周末的美术馆人声鼎沸,温砚的个人画展正有条不紊地进行着。展厅中央悬挂着一幅名为《海的呼吸》的油画,湛蓝的笔触里藏着细碎的光,像极了沈听白记忆中海边小镇的晨光。他站在画前,指尖轻轻拂过冰凉的画框边缘,身后忽然传来熟悉的轻笑。
“果然还是这幅最对你的胃口。”陆栖衍提着两杯热可可走过来,将其中一杯递给沈听白,另一杯熟练地塞到温砚手里,语气带着藏不住的得意,“我就说把它挂C位准没错,我们家温砚的才华,就得让所有人都看见。”
温砚耳尖微红,轻轻踹了他一脚,却没真用力,眼底藏着笑意:“别胡说。”他转头看向沈听白,声音温和,“这幅画的色调,是照着你说的海边小镇画的,谢谢你那天和我聊的那些感受。”
沈听白接过热可可,暖意顺着掌心蔓延开来,他笑着摇头:“是你画得好,把那种平静又治愈的感觉都画出来了。”
许知年站在不远处,安静地看着这一幕。他今天特意穿了沈听白以前给他挑的米白色衬衫,没有了往日西装革履的疏离感,倒多了几分温和。手里捧着那套限量版矿物颜料,指尖微微收紧——这是他第一次如此郑重地为别人准备礼物,甚至在来之前,还偷偷查了温砚画展的风格,反复确认这份礼物不会唐突。
“不去打个招呼吗?”陆栖衍注意到他的目光,凑过来撞了撞他的胳膊,语气带着调侃,“小心再磨蹭,人就要被别人抢走了。”
许知年抿了抿唇,没有说话,只是脚步缓缓挪了过去。沈听白察觉到动静,转头看来,脸上的笑容微微一顿,握着杯子的手指下意识蜷缩了一下,又很快放松下来,像是只是看到了一个普通的熟人。
“温砚,恭喜画展顺利。”许知年先看向温砚,将颜料递过去,声音尽量放得温和,“一点心意,希望你喜欢。”
温砚愣了一下,接过颜料盒,打开看了一眼,眼里闪过惊喜:“谢谢,这套颜料我找了很久都没买到。”
“应该的。”许知年的目光落在沈听白身上,喉结动了动,才找回自己的声音,“听白,你今天……还好吗?”
沈听白低头抿了口热可可,避开他的视线:“挺好的,谢谢。”简单的三个字,带着明显的疏离,像一层薄冰,横亘在两人之间。
许知年的心沉了沉,却没敢再追问,只是安静地站在一旁,看着沈听白和温砚聊天。他注意到沈听白今天穿了一件浅灰色的毛衣,是去年冬天他随口说好看,沈听白就一直穿到现在的那件;他还注意到沈听白说话时,会下意识摩挲毛衣的袖口,那是他紧张时的小动作,以前他从未放在心上,此刻却看得格外清晰。
展厅里人来人往,偶尔有人认出许知年,想过来打招呼,都被他用眼神示意离开。他不想因为自己的身份,打扰到沈听白难得的轻松。
就在这时,一个不合时宜的声音突然响起:“这不是许总吗?真是稀客啊。”
沈听白的身体猛地一僵,握着杯子的手不自觉地收紧,指节泛白。许知年眉头瞬间皱起,转头看向声音的来源——正是当初伪造证据、陷害沈听白的商业对手,林致远。
林致远穿着一身昂贵的西装,脸上带着虚伪的笑容,目光在沈听白身上扫过,带着毫不掩饰的嘲讽:“没想到许总还会陪沈先生来这种地方,当初沈先生‘泄露’公司机密的时候,许总可不是这个态度啊。”
周围的人瞬间安静下来,目光齐刷刷地投向他们,议论声隐约传来。沈听白的脸色变得苍白,指尖的暖意消失殆尽,只觉得浑身发冷,那些被误解、被斥责的画面,像潮水般涌入脑海,让他几乎喘不过气。
温砚下意识挡在沈听白身前,冷冷地看着林致远:“林先生,这里是画展,不是你撒野的地方。”
陆栖衍也沉下脸,上前一步,挡在两人中间,语气带着警告:“林致远,你要是想找事,就换个地方,别在这里影响温砚的画展。”
林致远却不以为意,反而笑得更加挑衅:“我只是实话实说而已,当初许总亲口说沈先生贪得无厌,难道忘了?现在又凑在一起,是沈先生又用了什么手段,让许总回心转意了?”
“你闭嘴!”许知年的声音骤然变冷,带着前所未有的怒意。他上前一步,将沈听白护在身后,眼神凌厉地盯着林致远,“当初的事情,是谁在背后搞鬼,你以为我不知道?”
林致远脸色一变:“许总,你可别血口喷人……”
“血口喷人?”许知年拿出手机,点开一段录音,林致远和下属密谋伪造证据的对话清晰地传了出来,“这是你和你下属的录音,需要我把完整版本发给媒体,让大家看看你是什么货色吗?”
周围的抽气声此起彼伏,林致远的脸色瞬间变得惨白,踉跄着后退了一步:“你……你怎么会有这个?”
“你敢做,我就敢查。”许知年的声音没有一丝温度,“当初我误会听白,是我糊涂,但这笔账,我会连本带利地讨回来。从今天起,你和你公司的所有合作,许氏都会全面终止,你好自为之。”
林致远面如死灰,看着周围人鄙夷的目光,再也待不下去,狼狈地转身逃离了展厅。
闹剧落幕,展厅里的气氛却依旧凝重。许知年转过身,小心翼翼地看向身后的沈听白,发现他脸色苍白,嘴唇抿得紧紧的,身体还在微微发抖,心里一紧,伸手想去碰他,却又怕吓到他,只能轻声说:“听白,对不起,是我没保护好你,让你又想起了不开心的事。”
沈听白没有说话,只是缓缓闭上眼睛,深吸了一口气。刚才林致远的话,像一把锋利的刀,再次划破了他好不容易愈合的伤口。他能感受到许知年的紧张和歉意,可那些过往的伤害,不是一句道歉就能轻易抹去的。
温砚轻轻拍了拍沈听白的后背,低声安慰:“别难受了,都过去了,林致远也得到了教训。”
陆栖衍也帮腔:“就是,这种人渣根本不值得你放在心上,以后有我们在,绝对不会再让他欺负你。”
沈听白睁开眼睛,看向温砚和陆栖衍,勉强挤出一个笑容:“谢谢你们,我没事。”他转头看向许知年,眼神复杂,“这里人太多了,我想先回去。”
“好,我送你。”许知年立刻点头,不敢有丝毫犹豫,“温砚,抱歉,打扰了你的画展。”
“没事,你们先走吧,照顾好听白。”温砚摇摇头,眼神里带着担忧。
许知年扶着沈听白的胳膊,动作轻柔,生怕碰疼了他。沈听白没有拒绝,只是身体依旧有些僵硬。两人走出美术馆,外面的阳光有些刺眼,沈听白下意识眯了眯眼睛。
许知年立刻脱下自己的外套,披在他身上,遮住了刺眼的阳光,也挡住了周围探究的目光:“外面风大,披上吧。”
外套上带着许知年身上熟悉的气息,清冽又温暖,像极了他们婚后那段短暂的、被忽略的温情时光。沈听白的身体微微一顿,没有说话,也没有脱下外套。
车子平稳地行驶在马路上,车厢里一片安静,只有轻柔的音乐在流淌。许知年专注地开着车,时不时用余光看向副驾驶座上的沈听白,看到他靠在椅背上,闭着眼睛,脸色依旧苍白,心里满是愧疚和心疼。
他想起陆栖衍说的话,沈听白那天手里攥着抗抑郁药,却被他劈头盖脸一顿斥责;想起沈听白住院时,自己守在病房外,看着医生手里的诊断报告,那种铺天盖地的恐慌;想起沈听白住的小公寓里,那些贴满墙壁的治疗便签,每一张都像一把刀,扎在他的心上。
“听白,”许知年轻声开口,声音带着不易察觉的颤抖,“对不起,以前是我太混蛋,忽略了你的感受,误会了你,让你受了那么多委屈。我知道,一句对不起弥补不了什么,但我真的很后悔,我想弥补你,用尽我的一切去弥补你,你能不能……再给我一次机会?”
沈听白睁开眼睛,看向窗外飞速倒退的街景,眼眶微微泛红。他不是不记得许知年的好,记得婚后他生病时,许知年虽然嘴上嫌弃,却还是半夜起来给他找药;记得他的作品第一次发表时,许知年虽然没说什么,却默默买了很多本,放在自己的办公室里;记得他说喜欢薄荷,许知年就悄悄在院子里种满了薄荷。
可那些好,就像散落在冰面上的火星,很快就被无尽的冷漠和误解熄灭了。他怕了,怕再次陷入那种绝望的境地,怕自己好不容易建立起来的防线,再次被轻易击碎。
“许知年,”沈听白的声音很轻,带着一丝疲惫,“我需要时间,不是现在。”
许知年的心虽然还是沉甸甸的,但听到这句话,还是松了一口气。至少,沈听白没有直接拒绝他,这已经是很大的进步了。
“好,我等,”许知年点头,眼神无比坚定,“多久都等,我会一直等,等到你愿意原谅我的那一天。”
车子缓缓驶入沈听白住的小区,停在公寓楼下。许知年想送他上去,沈听白却摇了摇头:“不用了,我自己上去就好。”他解开安全带,想把外套还给许知年。
“不用还,”许知年按住他的手,“天气凉,你披着吧,我不冷。”
沈听白看着他,沉默了几秒,终究还是没有拒绝,拿着外套推开车门走了下去。
许知年坐在车里,看着沈听白的背影消失在楼道口,才缓缓发动车子离开。他没有走远,而是把车停在小区对面的马路边,就那样静静地看着沈听白公寓的窗户,直到里面的灯亮了起来,才放心地收回目光。
他拿出手机,点开那个专门记录沈听白喜好的备忘录,又加上了一条:“听白不喜欢人多嘈杂的地方,以后尽量避免带他去人多的场合。”
手机屏幕的光映在他的脸上,那双曾经冷漠的眼眸里,此刻只剩下化不开的温柔和坚定。他知道,追妻的路还很长,或许会充满坎坷,但他绝不会再放手。
楼上,沈听白站在窗边,看着楼下许知年的车子久久没有离开,心里五味杂陈。他拿起那件带着许知年气息的外套,抱在怀里,熟悉的味道让他紧绷的神经渐渐放松下来。
他走到书桌前,打开笔记本电脑,屏幕上是那本关于“救赎与和解”的小说手稿。光标闪烁间,他缓缓敲下一行字:“原谅不是遗忘,而是放下过往的伤害,试着重新相信光。”
窗外的月光透过玻璃洒进来,落在手稿上,也落在沈听白的脸上。他不知道未来会怎样,但他知道,自己的心,似乎在不知不觉中,开始慢慢松动了。
而楼下的许知年,还在静静地守候着。他拿出手机,给陆栖衍发了一条消息:“帮我查一下,有没有治疗抑郁症的权威专家,最好是擅长心理疏导的。”
他要做的,不仅仅是等待,更是要用行动,一点点温暖沈听白冰冷的心,一点点弥补过去的遗憾。这一次,他绝不会再让自己后悔。
展厅里,温砚看着那幅《海的呼吸》,轻轻叹了口气。陆栖衍走到他身边,握住他的手:“别担心,许知年这次是认真的,听白会好起来的。”
温砚抬头看向他,点了点头:“我知道,只是希望他们不要再经历那些痛苦了。”
“会的,”陆栖衍笑着揉了揉他的头发,“以后都是好日子。”
画展还在继续,悠扬的音乐在展厅里流淌,阳光透过落地窗洒进来,落在一幅幅充满生机的画作上。就像沈听白和许知年的感情,虽然经历了风雨,却依旧在时光的滋养下,慢慢透出了希望的光。