得圣母者得天下 第18章 第 18 章

零一在心底为陌白衣贴上了"高危人物"的标签。身为异世来客，她最不需要的就是引人注目。陌白衣这般追根究底的调查，无疑会将她推向危险的境地。

她暗自决定，一旦采集毒素数据，就立即抽身远离。而此刻毫不知情的陌白衣，正提着猎物从容走来。

远远便看见火光的映照下，零一盘腿坐在树根之上。墨发垂落如瀑，素黑长袍将她周身轮廓融进夜色，唯有那张脸在火光的跃动中，明暗交错，皎洁如月。

待他出现时，她才睁开阖上的双眼，那一眼透着非人的疏离，让她周身的气质发生了转变，像一把寒刃，清艳逼人。

陌白衣脚步微不可察地一顿，呼吸不着痕迹地漏了半拍。他见过无数绝色，却从未遇这般——美得凛然，空灵得不似凡人。执扇的指节无意识收紧，随即又恢复那副风流姿态。

"让姑娘久等了。"他含笑落座，眼底却掠过一丝探究。

…………

篝火噼啪作响，烤肉的油脂滴落在火堆中，激起零星火花。陌白衣从容地翻动着树枝，面上挂着无可挑剔的温雅笑意。零一静静注视着他，红外感知器中那段密林对话仍在回放——与眼前这个言笑晏晏的男子判若两人。

“莫非是精神分裂……”她在数据库中检索着相关病例。在新蓝星，心理医学是独立于常规医疗的精密学科。即便是最先进的医疗机器人，也只能根据人类医生的诊断结果进行辅助治疗。毕竟，以机械内核解析人类复杂的精神世界，仍是未能突破的技术壁垒。

林间寂静得只剩下火苗跃动的声音，陌白衣翻动烤架的动作渐渐慢了下来。察觉到她的注视，那目光太过直接，让他惯常挂在脸上的笑意险些维持不住。

“咳咳……”他轻咳两声，率先打破沉默，“前面就是青石镇，我们在那里置办辆马车。”他转动着手中的烤架，“若是行程顺利，七日便能抵达邺城。”

零一的视线终于从他脸上移开，落在跳跃的火焰上。“好。”她淡淡应道。

零一知道，在人类社会，购买任何物品都需要货币，而她没有货币。

“可是，我没有钱。” 她坦诚地说道。

“零姑娘是在下的恩人，这些琐事自然该由我来打点。” 陌白衣狐狸眼中盛满了笑，丝毫没有点破，为何独行的旅人会囊中羞涩。

经过下午的试探让他明白，这零姑娘口风甚紧，问多了直接闭口不言，陌白衣改变了战术。他话锋一转，说起邺城风物：朱雀大街的十里灯市，护城河上的画舫笙歌，还有中秋时满城飘香的桂花酒。零一渐渐听得入神，古都盛景在她眼前徐徐展开，她放下戒备，慢慢地与他交流起来。

"不知零姑娘要去邺城寻哪位故人？"见气氛融洽，他状似随意地问。

零一当即沉默，显然不愿多谈。

"是在下唐突了。"他将烤得恰到好处的鸟肉递过去，语气温和，"不过邺城街巷错综，姑娘若需要引路，在下愿尽绵薄之力。"他的眸底闪过狡黠，语气中尽是引诱，一招以退为进使得出神入化。

篝火噼啪作响，零一沉默片刻。尽管对陌白衣仍怀有戒心，但想到他确实提供了正确的路线，最终决定暂且放下成见。

"我要找的是右相傅九卿。"她直言不讳，"你认识他吗？"

陌白衣眼底掠过一丝诧异："右相傅九卿？"他重复着这个称谓，唇角勾起意味深长的弧度。

“如今他可不再是右相了，那可是新帝亲封的摄政王。”见零一面色懵懂，除了懵懂没有其它任何情绪，似乎并不懂他话中的含义，摄政王，可是位居天子之下，执掌朝纲的第一人。

零一并不是不懂，只是对封建王朝的编制没有直观感受，但她记得傅九卿曾告诉过她自己是戴罪之身，现在竟成了摄政王，这其中必定经历了许多曲折。然而，作为朋友，她还是为他的晋升感到开心和欣慰。

"不过..."陌白衣话锋一转，"姑娘此时去邺城，怕是见不到他。"

"为何？"

"半月前西北侯造反，摄政王奉旨出征平叛去了。"他轻摇折扇，火光在眸中跳跃。

陌白衣解释道，递过手中穿着烤鸟的棍子，零一接过食物，听到这个消息不由得一怔——傅九卿竟不在邺城？那她这趟岂不是白跑了？

她沉默片刻，电子心中泛起一种难以名状的空落感。

陌白衣敏锐地捕捉到她眼中一闪而过的失落——这是除了一贯的平静外，他第一次在她脸上看到其他情绪。

察觉到她的想法，陌白衣继续道："无妨，"他温声道，"零姑娘可暂住在下的宅邸。西北叛军不过数万，以万晟军力，最多三月摄政王便可凯旋。届时你再寻他也不迟。"

这番话合情合理，看似处处为她考量。零一低头看着手中烤得恰到好处的鸟肉，机械脑快速运转。经过权衡，她决定暂时接受这个安排，但内心始终保留最初的打算——待取得陌白衣的毒素数据后，她依然要远离这个危险的人类。

时值五月，距离傅九卿的生辰还有三个月。这个时间应当足够完成研究了。

想到此处，她心中的失落渐渐被新的期待所取代。

在荒郊野外，这烤鸟肉未加任何调味，零一浅尝一口，质朴的原味在口中漫开。充饥尚可，滋味却实在乏善可陈。

她本不需靠食物维持机能，但既身处人世，若表现得异于常人，难免引人疑窦。机械地咀嚼着索然无味的肉块，不禁想起傅九卿——本以为很快就能重逢，却不料缘悭一面。

陌白衣用膳时倒是安静得出奇，与平日判若两人。他专注进食的模样，竟让零一觉得顺眼许多，不由多打量了他几眼。

此刻的他，让她想起他手中那柄折扇：展开时华丽炫目，合起时却沉淀着说不尽的故事。联想到林中他阴郁的样子，零一不禁想，人类果真是最复杂的生物，难怪心理学会成为独立于智能医疗之外的艰深学科。

就在零一的机械核心仍在处理着关于人类复杂性的数据流时，陌白衣身形猛地一晃。剧痛毫无预兆地袭来，他手中尚未吃完的烤鸟险些掉落。大颗冷汗瞬间从额角渗出，青筋在苍白的皮肤下突突跳动。他强撑着盘膝坐稳，指尖飞快点过胸前几处大穴，闭目试图运功压制。

零一立刻察觉异状，闪身来到他面前。月光下，她将掌心轻覆于他滚烫的额间。一抹微不可见的蓝光自她指缝间流淌而出，清凉的气息透过皮肤缓缓渗入血脉。陌白衣紧绷的神经骤然一松——那蚀骨的疼痛竟真的被遏制住了。

他趁机运转内力，引导着那股奇异的力量游走经脉。约莫一炷香后，残余的痛楚已降至可忍受的范围。当他再度睁眼时，眸中已恢复清明，只是脸色仍带着几分苍白。

“多谢零姑娘。”他声音略显沙哑，眼底却藏着难以掩饰的惊异，“姑娘医术之玄妙，实在令人叹为观止。”

无需望闻问切，不必汤药针灸，仅凭掌心相贴便能压制这连鬼医谷都束手无策的奇毒。陌白衣凝神内视，方才那缕沁入额间的清凉之意，此刻正随他内力运转流遍奇经八脉。这感受玄妙非常，不似寻常药物作用，他行走江湖多年，却从未见识过如此不着痕迹的治疗方式，倒像是某种以气化形的疗愈功法。

实则那清凉触感源自零一的纳米药剂。这些精微粒子具有清热凉血、镇痛消炎之效，恰与他体内炽热剧毒形成克制。而他在剧痛中本能运转的内功，加速了药力扩散，使镇痛效果较往常更快显现。

“不用客气，你可以告诉我这毒叫什么名字？毒发的规律和症状是怎样的？”

听零一这么问，陌白衣虚弱的笑了一下：“这也不是什么秘密。”刚刚经历过毒发，他的声音显得有些暗哑。

"此毒名'乾坤散'。"他嗓音低哑，"姑娘可曾听闻《千机乾坤诀》？"

零一检索数据库后轻轻摇头。

"那是武林至高绝学，共分九重。"他眼底泛起复杂神色，"传说练至三重便可纵横天下，六重能敌万军，若达九重......可增六个甲子寿元。"陌白衣目光幽深。

零一快速计算着，一个甲子是60年，六个甲子是360年。她本能的怀疑，因为即便是在新蓝星，人类也不能活360年。

"但修炼此功必须以毒为引。"陌白衣的苦笑在火光中显得格外苍白，"《千机乾坤诀》中，千机是功法，乾坤是剧毒，二者相生相伴。更残酷的是......"

月光落在他苍白的脸上，“此毒随血脉相传，我生来便带着它。月圆必发，蚀骨灼心，无药可解。这些年求医问药，也只能暂缓片刻。如今……发作愈频，痛苦更甚。”

零一敏锐地捕捉到他用的是"带着"而非"中毒"。

"也就是说，"她立即抓住关键，"你的父亲也曾修炼此功？"

月光掠过陌白衣轻颤的睫毛。他颔首承认，那个男人在突破第八重境界时走火入魔，最终经脉尽断而亡。

"那么破解之道就很明确了。"零一眼中泛起数据流的幽光，"要么修炼功法，要么解毒。"

陌白衣唇边绽开一抹倦怠的笑："零姑娘果然聪慧。可惜千机决早已绝迹江湖......"他的声音渐渐低弱，眼睫缓缓垂落。

零一却沉浸在他的描绘中，她觉得这个毒很有意思，如此“外用内服”的方法在医学上并不稀奇，若此方世界的武学传说属实，那么她脑海中逐渐形成一个大胆的假设......正当她准备继续探讨时，却见陌白衣已沉入梦乡，应当是止痛药的安神效果起了作用。

添了几根柴火让篝火燃得更旺，零一轻盈地跃上树根。在进入休眠前，她最后看了眼蜷缩在火堆旁的身影——月光为他苍白的侧脸镀上一层银边，那柄始终不离身的折扇，此刻正静静躺在他微蜷的指间。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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