨晚剧烈的嘶吼肿的厉害，声音哑的厉害，像是有人撕碎了他的声音重新粘起来一样，让人听着心疼。

“小鱼姐，对不起啊。”陈圆的声音很小，沈鱼盯着他有些发蒙半晌才意识到他说的是昨天的事，笑着挠挠头。

“没事了，圆圆。”沈鱼笑着安慰他，陈圆见她这样表情却没有丝毫放松转头看向陈旭眼神木讷。

陈旭看着弟弟笑了笑。

沈鱼去卫生间简单的洗漱了一下，许东升和周琴一大清早就过来了。陈旭熬了一晚上，整个人昏昏沉沉的，他们本想劝他回去休息，但他坚持不走，没办法他们只好让他待在医院。

周琴带了粥过来给陈圆，陈旭因为太累靠在旁边的椅子上睡觉，许东升坐在床边喂陈圆喝粥。

陈圆吃着吃着忽然笑了起来。

“怎么了？”许东升拿了张纸帮他擦擦嘴角，陈圆靠在窗边弯着眼睛看他。

“东升哥，昨天好像是你第一次叫我圆圆。”

许东升微微一愣，他没有叫昵称的习惯，从小到大，他都是称呼朋友的名字。

除了沈鱼。

昨天晚上一时情急，他下意识喊出口的名字，没想到陈圆会记得。

他勾勾唇角，将一勺粥放在陈圆嘴边：“喜欢吗？”

陈圆歪着脑袋思考了一会儿，认真的回答道：“挺喜欢的。”

许东升没想到他这么认真的思考，错愕一瞬随即无奈的摇了摇头。

沈鱼昨天晚上没睡好，迷迷糊糊的好像做了个梦。具体内容她不太记得，只是醒来的时候心情有点压抑。

吃完早饭，爸爸妈妈来接她，她和陈圆告了别，又嘱咐了陈旭几句让他多休息，有好身体才能好好照顾陈圆，就跟爸妈回家了。

也许是真的太累了，她在车上就睡着了。

她又做了个梦，梦里，她坐在天台边，陈圆坐在她身边。

他们聊着彼此的曾经，笑着诉说自己曾经在父母的逼迫下是如何的痛苦，如何绝望，后来他们哭了，想要手拉手跳下去。

可走到天台边，他们又停下了脚步，他们听到了欢闹的声音，那声音撕开了沉重的梦境，击碎了他们身上沉重的枷锁和镣铐。

他们转过头，看到了他们五个人走在放学路上的样子。