等太阳的鱼 第13章 争吵

他们赶到时，只听到陈圆家别墅传出激烈的争吵声，就算隔着一个院子，也能清晰的听到陈圆的怒吼。

陈圆在他们身边一直都是呆呆憨憨的可爱形象，很难想象平时笑眯眯跟在他们身边的小男孩会发出如此惊人的咆哮。

“走。”许东升熟练的走上去按开密码，三人急忙朝别墅里面跑去。

等他们到门口，只看见别墅里面陈圆双手死死揪着他妈妈的衣领，嘴里不断发出近乎疯狂的怒吼，他妈妈一只手揪着陈圆的头发想把他拽开，陈旭夹在中间努力的想分开他俩。

而他们旁边，站着个穿着西装的中年男人，男人双手抱在胸前站在一旁的台阶上，面色凝重居高临下的看着他们，嘴里说着什么，像是在指责。

那冷漠的神情让沈鱼心脏一紧，她太熟悉那样的眼神了，曾经无数次，母亲指责她不争气没法留住父亲的时候，那个男人就是这样坐在沙发上一脸淡漠的看着她，仿佛一个上位者毫无感情的审视着她。

许东升推开门进去花园的门冲了进去。

“别打了！阿姨！”周琴带着沈鱼上去拽着陈圆妈妈的胳膊和手想让她松手，许东升则是过去和陈旭一起用力把陈圆拉开。

“小圆！冷静！这是你妈！”陈旭红着眼眶在已经发狂的陈圆耳边吼道，可陈圆貌似彻底失去了理智，怒吼着朝那边扑过去。

“她才不是我妈！她是疯子！魔鬼！她自己疯了，就要把我也逼疯！你凭什么！你凭什么？！”他满脸泪水，双手在空中不断挥舞，许东升和陈旭死死拦着他没让他又冲上去，他的声音沙哑的可怕，像是下一秒嗓子里就会崩出鲜血。

陈圆妈妈被沈鱼和周琴拉着，捋了捋头发指着陈圆骂道：“我凭什么？！就凭我是你妈！你个小崽子，还学会造假了！啊？！现在就会造假，以后还不一定什么样呢？！”

“阿姨！阿姨！”沈鱼被巨大的情绪撞得打闹一片空白只是不住的拉着陈圆的妈妈。

谁想到陈圆妈妈转头看清了她的样子，指着她骂了起来。

“就是你吧！就是你带坏我们家小圆！教他造假！你个小贱人！”

说着，她抬手，沈鱼还没反应过来，她脸上就结结实实挨了一巴掌，下一秒，面前的人就被猛地撞开，她下意识捂脸，刚转过头，就看见面前一片混乱。

陈圆把他妈撞到在地上，冲过去扑在了他妈身上，许东升伸手将她一把拽到身后，又转身去拉陈圆，陈旭奋力想扒开他的手，周琴过来扶住她。

“小鱼，你没事吧？”

沈鱼有些发蒙，眼眶猛地红了，伸手推了周琴一把整个人呆愣在原地。

“陈叔叔，你帮帮忙啊！”周琴转过头看着站在一旁冷眼旁观的男人喊道，男人没有任何动作，只是冷冷的看着他们，眼底满是鄙夷和嫌恶。

“小圆！小圆！”一阵剧烈的咳嗽声响起，只见陈圆倒在地上，身子紧绷不住的咳嗽，忽然他以身子一僵，吐了一地。

几人急忙围上去，陈旭拖着陈圆无力的头眼泪大滴大滴往下落：“小圆！你怎么了！”他的声音里带着破碎的哭腔。

沈鱼和周琴吓坏了，急忙围过去扶住陈圆的身体，红着眼眶喊他。

但陈圆只是弓着身子不住的呕吐，他的身体僵硬无比，像是喘不过气似的倒在他们怀里，大口大口的喘气，一手死死抓着胸口的位置。

“圆圆！圆圆！”许东升伸手掐住陈圆的人中：“冷静，放轻松，深呼吸！”可陈圆的身体不住的剧烈颤抖，每次他想要深呼吸，换来都是弓起身子继续呕吐。

陈旭抱着陈圆，几乎崩溃的看向几人。

“来，你来按，用力。”许东升拍拍沈鱼，沈鱼急忙接受，许东升掏出手机，起身拨通了一个电话。

“走，去医院，走。圆圆，走。”许东升走过来，搬起陈圆。

陈旭急忙蹲下，几人帮着把陈圆扶上了他的背，陈圆依旧在不断的颤抖，陈旭站起身，忽然，陈圆身子猛地一缩，一大滩呕吐物混着绿色的胆汁洒在了陈旭的肩上。

他却丝毫没感觉到似的，甩了甩脸上的泪水。

他将陈圆往上抬了抬，转头恶狠狠的瞪了一眼傻眼的婶婶和自始至终站在旁边看戏的叔叔转头道：“走，小圆，哥带你去医院。你别怕啊。”他的声音颤抖不易，像是碎了。

说着，几人快步跑出了别墅。

来接他们的是一辆银色商务车，许东升坐上副驾。

“去市医院，开快点。”

车子快速驶离别墅区，去医院的路上陈圆还在不住的呕吐，他浑身颤抖的厉害，陈旭一只手帮他拍背，一只手紧紧握着他的手。

周琴从包里拿出两张纸巾递给沈鱼，沈鱼帮陈圆擦干净嘴，又拿干净的一张帮陈旭擦擦满脸的泪水。

陈旭平时总是一副吊儿郎当玩世不恭的样子，好像什么烦心事在他那里都不算事似的，但现在他只是紧紧抱着弟弟的脑袋，嘴里一遍遍念着：“圆圆别怕，哥哥在呢。会没事的，别怕。”

他一遍一遍重复着别怕，沈鱼看见他的身体也在不住的发抖，不断重复着不怕，不知道这些话是他在对陈圆讲还是在对自己说。

到了医院，陈圆很快被推进急诊，医生给他打了针，让他睡了过去，又做了一些检查，说他只是精神太紧张了，导致了剧烈的躯体化。

“让他好好休息，别太累，也别给他太多压力，你们是他朋友吧，他监护人呢？”医生问。

“我是他哥哥。”陈旭走上前，医生看到他的样子，微微一愣。

他衣服上全身陈圆的呕吐物，胳膊上和脖子上还有刚才劝架时擦出来的红痕。脸上挂着没干的泪水，眼睛红肿，看上去狼狈极了。

“他父母呢？”医生问。

陈旭闻言，低下头眼神黯淡了下来：“没来。”

说完，他好像有意识到什么似的，开口道：“医生，我们有钱。”

医生笑着摆摆手：“没事，你先打电话叫监护人来吧，你们几个孩子在这里也照顾不好他。”陈旭耷拉着脑袋点点头，医生又嘱咐了几句就走了。

急诊病房里，只剩下几人。

陈圆躺在病床上原本粉扑扑圆滚滚的脸变得苍白极了，他的脖子上还有被掐出的红痕，脸上挂着红肿的巴掌印，衣服上都是呕吐物。

陈旭拿出纸巾，仔细的帮陈圆擦着脸，泪水又掉在了床单上。

“陈旭，你..”周琴站在他身边，将手搭在他肩上，想说什么，还是没开口。

沈鱼坐在一旁，无措的看着面前的一切。

她想说些安慰的话，但话到嘴边却怎么都觉得不合适。内心深处那种不可名状的恐惧再次涌上来，她低下头，发现自己的手也有些微微颤抖。

其实直到现在，她也没回过神，脸上被扇巴掌的地方还隐隐作痛，大脑一片空白。

“小升。”一个穿着灰色毛衣的男人走了进来，手里拎着一个袋子，他将袋子递给许东升。

是刚才开车送他们来医院的人，沈鱼抬起头，现在仔细一看，他和许东升长得有几分相似。

但眉眼比他更加凌厉些，许东升的长相柔和温暖，那男人的眉眼给人一种不寒而栗的感觉，他比许东升高一些，看上去也更成熟。

许东升接过袋子，低垂着眸不看他。那男人看了一眼床上的陈圆，伸手轻轻拍了一下许东升的胳膊小声道：“出来一下。”

许东升点点头，走到病床边将袋子放在陈旭身边拍拍他：“先把衣服换了，会没事的。”陈旭没看他，只是木讷的点头。许东升说完，转身跟着男人走出病房。两人刚走，周琴的手机就响了，她拿出手机，对沈鱼做了个打电话的手势就走出了病房。

病房里霎时安静下来，除了陈圆平稳的呼吸声和陈旭时不时的抽泣声，再听不到任何声音。

“陈旭...你先去把衣服换了吧。”沈鱼起身走到陈旭身边，将装着衣服的袋子往他身边推推。陈旭面无表情的点头，眼神依旧在陈圆身上。

沈鱼见他这样，心里发酸：“圆圆要是醒了，看到你这样也会自责的。”听到她这么说，陈旭的眼睛才稍微恢复了一些光亮，他转过头，双眼空洞。

沈鱼对他努力挤出一个甜甜的笑，柔声道：“去吧，擦一擦，这样圆圆醒来看到也会开心一点的。”

“你的脸..”陈旭盯着她的脸语气淡淡眉头却微微蹙起。

沈鱼下意识的伸手抚上自己的侧脸不自然的笑笑：“没事，不疼。”

陈旭盯着她出神，不知道在想什么，随后低头吸吸鼻子拿起衣服去了病房内的洗手间。

等陈旭进去以后，沈鱼才拿出手机。

和爸妈简单讲了一下今晚的事情，说她想留下来陪陈旭守着陈圆，爸妈犹豫了一下，但还是同意了，答应明早再来接她。

她放下手机，看着病床上的陈圆。熟睡时的他依旧很乖巧，丝毫看不出来刚刚那个犹如发狂的小兽般的人是他。

陈圆本来就是很乖的小孩，但再乖的小孩也会有喜怒哀乐。

她只坐在他身边，眼神暗了下来。

卫生间的门开了，陈旭穿着一件灰色毛衣和黑色休闲裤走出来，脸上也擦干净了，只是眼睛依旧红肿着。

沈鱼看着他走过来，脸上堆起笑容。

“你穿许东升的衣服，气质完全不一样了。”她努力让自己的语气轻快一些，陈旭听到她的话，低头看了看自己的衣服，脸上浮现出一抹难看至极的笑。

他走到病床前坐下病房里再次陷入沉默。

陈旭看着陈圆发呆，弟弟躺在病床上无比安静，他对这张脸无比熟悉，从小到大，在无数的夜里都是这个圆乎乎的小孩陪自己度过的。

那时他觉得无比幸福，即使父母在忙，起码他还有个可爱的弟弟。

可他差点连自己最爱的人都要失去了。

看到陈圆倒在地上的时候，他的心都要碎了。那种恐惧感在心底不断蔓延。

忽然，一颗糖被塞进了他嘴里，甜丝丝的味道让他微微愣怔。

他转过头，呆滞的看着面前的女孩。

女孩坐在他身边，脸上带着温柔的笑。

“吃点甜的，别太紧张了，会没事的。”

会没事的，这句话像是一把利剑，戳穿了他内心最后的防线，他低下头，眼泪决堤而出。

女孩将纸巾塞进他手里，温热的指尖滑过他的手掌。

“会没事的，别害怕，还有我们在呢。”

女孩的脸上依旧带着温和的笑，那笑容像一道光，将笼罩在病房内的阴霾拨开一道缝隙。

像是轻柔的羽毛，抚上他的不安。

他别过头，擦掉脸上的泪。

是啊，还有他们在身边呢。

陈圆一定会醒来的，无论如何，他都会陪他一起度过。

沈鱼看着陈旭攥紧自己微微颤抖的手，她的手还在止不住的颤抖，但看到陈旭的样子她觉得自己应该表现得坚强一点，起码这样做，会让陈旭安心一些。