腹诽归腹诽,时溪终究还是要面对如今的境况。那乐羊坐于赌桌北侧,并不如之前所见那般巨大,变成了与常人一般的身高,但肌肉仍旧虬结隆起,健壮无比。最重要的是他今日已睁开眼睛,那双眼睛正完好无损地看着时溪。
而在赌桌的旁侧,有三人被押着,同样是穿着大红嫁衣,分别是冷寒恨生,以及春忘。刚才的声音就是从春忘嘴里说出的。
时溪还没出声,乐羊就皱了皱眉头。时溪也不知一个羊头是如何皱眉的,总之看上去就是一副皱着眉头的模样。
时溪后退一步,心想,老子一出现他就皱眉头,我他妈哪里得罪他了?
正想着,却见到有怪物拿着布条走到春忘面前,手舞足蹈的模样仿佛一根舞起来的面条,他呲着山羊牙齿,幸灾乐祸地说道:“嘿嘿嘿,看你这皮糙肉厚的,虽不如刚进来这小白脸肉嫩,不过好好烹调一下,估计味道也当不错。”
时溪点点头,哦,原来不是针对老子。
被布条勒住了嘴的春忘,顿时大惊,嘴里发出呃呃呃呃呃的声音。
他身旁的冷寒不忘冷冷地哼了一声,顺便白了春忘一眼:“白痴。”
春忘冲着冷寒又发出了一段呃呃呃的声音。
那模样和声音一看就骂的很脏,如同一条狂扑过来,呲着犬牙,喷着口水的狼犬。又见时溪一副事不关己高高挂起的模样,春忘又冲着时溪一顿狂喷。时溪后退了一步,很有怕被春忘的口水喷到弄脏了衣服的样子。
乐羊不再管春忘他们,而是冲走进来的时溪咧嘴一笑,露出一排细密的牙齿:“知道这是什么地方吗?”他从桌边的托盘上捏起一颗眼珠放进嘴里,“嘎嘣”一声咬碎,汁水从嘴角淌出,顺着羊须流下。
那托盘里装满了圆溜溜、血淋淋的眼珠,有的甚至神经血管都连在上面。时溪听着乐羊的咀嚼声,说:“很明显,这是你的地盘。”
乐羊哈哈大笑,他说:“现在我们要玩一个游戏,赌注便是你们四个。当然,为了以免别人说我欺负新人,游戏便是最简单的猜单双数。你的这位好友,”乐羊看着黄耳,”他要从我手中赢走你们,就要赢了我。三局两胜,每轮一人。”
“要是输了呢?”时溪看了坐于赌桌一头的黄耳一眼,恰好黄耳也向他看来,二人视线在空中交汇。
“输了……”乐羊笑的暧昧,“我给你个特权,你是想要在外面生不如死呢,还是在我身下生不如死呢?”
这有什么区别?不都他妈的生不如死?
时溪还没说话,乐羊又补充道:“我要提醒你,这个特权一般人可享受不到。我不要的人都是直接扔出去,任由别人随便处置。所以呢,你要好好考虑清楚……哪种生不如死更好。”
这很好理解,时溪用一句话就总结出来了——不过是被一个人强|奸,还是被多个人强|奸的区别。
操!!他这是跟强|奸杠上了,是吧?
时溪捏紧拳头:“我要是都不答应呢?”
“呦呦呦,这可由不得你了。”乐羊笑着又吃了一颗眼珠。
时溪转头看了眼四周,左右两侧都有一扇窗,雕花的窗户很大,每扇窗户旁都守了两个羊首人身的怪物。时溪在心中盘算着,如果对方没有灵流的话,那他击倒两名怪物,并从窗户跳出去不难,但是外面有什么等着自己,乐羊的法力又是什么水平却不得而知。
他又看了眼被押着的冷寒和恨生,还有绑起来的春忘。虽然他不知黄耳法力如何,估计也不会太弱,但要想从这里救走这几人,却不知希望能有多少。
所以,只能赌了?还是把他们当成赌注的那种赌。
时溪抬眸看向黄耳,恰好又与黄耳的目光对上,黄耳微微一笑,说:“不要怕。”
为今之计,别无他法。时溪点点头。
三局两胜,很快便走了八局。
最开始连着赢了两把,第三把无论输赢,第一轮都算赢,所以率先救出了冷寒。之后五把虽有输有赢,但黄耳还是不负众望,将恨生,以及没被乐羊看上的春忘都被救下。
因此,现在的赌注只剩下时溪。
但是,他为什么是最后一个?时溪拳头捏的咔咔作响,春忘这厮还不忘拍了拍时溪的肩膀,很有一种在时溪听来幸灾乐祸的味道:“我懂你,时溪,你舍小家为大家,到时候我会想你的。”春忘因被救下,所以也已被取下了布条。
神他么想我!时溪一个飞踹将春忘踢飞。
一个身着大红长裙的羊首人身怪物走来——作为赌注的时溪四人,每人对应的荷手都不同,这次走来的是个身着红裙的羊女郎——她臀部轻摆,路过时溪身边时,也不知是有意还是无意,用她肥硕的臀部轻轻撞了时溪一下,然后将一枚竹签放在赌桌上,扭头对黄耳说:“这位公子,请吧。”
这怪物身段妖娆,该胖的地方胖,该瘦的地方瘦,肥而不腻,再加大红长裙包裹,走起路来玲珑有致,摇曳生风,事业线若隐若现,根本不是外面看到那些平板女子可比的。
春忘还在一旁用肘戳时溪,边戳还边直勾勾地盯着那羊女郎胸部看。
时溪被这么一个窈窕的怪物一撞,挑了挑眉,但对于春忘此举他十分不屑,这怪物身段是不错,但自己怎么也不至于像春忘这般——那模样简直就要飙鼻血了。时溪正在心里腹诽着,就看到那羊女郎向他抛了个媚眼,挺了挺胸,又提了提臀。然后他就听到有人说:
“操,时溪,你他妈的鼻血都流到下巴了!”
时溪:“……!”
他下意识摸了摸鼻子,入手温热粘腻……
冷寒说完,黄耳转过头来看了时溪一眼,又看了看那羊女郎,最后又怪异地看向时溪,眉头微挑,刚要说话,就被春忘抢了先:“时溪,黄耳这是在嘲笑你没见过女人呢。”
时溪:“……”
他一边淡定地擦着鼻血,内心却有一万头草泥马奔腾而过时,却见黄耳连个眼神都懒得给春忘一个,直接对时溪说:“放心,我不会让你有事。”
一句话,便将时溪拉回到了正事上。万一输了,他到底该选哪个生不如死?
正想着,时溪就听到黄耳对荷手说:“双。”
荷手掀起了竹签,果然是双。荷手羊女郎笑着再次向时溪抛了个媚眼。
春忘见到此幕,顿时手舞足蹈,他哈哈大笑:“哈哈哈,时溪,这姓黄的手气当真是好!”然后用只能时溪听到的声音说,“时溪,想不到你我兄弟二人眼光相同啊,哈哈哈。这叫什么?那句话怎么说,英雄所见略同……”
“滚吧。”时溪说,“我不过就是看看,要上我也不上这样的。一个羊头你怎么下得去嘴?”
“那你上哪样的?”春忘问。
“我上……”时溪脑海中猛然想起辞镜……
操!他到底在想什么?
就在时溪捶头的间隙,黄耳却是输了一局。当他们听到荷手报出相反的答案时,时溪猛地抬起头。
他就要留在这生不如死了?刚刚还完全不放在心上,但此时却不是他可以开玩笑的时候了,心脏有一瞬的紧缩。刚才乐羊说了,他有特权——被乐羊一个人强|奸,或者被一群人强|奸。
不管哪种都是被强|奸。他时溪不是女人,更不是什么贞洁烈妇,也不是什么威武不能屈的男子汉大丈夫,他知道他一向能屈能伸——他曾为了躲避仇家钻茅坑;也曾为了素不相识的病弱爷孙,弯下了就算黄天老子来了都不会跪的膝盖,只为了得到几个铜板救他们。
他苟活了三百年,经历过太多失去尊严,丧失自尊的事。所以,这一次如果真留在了这里,虽然屈辱,但是,他也不是……完全不能接受。
因他知道,除了生死,一切都是小事。
只有活着,才可谈其他。
春忘这厮拍了拍时溪的肩膀,不无悲伤地说:“时溪,有什么要交代的吗?兄弟虽没什么大本事,带个话、了个心愿却是能做到的。”
见到时溪就要命悬一线、决定以后的去与留时,冷寒蹙起了眉头,对春忘骂道:“你赶紧给我滚,有多远滚多远!”
春忘和冷寒二人顿时互呛起来。
这时,黄耳对时溪招了招手,时溪此时也已考虑清楚了,他迈着沉稳的步子走过去,靠在赌桌上。
黄耳抬起头,从下往上看着时溪优美的下颚线,他就这么看了一会儿,才缓缓握住了时溪的手,说:“怕吗?”
时溪低头看着握着自己手的手,摇了摇头,说:“我与你说过,我算作死过一次的人了,能活这么久已经知足了。”
黄耳捏了捏时溪的手:“我不会让你死的。”
时溪这轮的三局:第一局黄耳赢,第二局黄耳输,所以如今只剩下最后一把定输赢。
最关键的一把。
竹签掀起,黄耳的手气仍旧不佳,当荷手报出结果时,冷寒的面容瞬间阴沉,春忘顿时咋呼起来:“卧槽卧槽,时溪,你真他娘的要死了?!”
冷寒抬腿给了春忘一脚:“你给我闭嘴,管好你那张乌鸦嘴,听到没有?”
“操,嘴长在我身上,用你管?还有时溪都要死了,你跟我较什么劲?”春忘向地上吐了口口水,“操!”
冷寒:“谁他妈说时溪要死了?就你这皮糙肉厚的才可能死!”
时溪捂了捂耳朵,无奈地叹了口气,说:“临死前,你们就不能给我留点好印象吗?”
此时,四个怪物走上前来,狞笑着来抓捕他。
黄耳一步挡在了时溪前方,对乐羊说:“用我换他!”
乐羊饶有兴致地说:“哦?你拿什么换?”
黄耳:“你想要什么?”
乐羊从托盘里捏起一颗眼珠,举起在眼前观察了一会儿,然后“嘭”地一声捏爆。他笑了起来,说:“自然是……你的眼睛。”
乐羊说完随手向赌桌上扔了一把匕首。
时溪大惊,说:“黄耳,千万不要。”
黄耳转身看向时溪,抬手按住时溪的肩膀,说:“一双眼睛换你,我觉得很值。”
时溪摇头:“不,不是的,你听我说。”他俯到黄耳耳边,“……这样我还有机会逃脱,你明白吗?”
黄耳凝视着时溪,半晌后,才说:“我不会让你冒险的。”他说完就去拿那把匕首。
时溪惊怒交加,就在黄耳拿起匕首的刹那,他一把握住黄耳的手腕,说:“你不让我冒险,难道我会让你冒险吗?”
他看向黄耳的眼眸,说:“你以为你是谁?你以为你和我什么关系?你他妈的凭什么为我做决定?”
这话说的黄耳定住了,他垂着眼眸,语声艰难道:“我不过是想让你活着。”
“我已经和你说了,我会活下去,操,黄耳,你他妈的到底懂不懂?”时溪抬手就把黄耳手中的匕首夺了过来,甩到了一旁。
黄耳抬起眼眸看向时溪,说:“你愿意吗?那样的日子你愿意吗?更何况没什么法力的你怎么……”当着这么多人的面,“逃脱”两个字他没法说出。
顿了顿,他才又说,“而且那样没有尊严的日子,你怎么活下去?”
时溪:“我活了三百年,有尊严的日子也不过就那二十年。有没有尊严对我而言,根本不算什么!”
话音刚落,乐羊便有些不耐了,他蹙起了眉头。
穿黑斗篷的人见状,捡起地上的匕首就向时溪黄耳二人走来,他说:“若是不想走,你们二人就都别走了!”
春忘这时候又过来插嘴道:“时溪,要我说,一双眼珠换你这个人,算是划算的。”
时溪面容瞬间狰狞:“你他妈的给我住口!!”
就在时溪愤怒呵斥春忘时,黄耳瞬间拿起了匕首,向自己双眼剜去。
“不!!!”时溪悲痛大吼,“住手!!!”他抬手就向黄耳持刀的手抓去。
但终究晚了一步,鲜血顺着黄耳极美的面容流下,他手中拿着一双眼珠,那双染着血的黑红瞳仁正倒映着时溪苍白的脸庞。