等风吹过 第9章 小别

农历除夕。

林晓和跟林晓仪吃过饭，领过压岁钱，正在客厅里疯玩。

“我告诉你，鬼是怕人血的，如果你看到了鬼，就把自己的手割破，他们就不敢来找你了。”

“真的吗？”

“那还有假？不信下次你试试就知道了。”林晓仪信誓旦旦。

“可是把手割破……好疼啊……我怕疼。”林晓仪皱了皱眉。

“那你是怕疼还是……还是……怕鬼啊 ！哇呜！哇呜！鬼来喽！”冷不丁地，林晓仪猛然重重拍了林晓和一下，张开两只手，嘴巴大张，一副要吃人的样子朝林晓和扑来。

“啊，救命啊！救命啊！”林晓和正出神地听着林晓仪说话，不成想姐姐突然来这么一招，吓得浑身打颤，逃命似的去厨房寻找庇护。

“你们两个，别闹了，去帮我把灶上的火看一下。”

田真正在找针线，两个孩子的新年布鞋还没有完全做好。

尽管最近几年生活慢慢改善了，鞋子大多都是买的，但是每年除夕给两姐妹做一双新布鞋的传统已经沿袭下来了。

布鞋养脚，出汗都不会臭，用来居家穿，很是不错。

厨房里蒸汽腾腾，灶上是满满一锅茶叶蛋。

家里的习俗是每年除夕夜都煮一锅茶叶蛋，供初一早上下长寿面和正月来客人煮火锅吃。

一锅长寿面，一锅茶叶蛋和老母鸡汤，这是年初一早上的必备。

老祖宗们的牌位前，也需要供奉三碗。

总有百八十个吧，满满的一锅，需要些时间才能煮好。

“好的，妈妈。”林晓仪清脆地答道。作为家里的老大，各类家务和小事情，她都是帮妈妈的一把好手。

“妈妈，妈妈，姐姐吓唬我！”林晓和揪住林晓仪的衣服不撒手，想要报复一番才肯罢休。

“你们两个，都多大了，还玩这个！”田真无可奈何道，摇摇头又对林晓仪说道：“你也是的，知道妹妹怕鬼，还说这个，大半夜的。回头她晚上做梦了又要拉着你不让你睡觉，你可别来告状啊！”

“略略略……胆子真小，一点不好玩，不玩啦！”林晓仪揭开锅盖看了一眼，又问田真道：“妈妈，这个烧多久了啊？”

“七八分钟了吧，你看着火，再过七八分钟就差不多了，到时候喊我。”说完田真就去了客厅。

农村的房子，厨房和客厅都是分开的，隔得很远，为的是烧柴的时候，烟火气不会进到主屋。

姐姐看着灶台，林晓和没事可做，就看妈妈做鞋子。

“妈妈，为什么还要做布鞋啊？好费事，买一双不就好了啊。”

“买的哪有自己做的好啊，你看你们穿买的是不是都会臭脚啊。”

“嗯……好像是有点……咦……”林晓和脱了脚上的鞋，认真闻了闻，一脸嫌弃地丢开。

“哈哈哈，你是不是有点傻……咯咯咯……”田真被林晓和逗笑了。这小家伙，十几岁了，还稚气未脱，就是家里的活宝贝。

没过一会儿，厨房就传来林晓仪的喊声。

田真过去之后，不消一会功夫，端来一盆热气腾腾、白花花、圆滚滚的鸡蛋。

“你俩现在的任务就是把这一盆都给剥了！”田真吩咐道。

“遵命！”

“yes，sir！”

两姐妹异口同声。

林正宽听着外面的声音，此刻正在房间悠闲地叼着烟，看着电视里的晚会。

忙活了一年到头，也就过年期间能悠闲地陪伴家人，享受享受舒适娴静的日子。

一边看电视，一边不时瞅瞅门上的对联，嗯，还不错。

正是他自己写的。

他的书法，在村里是出了名的，每年年前，都有不少人家来求字。

他都是免费帮人写的。

从腊月十八直到年三十上午，求字的人络绎不绝，有的时候，甚至还有不少外村的人慕名而来。

每每这个时候，姐妹俩就在旁边帮着摆对联、晒对联、封对联，忙的不亦乐乎。

姐妹俩的字受到爸爸的熏陶，也算不错，尤其是林晓和，已经渐渐有些笔锋。

林晓仪性子有点野，对于这些磨性子的事情，总是没有耐心。

也罢，随她了。

伴随着烟花声、爆竹声、欢笑声、姐妹俩的打闹声，这一年，也进入了倒计时。

美好的时光总是短暂的，假期很快接近了尾声。

林晓和的作业还没有做完，这几天急得抄起了答案。

反正老师也不会认真看吧，哈哈哈。心里这么想着，却仍然是不安的。

搁以前，林晓和可没有干过这样的事情。都是老老实实自己认真想、认真做的。

但是自从中学以来，课程一下子变多了，作业也是一本更比一本厚，是真的做不完了！

尤其是这历史和政治，大段大段的文字，真叫人头疼！

不管了，抄了再说！

就算让自己加深一下印象也好，总比空着不做强！

新的学期开始了，隔了一个多月不见的同学们分外兴奋。

师楠楠叽叽喳喳个不停，跟林晓和分享着假期里遇到的趣事。

“你说她好笑不好笑，哈哈哈哈……逗死我了……哈哈哈哈”

“什么事情这么搞笑，说来我听听！”房子明听到后排笑声，立马凑了上来。

“干嘛要跟你说，女孩子的事情，你来凑什么热闹！”师楠楠给了他一记白眼，房子明吃了个没趣，不悦地缩回了头。

其实师楠楠说的没错，的确是女孩子的事情，不好跟男生讨论。

“那后来呢？”林晓和追问道。

“后来？后来当然是回家换衣服去了啊！”师楠楠说完，对林晓和招了招手，示意她凑近点。

林晓和附耳过去。

“好像我们都会有吧，每个人不一样，有的十三岁，有的十四岁，大概都是15岁之前吧。”

“真的么？我回头问问我姐……”

“当然是真的，你问问她是不是！”

师楠楠说的是例假的事情。

她在寒假和别人玩的时候，看到有个女生的裤子染红了，然后被一个男生指出来了。女孩子当场羞红了脸跑回家了。

师楠楠回家就跟妈妈说了这件事，却被告知，所有的女孩子都会有这个叫例假的东西。

当时真的不知道该怎么形容自己的心情，是该难过自己早晚也有那么一遭还是该庆幸自己现在还没来。

“你说这个例假，会一直有吗？”林晓和没有听妈妈和姐姐讲过这个事情，只记得偶尔会看到林晓和会不舒服几天，还有唯一一次见过纸篓里有过带血的纸。

林晓和不是个细心的人，除非别人明确指出来，不然她总是后知后觉。

“应该是吧……我也不知道，但是我妈现在还会来……”师楠楠也不确定。

“做女生这么麻烦啊……”林晓和的心情因为得知这个事情有些低落。

回到家的第一件事便是问姐姐林晓仪例假的事情。

开学第一周不住校，林晓仪正在收拾下周要带的东西。

这个学期是关键的时候，可能周末也不能每次都回来了，得准备得充分一点。

“额，这个，这个嘛……等你以后就知道了。”林晓仪也不知道妹妹这是从哪里听来的，但这个年纪的女孩子总是对青春期的那点事特别好奇。

想了一下，还是满足你的好奇心吧。林晓仪停下了正在收拾的书包，拉着没买在床上坐了下来。

……

“总的来说，就是，这是正常现象。不是可耻的事情，也不是坏事。”林晓仪总结道。

不知道妹妹有没有听懂，但是下学期就会有生物课，这些老师都会教的。

想当年，自己也是被那次突然的光顾给弄得不知所措。

担心的事情在那个学期之后的暑假才发生。

有一天，林晓和正在和林晓仪玩翻花绳游戏，起身的时候感觉屁股有点湿湿的。

摸了一把，竟然是红的。

再回过头一看，裤子竟然湿了一小片。

“你来例假了！”林晓仪第一时间告诉林晓和这个不知道算好消息还是坏消息的消息。

“快去处理一下，我床头柜有卫生巾，我去给你拿！”说完就去了房间。

林晓和呆呆地等着姐姐拿来了东西，才想起来要去找衣服换。

如果说难堪只是第一步，接下来的事情可就都是坏事情了。

因为，林晓和严重痛经了！

不仅痛经，每次痛经还伴随着拉肚子！

大块大块的血块！呼啦呼啦的那种！

在家里还好，妈妈和姐姐还给她煮姜汤，准备水捂子什么的。

可是在学校里，不仅没有这些东西，甚至连拿卫生巾，林晓和都觉得难为情。

有一次来例假之后，林晓和痛得趴在了桌子上，脸色惨白惨白的。

师楠楠知道是怎么回事，给她打了一杯热水。

但是无济于事。

只要下课铃声一响，林晓和就往卫生间跑。

不仅是因为拉肚子，最主要是不放心，怕弄到裤子上，被人看见。

“给你的。”林晓和趴在桌子上一动不动，看见前面递来一个小小的白色纸盒子。

自从笔记本事件，钟辰极少主动和她搭话，除非是必要的，不然都是她主动找他。

“什么东西？”林晓和瞥到包装上面的字，不说话了。

止泻药……？！

这个……这个……

虽然也是拉肚子，但是不是这个拉肚子啊……

该怎么开口啊……

“额……谢谢你啊……”林晓和尴尬地说道，因为疼痛，只微微抬了一下头，又趴下了。

“多喝热水。”钟辰道。

“嗯，晓得。”不想再继续这个话题，这个话题真的是……太难为情啦！

过了几天，林晓和又生龙活虎了。

这天下雨，放学后，钟辰喊住了林晓和。

“可以一起走吗？”他问道。

“嗯？什么事？”林晓和奇怪，他们不同路啊。

“没什么事，就是问一下可不可以一起走，可以同路一小会。我今天没骑车。”

“哦，可以啊。”想了一下又说道：“阿辉和阿秀在等着我，一起吧。”

“好。”忘了，她一直都是和别人一起走的。

初春的雨还是有些寒意，一行人浩浩荡荡地在大路上走着，路过一片农田。

“去田里走吧。”钟辰建议道。

“那不是把红花草踩坏了？”林晓和道。

“没关系，这本来就是肥料。”

“哦，也对。”看钟辰率先下去了，林晓和也跟了下去，紧接着阿辉和阿秀也跟了下去。

好一大片红花草啊，紫绿相间，甚为壮观。

农村为了最大减少种田成本，一般都会选择成本最低的农家肥和草肥，这红花草就是最为常见的一种。

“这么踩真的不会被骂吧？”林晓和还是有点担心。

“骂就骂呗，逮到我们再说！”阿辉笑嘻嘻地使了一个鬼脸。

“就是，等他们发现，我们早跑了！”阿秀也附和道，又对前面的钟辰喊道：“看不出来啊，钟辰你平时看着斯斯文文的，还带头破坏农田！”

循着阿秀的声音望去，前面的钟辰撑着一把黑色的大伞，背上是一个黑色的书包，灰色的干净的运动套装，脚上是一双干净、一尘不染的黑色靴子，依旧是清爽的、利落的短寸。

那段时间非常流行非主流发型，班里的男孩子很多都留起了遮到眼睛的长发，甚至不少还烫了爆炸头。

真的是很斯文、很干净的男孩子啊。林晓和心里想着，忍不住多看几眼。

恰好这时候，钟辰回过了头，眼神正好碰上她的。

“额……”他好像有什么话要说。

“什么？”一路上感觉他几次欲言又止，林晓和又些纳闷，这可不像他的风格啊。

“算了，没什么事。”算了，过几天她就会知道了，反正这已经是板上钉钉的事，早一点晚一点知道，也改变不了什么了。

这么想着，钟辰就释然了，继续朝着前面走了。

林晓和果然很快就知道了。

房子明那个大喇叭，他知道的事情就等于全班都知道了。

“喂，林晓和，师楠楠，你们知道吗，钟辰要转学了！”房子明是钟辰的发小，关于钟辰的一切，他都是第一个知道的。

“真的假的？这么突然？”师楠楠有些不信。

“真的啊！他爸妈要去外地开店，他只能转学到那边了。我也是听我爸妈说的，早上我问过他了，他都默认了，肯定不会假，等会他来了你们可以问他。”房子明看了一眼门口道：“他来啦，你们去问。”

“钟辰，听说你要转学？”师楠楠未等钟辰坐下就迫不及待地寻求答案。

“嗯。”一个简单的字，仿佛一个大石头猛然击在每个人的心上。

相处了一年多，大家都处出了感情。

“啊……这么突然啊！”师楠楠还是有些不相信的样子。

“嗯，下个月就走了，转学手续已经办好了。”钟辰握着笔的手顿了顿。

“啊……那以后想见面就很难了啊……”

“没事，我还可以经常见到。你们想见钟辰，可以周末来我们村玩啊。”

“你们村？十几公里呢！开什么玩笑！”

“哈哈哈，你看你又不愿意！那就不是真的舍不得钟辰走呗！”

“房子明，你找打！”

师楠楠和房子明打打闹闹着，望着钟辰的背影，林晓和有些失落。

一年多了，虽然这个男生话不多，但是还是挺不错的，就这么突然要走，还真挺舍不得的。

“以后会再见的。”钟辰突然回过头来说道。

嗯？什么意思……

还会再见吗？

那么远，怎么见？他怎么那么肯定……

很快班主任就在班会中宣布了这个消息。

同学们纷纷表示了不舍，还有几个特地跑过来跟他道别。

“到了新学校，可以写信联系吗？”李颜颜是第一个这么问的人。

“不用。”钟辰答道，顿了一会又道：“还是以学习为主吧，以后课业会越来越重的，还是不要浪费时间了。”

“哦，好吧。”李颜颜有些失落地走了，从来没有一个人会拒绝她的请求。

真的还会再见吗？林晓和想。他怎么会那么肯定……