灯的伏罗门 第12章 天罚

狐桃儿送江凡、陆海军二人来到帕梅拉平原的尽头，告别后就带着小狐狸走了。

江凡二人则继续往北走进入了冻土大陆，这里终年积雪，环境更是比帕梅拉平原恶劣百倍。即使是江凡，也无法保证在风雪中找对方向，更何况带着完全没有灵力的陆海军。

“没想到这里的气候如此恶劣，”江凡喃喃道，作为曾经显赫的名门望族，江凡在江家衰败之前从未踏足过冻土大陆，即使在他已做好心理准备，但仍然为这里的环境惊叹。迪拉德竟有如此残酷的地方，如果真的有极寒地狱，那也就是眼前的模样吧。“陆海军，你原路返回，这里的情况比我预想的更复杂。”江凡对陆海军说。

陆海军看着眼前的白色世界，然后坚定的说了句，“没事儿！”说罢他走在前面，江凡甚至插不进一句话，江凡无奈的摇了摇头，他跟上陆海军。

如果陆海军此时真的要回去，江凡恐怕是慌张大于欣慰的。

一进入冻土大陆，仿佛横空闯入另一个世界，最开始只是厚厚的积雪，周围冷静的连声音都被冰封冻结，只留下脚踩在洁白的雪面上发出咯咯的声音。随着深入冻土大陆，风雪也开始肆虐起来，暴风席卷雪粒混着冰晶在漫天旋转，似无数把施了咒的匕首，在指令下四散排开，又依次跟随，变换阵型不停向二人发起进攻。

刚开始江凡应对的还算自如，他用灵力加热身边空气，那些雪粒冰晶还不等近身便蒸腾消失。陆海军就没有这么好过了，裹紧王子酒吧石老板给的厚重的棉衣，陆海军整个身体呈现半躬的状态，以护住自己最薄弱的地方免受冰雪的侵袭。

江凡见状离陆海军更近一些，他也加大马力让周围加热的范围更大一些，陆海军还是藏在棉衣里缓缓前行。

雪越下越大，二人的体力消耗大半，体温也在缓缓下降，江凡用灵力让自己在冰雪中行走更方便，他在前面开路，陆海军跟在后面。

他们走了很久，久到江凡认为已经到傍晚了，只是这里仍然一片茫茫，他们本就看不到太阳，如果有，江凡相信最后一点阳光现在一定正好消失在天边。那将会是一副多令人酸楚的场景啊，夕阳西下，两个赶路人穿梭在一望无际的土地上，天黑了他们还没回家，他们的身后是茫茫的走过的路，看不到尽头，他们的前面是茫茫的没走的路，看不到尽头。江凡此刻感谢暴雪，他挡住了悲凉的外界场景，让自己的情绪还不至于太受影响。

又走了不知多久，江凡已经没有精力再去关注时间了，他偶尔往回看以免陆海军倒下，这已经是此刻除了机械式的前进以外能做的最复杂的事了，还好这个大男孩并没有拖累自己，他静静的跟在后面，疲惫已经让他俩都说不出话了。

江凡感觉自己如同一个没上发条的木偶，每走一步都在挑战自己的极限，长时间使用灵力开路让他体力严重不支。灵力的使用就好比力气，舞刀弄枪就像掰手腕，这个骑士中的精英不输任何人，可是长时间使用灵力来开路就像是举起一本书，毫不费力但是难以时间坚持。所以江凡就在使用和不使用灵力之间来回切换，他的脚步也深一下浅一下摇摇欲坠。

江凡甚至怀疑自己是否走对了方向，这里没有路标，没有参照，只有眼前和身后漫天的白雪，大片大片的雪花被风吹着向二人袭来，它们附上来自灵界的寒气，划过他们的脸，穿透他们的身子，凝固他们的血液，冰冻他们的骨头，直到最后把心脏那点仅存的温度都给扑灭，再用漫天的飞雪化作一床被子让他们长眠于此，这里寸草不生，半点活物的影子都没有，甚至没有动物来啃食他们的尸体。

江凡觉得自己很丢脸，曾经充满荣耀的骑士团团长，江义龙大将军的长子，现在竟然要丧命在冰雪之中，更丢脸的是丧命之前自己已经开始胡思乱想了。

还不能倒下，身后还有个手无寸铁的人，自己如果倒下他绝对走不出这冰天雪地！江凡用尽力气往后转想看看陆海军跟上了没，他僵硬地扭动脖子，视野前从一片白茫茫换成另一片白茫茫，随后天旋地转，雪竟然从下往上飘了？

“江凡！江凡！”他听见陆海军的叫声，随后一头闯进黑暗之中……

不知过了多久，江凡听到木柴噼啪的爆炸声，好温暖。

他慢慢睁开眼，身旁燃起的火堆放出一片柔和的光，像是温柔的怀抱一样，让他感到平安舒心。火旁边围了两个人，陆海军对着自己，另一个人头戴纱巾，他没有见过。

“呃……”江凡身上的寒气已被驱走，但起身时还是像个生锈的机械。同时他大脑飞速旋转着，用最短的时间判断着此刻的处境，这是一个不大的山洞，陆海军和那个头戴纱巾的人正在交谈着。

“你醒啦？”陆海军听到动静立马跑过来扶起江凡，背对着的那个人也起身了，她转过来，江凡这才看清她是位灵动秀气的女子，她的五官精致，鼻梁挺拔，有种混血的美感，或者说她长得像标致的外族人，因为江凡注意到她的妆扮，蓝黑条纹的特色服装，黑色的头纱。

“这位是？”江凡明白一定是这位女子救了他二人。

“你好，我叫修媞。”女子的声音很好听。

“修媞姑娘你好，我叫江凡，多谢救命之恩！”江凡介绍完不知再说什么，他看看陆海军，他明白陆海军一定早就自我介绍过了，他跟修媞现在应该会有更多话题。

“江凡大哥，你知道眼前这位小姐姐是谁吗？”陆海军表情夸张，但语气里掩盖不住的兴奋，江凡不说话，好让他继续发挥下去，“她就是黑鱼王赫坦的女儿！”

听完之后江凡也一脸惊讶，他没想到一条怪鱼的女儿竟是如此亭亭玉立的女子！

“看吧，你也吓住了对吧，我还诧异呢黑鱼王怎么能生出这么漂亮的女儿，我以为他的孩子都是一群鱼苗呢！”陆海军继续用他夸张的语气说着，他的口无遮拦让江凡瞪了一眼。

“没想到您就是黑鱼王赫坦的女儿，我们这次前来就是希望找到您父亲，希望他能帮助我们！”

“你知道吗，当时你晕倒了，我怎么喊都喊不醒，然后修媞姑娘就踏着风雪过来了，她一个人就带起我俩来到这个山洞，因为你浑身都冻僵了，修媞姑娘说得先让你暖和过来，不然会有生命危险。你知道吗，修媞姑娘可太厉害了，那暴雪全都无法靠近她的身旁，她就像飞起来一样带着我们来这。你知道吗，如果不是要先救你，修媞姑娘一个筋斗就能带我们到达北海。”陆海军打断江凡，他连用三个你知道吗，似乎在江凡晕倒的这段时间他知道了多少连江凡都不知道的事。

“太夸张了，既然你醒了，那我们就出发去北海把！”修媞平静的说着，似乎那些描述只是像“我喝了杯水”这样稀疏平常，没有值得再说的意义。

“我们怎么去啊？你不是说这里距离北海还有很远一段距离，况且外面暴雪还没停。”陆海军问。

“当然是翻个筋斗啊。”修媞微微一笑，没想到修媞也会开玩笑，江凡以为这样的女子都是冰冷的无法靠近，可现在她竟像陆海军一般说着玩笑，她笑起来真好看，简直就是一个活着的雕塑，脸上的表情和神态被艺术家打磨的恰到好处，完美的无可挑剔，即使江凡的妹妹江燕从前也是倾国倾城的美貌，但眼前的女子丝毫不输她，甚至还多了一分仙气。

几人走到山洞口，江凡这才发现洞口被一层浑厚的灵力封闭，外面的暴雪还在肆虐，但洞内却丝毫感受不到，如此强大的灵力，即使是江凡也无法做到。

“不过我可提醒你们，父亲他不一定会帮助你们，我真希望你们能劝劝他离开那个地方。”修媞细长的手轻轻一挥，封闭洞口的结界消失不见，外面的飞雪就像突然发现猎物的饿狼一样扑进山洞，但是赶在冰雪到来之前，三人已不见了踪影，修媞拉起二人如踏浪一般冲出洞穴，疾驰在冰天雪地之间，速度之快，就连寒风都无法追上他们！

很快，修媞就带二人来到了海边，这里仍然是一片雪白，只不过已没了呼啸的狂风，深蓝色的海面平静，没有任何起伏。远处的海面矗立着几座冰山，单是露出海面的部分就已经巨大无比了，江凡知道潜藏在海面之下的部分更大，它们永远被埋藏在水中，不见天日，就像这迪拉德，隐藏着不为人知的真相。

修媞带着二人走过一段从海岸延伸出去的木桥，木桥一直通到离冰山不远的地方，海中四座巨大的冰山上都捆绑着锁链，铁链同样巨大无比，像是巨蟒缠绕树干般盘在巨大的冰山上，末端深深插入冰层之中，另一端则通向海里。

“父亲，有两个人想见您。”修媞俯下身，朝海中说着。

只见四座冰山中央的海面有了动静，渐渐的动静越来越大，海水像是被一股强劲的力推向空中，直冲天际，形成一个宏伟庞大的喷泉。然后海水渐渐落下，水中的巨物赫然出现在他们面前。

那是一条和山一样大的黑色鲶鱼，他的身上伤痕累累，两根铁链穿过他的前腹部，另外两根则是穿透尾巴，他就这么死死的被固定在冰山之间。铁链穿透的伤口由于长时间浸泡已经发白浮肿，和铁链长在一起。伤口处的铁链锈迹斑斑，连同连接处腐烂的皮肤上也能看到锈迹。四座冰山的包围只留出很小的空隙，黑鱼王巨大的身躯无法离开，更何况他身上还有锁链的束缚，他活动的范围只有潜入水下和浮出水面。

不知是谁把黑鱼王困在这里，受如此残忍地刑罚？难道是把黑鱼王视为仇敌的狼族？

看到如此情景，江凡忍不住倒吸一口气，一时间竟不知如何是好，看来黑鱼王此刻已然自身难保，怎么忍心开口求他去帮忙？

“年轻人们，”黑鱼王并没有张嘴，但是声音却传到了江凡和陆海军脑中，那是一种温柔有力的男性声音，“欢迎你们来。”

江凡单膝跪下，这是骑士们对国王才有的礼节，但是他现在只愿对眼前的大神行此大礼，“尊敬的黑鱼王，我曾经是一名骑士，家族在遭遇国王的阴谋后分崩离析，求您助我斩杀邪恶！”

黑鱼王巨大的身体抖动了一下，虽是细微的动作，但看起来像是地动山摇，他用意念的声音继续跟江帆陆海军交流，“你们人类之间的纷争我无权插手，曾经我犯了自以为正义的罪，结果你们也看到了，我受罚被困在这里，实在抱歉我帮不了你们。”

“可是……”江凡还想尝试下。

“抱歉了，我无能为力，这世界上还有很多比我强大的人，他们会帮助你的。”说完黑鱼王就缓缓潜入水下，巨大的水纹向中间靠拢，然后再向外扩张，就连江凡他们所在的木桥都摇摇晃晃。

“哎，我就猜到是这个结果。”修媞叹了口气。

“我们也没想到黑鱼王被禁锢在此，还提出无礼的要求，实在抱歉。”

“你以为区区几条铁索就能困住父亲？父亲他是自愿被困在在这里的。”

“自愿的？被困在这里干什么？”

“赎罪。”

夜晚，小屋内篝火正旺，江凡、陆海军和修媞坐在桌子旁。这是一间由石块和泥土垒起的小房子，房间内陈列简单，只有一张桌子几把椅子，一个壁炉，和一张床，虽然小，但很温馨，帮助二人抵御北海的寒冷。

修媞沏好茶，给每人倒一杯，不得不说，在寒冷的天气里一杯暖和的热茶就足以安抚受伤的心。

修媞叹了口气，她向众人说明了父亲受罚的原因。

很久以前，黑鱼王赫坦也是一位实力强大的上神，他来自迪拉德之外的圣地。有极少数的生物出生时就伴随着超凡的灵气，而这些灵兽之中又会有一些掌控自然之力的神将，赫坦是一条可以掌控洋流的巨大黑鱼，他摆动尾巴就会地动山摇，他从海面跃起就会引发海啸，即使是黑鱼们的天敌，深海里神秘莫测的海妖一族，面对赫坦也只能落荒而逃。

可是如此强大的实力让黑鱼王逐渐狂暴，他变得凶残好斗，去挑战世界上一个又一个强劲的上神，这些神将大多性格友好，对于黑鱼王的挑衅并没有生气。他们忍让这个在灵世界里横冲直撞的野蛮人，就好像纵容一个蛮横的熊孩子。

可是各路上神的宽容并没有让黑鱼王意识到自己的问题，他变本加厉，变得目中无人。直到有一天，他竟去挑战神龙王。要知道，即使在迪拉德，龙也是极其稀有的物种，这些生物生活在九天之上，吸收阳光和水汽就能维持生存，他们拥有最纯粹也最强大的灵力，即使是刚出生的小龙，也足以抗衡数个成年的强大灵兽。在龙族诞生的神将实力更是深不可测，是毁天灭地的存在。

赫坦对龙族的挑衅惹怒了神龙王，他只用一招便击败了这个曾经傲视群雄的战士，从那以后赫坦便潜心修炼，他希望有朝一日能打败神龙王。慢慢地，刻苦的修炼沉淀了他，赫坦的思想也改变了，他开始反思自己的行为，不在那么争强好胜，他不想再战胜神龙王，而是希望变成和神龙王一样强大又低调的存在。

“难道是神龙王将赫坦囚禁于此？”江凡忍住没说出心中的疑问，他看得出修媞的故事还没讲完。

可是在灵世界里，哪有那么多的和平安宁，过了几万年，灵世界里两大顶级的神灵因为理念不同发生争战，那时整个世界支离破碎，无数无辜的生灵被波及。

“父亲本就崇拜神龙王，他果断的站向龙族，他们实力强大，父亲更是在各路神仙的拼杀中杀出一条血路，为龙族扫清了许多妨碍的族群。”修媞说着，但她的脸上并没有出现因父亲立下赫赫战功而自豪的喜悦，相反，修媞眼中噙着泪花，她仰起头闭上双眼，似乎不愿回忆这段过往。

“那真是一段残酷的时光，生灵涂炭，尸骨千里，残破不堪，到处都是神明争斗的残垣绝壁，虽然没有亲眼看到，但是每当听父亲的描述，就令我大为震撼！”

“战争持续了上千年，直到最后，龙族惨败，神龙王被杀死，龙族王子下落不明，龙族残党也没有那么好过，他们分散在世界各地，至今毫无消息。而父亲，作为龙族的帮凶，他被神明惩罚，用缚灵锁链束缚自由，把他困在这小小的冰山狭缝，忏悔自己的罪过。”

江凡和陆海军得知后感到震惊和惋惜，他们没想到这个世界上强如黑鱼王，也会被人辖制于此。江凡深得父亲江义龙的真传，从小就剑术高绝，身手不凡，在黑耀城里没有几个对手，这使得他成为最年轻的骑士团长，也是最年轻的国王护卫队队长。他曾经认为自己可以努力练习，最终超越父亲，成为迪拉德最伟大的剑术大师，可没想到自己的梦想竟如此渺小。在神明和大能面前，人类渺小的甚至比不上一粒沙子。

震惊过后，一股恐慌袭来，自己所处的和平安稳的世界，就像是被伪装起来一样，其背后有未知的神明掌控这一切，如果那位神明有意提拔凯尔金，或是他默认人类世界发生的罪恶，那恶人们何时才能受到审判？

又或许，自己才是神明眼中的恶人……

江凡问到，“那位神明是个什么样的存在，为什么他要如此赶尽杀绝？”

“战争是这个世界的伤痛，父亲不愿提起，我也无法断定双方的对错。只是父亲，经过那一战后，他像变了个人似的，他发自内心的忏悔自己的罪行，不愿再出现在世人面前，他不停的忏悔，洗刷自己的沾满鲜血的手。”修媞悲伤地说，“明明他的惩罚已过，那些锁链早已不具有灵力，只要父亲愿意，可以随时从这惩罚中脱离。”

江凡不再说话，陆海军呆呆的看着二人，他听得如痴如醉，就像是看一部在脑海中放映的史诗电影。

“可恶的神，都已经这样了，还要父亲怎样！”修媞愤怒的拍了桌子，从她小时候父亲就被关押在此，黑鱼族的其他人都认为他是罪人，连同修媞一起逐出族群，不复相见。修媞和父亲在这里生活了上百年，她陪伴着父亲，劝说他离开这个牢笼，但是不管怎么努力，父亲还是执意留在这里。

“他已经赎罪了，他做的已经足够多了……”修媞的声音很小，带着一点颤抖，江凡看到她的眼睛中闪着一丝泪光。“我一直希望，有人能帮我劝说父亲，离开这个监牢。”

夜晚，修媞将房屋让给二人，她则化身一条人鱼跃进海中，在那里，他可以跟父亲离得更近，可是身体的距离并不能弥补二人心中的裂缝。修媞从小在冷眼和指责中度过，即使来到父亲身边情况也没有好转太多，大多数时候她只能远远的隔着海水看向父亲，她没有感受到同龄人所拥有的的父爱，更不能像人类那样生活在温馨的家庭中。她很早便独立了，虽然父亲心中始终把赎罪排在第一位，但修媞仍然不离不弃的照顾他。

陆海军躺在床上，江凡躺在桌子上。

“江凡大哥，你说，黑鱼王到底得罪了什么大神啊？”陆海军睡不着，他盯着天花板问到。

“不知道，肯定也不是什么善类。”江凡同样盯着天花板，作为迪拉德的原住民，他今天才了解到这个世界中不为人知的秘密，信息太多，他甚至一时难以消化。

两人几乎同时舒一口气，他们各自想着自己的心事，没有再说什么。

屋外，冰冷的海水里，黑鱼王浮出水面，他静静的仰望星空，化作人鱼的修媞也来到海面，她陪着父亲一起看天空极美的画面。这里是极寒的北海，稀薄又寒冷的空气使得这里成为了无法居住的冰雪地狱，同时这里也造就了极致的美景，每当夜幕降临，星星就布满天空，没有云层的遮挡，天空是干净通透的暗琥珀色，密布的星星就像是上神撒在天上的钻石，装饰着北海的孤独冷清的夜。

黑鱼王赫坦已经在这里待了上百年，每天最惬意的时候便是夜晚仰望星空，他被黑暗所笼罩，这里的寂静让他感到放松。修媞也陪着他待了上百年，这让赫坦感到愧疚，劝说她离开这里去寻找自己的生活，可是修媞不走，一定要等到自己一同离开。于是他们便一起在这恶劣的冰冻世界中熬过一天又一天。大多时候他们并没有太多对话，他们都默认这种无需表达的生活方式。

赫坦看向夜空的时候，常常在想在那里会不会有更强大的神明存在。

突然一道金光穿透夜空，朝着南方飞去。金光非常微弱，隐匿在璀璨的星空中难以发现，但黑鱼王还是注意到了。他呆呆的望着天空，就像以前无数个夜晚那样，修媞并没有察觉到父亲的不同。

小屋那边，陆海军和江凡慢慢走了出来，他们来到木桥上。

“你们怎么出来了？”修媞看到二人，她游过去问到。

“太闷了，睡不着。”陆海军不好意思的挠挠头。在房子里，他们翻来翻去，可怎么也无法入睡，他们发现在寒冷的夜里，除了听到海面咯咯的结冰的声音，就只能看着这一块小小的屋顶了。这方方矮矮的小屋就像是另一个牢笼，冰山困住了黑鱼王，小屋困住了他的女儿修媞。他们竟在这里待了上百年，难以想象这些冗长又单调的日子他们是怎么度过的。

陆海军和江凡捂紧了衣服，修媞看到他们呼出的白汽，用灵气附了一层结界盖在二人身上，他们感到一阵温暖。

“黑鱼王，对您的遭遇我们感到非常遗憾，”江凡说，“我不该在这种时候还来麻烦您。”

“没事的，你们都有自己的困扰，我非常理解你们靠力量去达成目的的心情。只是我实在不愿走出这里，我还有未赎完罪，我是个罪人。”黑鱼王的声音传进二人的脑中，他在用意念说话，否则只是张张嘴可能就会引发巨大的海浪吞噬他们。

“外界的事您有所耳闻？”江凡也试着用思想沟通，这样能加快交流的效率。

“是的，从出生时我就有感知世界的能力，这个世界上其他地方发生的事情我都了解。”

“那请问您知道其他上神的下落吗？”

“当年神龙王死后，获胜的一方获得了统治权，但我不能说他的事，我对不起他，实在抱歉。神龙王子隐姓埋名不知所踪，我想就在刚才……哎，帮不到你们，实在抱歉。”

“没事的，每个人都有身不由己的时候，我理解。”

“感谢，你比之前来的人客气。”

“之前也有人来过这里？”

“是的，想借用我的力量的人有很多，不过最终能到这里的只有几个。第一次是个盗墓者，那个人还是凤凰一族的大祭司。第二次来了三个人，希望我能离开这里帮他们。”

“三个人？”江凡觉得不可思议，凤凰族的大祭司听起来就不简单，相比之下能在如此恶劣的环境中到达北海的人类，后者一定实力不凡。

“是的，也算是旧相识了，不过他似乎不愿说出来。”

“旧相识？”

“是和我一样的罪人，既然他不想暴露身份，我就不说他了。不过另外一个，现在成了人类的国王。”

“凯尔金！”江凡和陆海军几乎同时说出口。

“我知道你们找我是想打败他，就好比他来找是想打败其他人，可是我怎么在你们中间做选择呢？曾经的我为了自己的正义伤害了这个世界，我不能再犯同样的罪了。灵兽的征战永无止境，人类又何尝不是呢？人都是贪婪自私的，当然，我也是。所以我不能参与你们之间的斗争。”

赫坦看着失落的二人，还有修媞，她好像是预料到这样的结果，但还是难掩心中的哀伤。忽然像是想到了什么，赫坦的声音再次传入江凡和陆海军的脑中，“不过我可以推荐一个人。”

“谁？”

“白龙泽言，据我所知他隐居在沙台岭。”

沙台岭在迪拉德最西方，纵向绵延整个大陆，从最北的海岸一直到南方的宁海。北边的山岭终年积雪，和北海一样是被生命之主抛弃的极寒之地。越往南走气温逐渐升高，开始有星星点点的植物出现，到了沙台岭中部气温回归，这里被茂密的植被覆盖，地貌复杂，各种野兽出没，危险重重，人迹罕至。

“沙台岭这么大，我应该怎么找到他呢？”

“如果他愿意见你们，应该会主动出现的。”说罢黑鱼王缓缓潜入水中。

在再三的斟酌后，赫坦将自己能告诉的尽数告知眼前的人，其余的他无需多言，相信那位神明也会庇佑他们。眼前之人，他们有能力改变这个世界，尽管它已经伤痕累累无法再承受更多了。

你会理解我做的吧？他也是。赫坦将心中的疑惑化作一口长舒的气，在深海里泛起的泡泡中他下潜至最底。将来有一天，我会毫不犹豫的站出来，哪怕是以生命为代价，也要献上自己的赎罪。不是为了那些镇压我的仙兽，而是真正的神明！

为了爱与自由。

“那我们接下来怎么办？”陆海军问江凡，如果从北海沿岸可以很快走到沙台岭，但这是极寒的雪山，他担心他们会再次被困在暴雪里。或者原路返回，绕过雾色森林，从南方气候温暖的地方进入沙台岭。

江凡也想到这两种方案，雾色森林？他突然想到萧洛和程佳敏进入雾色森林，如果他们征得森林之主的同意，那横穿过整座森林就会大大缩短距离，甚至能得到森林主人的帮助！

“先返回滨海村，等等萧洛他们！”