清晨的阳光透过卧室窗户上的贝壳风铃,在地板上投下细碎的光斑。沈听白是被风铃的轻响弄醒的,风从半开的窗缝里钻进来,带着院子里薄荷的清香,拂过他的脸颊时,还残留着许知年昨晚替他掖被角时的温度。
他翻了个身,身边的床铺已经凉了,许知年向来起得早,自从搬回许家老宅,每天都会雷打不动地去厨房煮咖啡,从最开始手抖着加奶泡,到现在能精准调出他喜欢的三分糖拿铁,进步快得让沈听白有些恍惚。
“醒了?”许知年的声音从门口传来,手里端着两个白瓷杯,杯壁上凝着水珠,“刚煮好的拿铁,加了点薄荷叶碎,你昨天说想试试。”
沈听白坐起身,接过杯子时指尖碰到许知年的指腹,对方的手还带着刚从冰箱拿薄荷叶的凉意,却在触到他皮肤的瞬间,刻意放慢了松手的动作。沈听白低头抿了口咖啡,薄荷的清凉混着奶咖的醇厚滑入喉咙,他想起以前在许家,许知年连他喝奶茶要三分糖都记不住,现在却能把他随口提的喜好,当成正经事来办。
“温砚的画展是上午十点开始,”许知年坐在床沿,目光落在他散落在枕头上的头发上,没敢伸手去拨,只轻声说,“画材店的人刚才打电话,说那套矿物颜料已经送到画展现场了,我让助理先去帮忙签收。”
沈听白点点头,放下咖啡杯去洗漱。镜子里的自己脸色比前段时间好了很多,眼下的青黑淡了不少,是这些日子安稳睡眠的功劳,许知年怕他失眠,每天晚上都会在卧室里点上助眠的香薰,自己则坐在旁边的沙发上处理工作,直到他呼吸平稳了才敢关灯。
收拾妥当出门时,许知年已经把车停在了门口。副驾驶座上放着一个包装精致的礼盒,沈听白瞥了一眼,认出是昨天在文创店看到的贝壳风铃,许知年不仅买了挂在卧室的那个,还多买了一个,说是要送给温砚当画展贺礼。
“陆栖衍说他已经在画展现场帮忙了,”许知年一边开车一边说,“昨晚他给我发消息,说温砚紧张得半夜起来调画框,还把他的衬衫当成画布擦颜料,气得他差点把温砚的画笔藏起来。”
沈听白忍不住笑了。陆栖衍和温砚的相处模式总是这样,一个跳脱一个清冷,却能在鸡毛蒜皮的小事里透出甜意,就像上次温砚画不出画,陆栖衍直接把人拉到郊外的田野里,陪着他蹲在田埂上看了一下午云,回来后温砚就画出了那幅获奖的《云絮》。
车子驶进展览馆停车场时,远远就看到陆栖衍站在门口挥手,白色衬衫上果然沾着几点颜料,头发也被风吹得有些乱。他身边的温砚穿着一身浅灰色的休闲装,手里抱着一卷画轴,看到他们过来,清冷的眉眼间露出一丝笑意。
“你们可算来了!”陆栖衍冲过来,一把勾住许知年的肩膀,压低声音说,“刚有几个艺术评论家过来,温砚紧张得手都在抖,我劝了半天都没用。”他转头看向沈听白,又换上嬉皮笑脸的模样,“小白,快帮我劝劝你家这位艺术家朋友,再这么紧张下去,画轴都要被他捏变形了。”
沈听白走到温砚身边,轻轻拍了拍他的胳膊:“别紧张,你的画那么好,大家一定会喜欢的。”
温砚点点头,指尖却还是紧紧攥着画轴的边缘。沈听白知道他的性子,表面看着冷淡,实则很在意别人对他作品的评价,尤其是这次画展,展出的大多是他近年关于“安全感”的系列画作,藏着他童年被寄养时的隐秘心绪。
许知年把礼盒递给温砚:“祝画展顺利,这是我和听白给你带的礼物。”
温砚接过礼盒,打开看到里面的贝壳风铃时,愣了一下,随即嘴角扬起一抹浅淡的笑容:“谢谢,我很喜欢。”他转头看向陆栖衍,眼神里带着一丝无奈,“比某人昨晚送的‘会发光的颜料盘’靠谱多了。”
陆栖衍立刻叫起来:“那颜料盘多酷啊!晚上画画都不用开灯!”
几人说说笑笑地走进展览馆,展厅里已经来了不少人,墙上挂满了温砚的画作。沈听白走到一幅名为《薄荷庭院》的画前停下,画里是一个小小的庭院,角落里种着一片薄荷,阳光洒在叶子上,泛着翠绿的光泽,画面右下角的石桌上,还放着一个熟悉的玻璃罐,里面装着薄荷酱。
“这幅画是上个月画的,”温砚的声音在身后响起,“那天你跟我说,许知年在海边小镇给你买了薄荷茶,我就想起你以前说过,喜欢院子里种满薄荷的样子。”
沈听白转头看向他,心里泛起一阵暖意。他和温砚都是不善言辞的人,却总能在对方的作品里,读懂彼此藏在心底的情绪。
就在这时,一个穿着西装的中年男人走到温砚面前,脸上带着倨傲的神情:“温先生,我是《艺术评论》的张主编,刚才看了你的画,不得不说,技法确实不错,但内容太单薄了,全是些庭院、云朵之类的小情小调,缺乏深度。”
温砚的脸色瞬间白了几分,指尖微微颤抖。沈听白刚想上前替他说话,就被许知年拉住了手腕。他转头看向许知年,对方冲他摇了摇头,眼神里带着安抚。
只见许知年走到张主编面前,语气平淡却带着不容置疑的气场:“张主编,我倒觉得,能把‘安全感’这种抽象的情绪,通过庭院、云朵这些具体的意象表达出来,才是温先生的过人之处。”他指了指《薄荷庭院》,“就像这幅画,薄荷的清香、阳光的温度,都是很多人童年里缺失的温暖,能让观众在画里找到共鸣,这难道不是艺术的深度吗?”
张主编愣了一下,显然没料到会有人反驳他,更何况对方还是许知年——许氏集团在艺术圈投资了不少项目,他多少要给几分面子。他尴尬地笑了笑:“许总说得有道理,是我刚才太武断了。”
许知年没再理他,转身走到温砚身边,拍了拍他的肩膀:“别在意,懂你的人自然会懂。”
温砚点点头,看向许知年的眼神里多了几分感激。陆栖衍则凑过来,对着张主编的背影做了个鬼脸,又对着温砚说:“听见没?我家许总都帮你说话了,以后别再紧张了!”
沈听白看着眼前的一幕,心里泛起一阵柔软。他想起以前的许知年,从来不会为了别人的事情费心,更不会主动替人解围,可现在,他不仅会留意温砚的喜好,还会在温砚被刁难时站出来维护。这样的改变,让他想起昨晚许知年在阳台说的话——“听白,我不仅想弥补你,还想成为能让你依靠的人。”
画展进行到一半时,沈听白有些累了,许知年便陪着他到展厅外的休息区坐一会儿。休息区的沙发很软,阳光透过落地窗洒进来,暖洋洋的。许知年从包里拿出一瓶薄荷糖,剥了一颗递给沈听白,自己也剥了一颗含在嘴里。
“刚才谢谢你。”沈听白轻声说。
“谢我什么?”许知年转头看向他,眼里带着笑意。
“谢你帮温砚说话。”沈听白低下头,指尖无意识地摩挲着沙发的扶手,“也谢谢你……这些日子对我的照顾。”
许知年沉默了片刻,忽然伸手,轻轻握住他的手。沈听白的手很凉,许知年便用掌心裹着他的手,慢慢焐热。“听白,”他的声音很低,带着一丝郑重,“我做这些,不是为了让你谢我,是因为我想这么做。以前我欠你的太多,以后我会一点一点补回来,不管是你,还是你的朋友,我都会好好守护。”
沈听白抬起头,撞进许知年的眼眸里。那里面没有了以前的冷漠与疏离,只有满满的珍视与温柔,像阳光一样,把他心底的阴霾一点点驱散。他没有抽回手,任由许知年握着,感受着掌心传来的温度。
这时,陆栖衍和温砚走了过来。陆栖衍看到两人握在一起的手,立刻露出了八卦的笑容:“哟,你们俩在这儿偷偷约会呢?”
温砚轻轻拽了拽他的胳膊,示意他别说话,眼神却带着一丝笑意看向沈听白。
沈听白的耳尖微微泛红,想抽回手,却被许知年握得更紧了。许知年抬头看向陆栖衍,挑眉说:“我们本来就是情侣,牵手很正常。倒是你,别总欺负温砚,小心他把你的画笔都扔了。”
陆栖衍立刻叫屈:“我哪有欺负他?我这是疼他!”
几人说笑了一会儿,温砚的经纪人过来说有媒体想采访他,温砚便和陆栖衍一起过去了。休息区里只剩下沈听白和许知年,气氛变得有些安静,只有窗外的风吹过树叶的声音。
“听白,”许知年忽然开口,“下周末我们去看新房子吧,我已经让设计师按照你的喜好,在院子里留了一块地方种薄荷,还有你喜欢的绣球花,到时候我们可以一起动手种。”
沈听白点点头,心里充满了期待。他想起许知年第一次带他去看房子时的情景,那时他还很犹豫,不敢轻易相信许知年的改变,可现在,他却开始憧憬未来的生活——院子里种满薄荷和绣球花,他在亭子里写稿,许知年在旁边煮咖啡,偶尔抬头,就能看到对方温柔的眼神。
“对了,”许知年像是想起了什么,从包里拿出一个笔记本,递给沈听白,“这个给你。”
沈听白接过笔记本,翻开一看,里面密密麻麻写满了字,都是关于他的喜好:“听白喜欢三分糖的拿铁,不吃香菜,吃火锅要清汤锅底;听白写稿时喜欢安静,要在书房放一盆薄荷;听白抑郁症容易在阴雨天复发,要提前准备好助眠香薰和热牛奶……”
字迹有些潦草,甚至有些地方还涂涂改改,显然是许知年在忙碌之余挤时间写的。沈听白翻到最后一页,看到上面画着一个小小的薄荷庭院,旁边写着一行字:“听白,以后你的所有喜好,我都会记在心里,再也不会忘记。”
眼泪瞬间模糊了视线,沈听白抬起头,看向许知年,声音有些哽咽:“许知年,你……”
“我知道以前我做得不好,”许知年伸手,轻轻擦去他眼角的泪水,动作温柔得像在对待易碎的珍宝,“这个笔记本,是我对你的承诺。以后不管发生什么,我都会陪着你,再也不会让你一个人。”
沈听白扑进许知年的怀里,紧紧抱住他的腰。许知年的怀里很暖,带着熟悉的薄荷糖味道,让他想起在海边小镇的日子,想起许知年牵着他走过礁石时的坚定,想起他在厨房忙碌时的身影。这些片段像拼图一样,在他心里拼成了一个完整的许知年,一个懂得珍惜他、爱护他的许知年。
“许知年,”沈听白埋在他的怀里,声音闷闷的,“我们一起努力,好不好?”
“好。”许知年紧紧抱住他,下巴抵在他的发顶,声音带着一丝颤抖,“我们一起努力,一辈子都在一起。”
展厅里传来一阵掌声,是温砚的采访结束了。沈听白从许知年的怀里抬起头,擦了擦眼泪,脸上露出了灿烂的笑容。许知年看着他的笑容,心里满是柔软,伸手轻轻捏了捏他的脸颊:“走吧,我们去给温砚道贺。”
两人手牵手走进展厅,阳光透过玻璃窗洒在他们身上,像是镀上了一层金色的光晕。温砚和陆栖衍看到他们过来,脸上都露出了欣慰的笑容。陆栖衍冲他们挤了挤眼睛,温砚则递给沈听白一杯薄荷茶,轻声说:“恭喜你。”
沈听白接过茶杯,看着杯里翠绿的薄荷叶,心里满是幸福。他知道,自己终于走出了过去的阴霾,找到了属于自己的幸福。而这份幸福,会像院子里的薄荷一样,在岁月的滋养下,愈发清新、美好。
画展结束后,四人一起去吃了晚饭。饭桌上,陆栖衍忙着给温砚夹菜,许知年则细心地帮沈听白挑掉碗里的香菜。沈听白看着眼前热闹温馨的场景,忽然觉得,最好的生活,就是这样——有爱人在身边,有朋友在左右,在烟火气里,感受着最简单的幸福。
回家的路上,沈听白靠在副驾驶座上,看着窗外的夜景。许知年握着方向盘的手,偶尔会伸过来,轻轻握一下他的手,像是在确认他就在身边。车子驶进许家老宅的大门时,沈听白看到院子里的薄荷在月光下泛着光泽,心里满是安宁。
“明天早上,我们一起去院子里摘点薄荷,煮薄荷茶喝好不好?”许知年停下车,转头看向他。
沈听白点点头,脸上露出了笑容:“好。”
许知年俯身过来,在他的额头上轻轻吻了一下,然后牵着他的手,走进了充满薄荷清香的庭院。夜风吹过,窗户上的贝壳风铃发出清脆的响声,像是在为他们祝福——祝福这对经历过误解与分离的恋人,终于在岁月的打磨下,找到了属于彼此的温暖与幸福。