道祖在上魔法在下 第8章 审判官的目光

洛克菲勒魔法学院深处，审判所驻地的办公室，与其说是办公场所，不如说更像一间肃穆的忏悔室。光线昏暗，只有桌上一盏散发着冷白光芒的魔法灯提供照明，空气里弥漫着旧羊皮纸、墨水和一种若有若无的圣洁熏香混合的味道，压抑得让人喘不过气。

赛拉斯·审判官端坐在宽大的黑木书桌后，背脊挺得笔直，如同雕塑。他面前摊开着厚厚一叠报告，都是过去几天里，通过各种渠道收集来的关于那个“异界生物”——凌瑶——的所有信息。

他的手指修长而苍白，此刻正缓慢而有力地敲击着桌面，发出“叩、叩、叩”的轻响，在这寂静的房间里显得格外清晰，每一记都仿佛敲在某种无形的判决书上。

“非魔法能量驱动，治愈重伤佣兵……疑似使用‘铁棘草’炼制出高效体力药水……艾莉诺·银蕊教授与之进行‘学术交流’后精神受创……夜间店铺遭窃，窃贼精神崩溃，声称遭遇‘鬼打墙’……”

赛拉斯低声念着报告上的关键词句，每念出一条，他冰蓝色的眼眸就更冷一分，敲击桌面的手指也愈发用力。

这些零散的信息，在普通人或者学院那些学者看来，或许充满了惊奇、疑惑甚至学术上的兴奋。但在赛拉斯眼中，它们如同散落的拼图碎片，正逐渐拼凑出一幅极其危险、极其亵渎的图案！

“未被记载的力量体系……无视现有规则……效果显著却来源不明……伴有精神蛊惑与操控迹象（银蕊教授的异常状态和窃贼的崩溃）……”赛拉斯的声音低沉而冰冷，如同深渊里的回响，“这一切的特征，都与《圣典·异端篇》中记载的‘域外邪术’高度吻合！”

他猛地停下敲击的手指，握紧了胸前那枚冰冷的银色审判徽记。徽记上尖锐的钉头仿佛要刺破他的掌心，带来一丝刺痛感，让他保持绝对的清醒和坚定。

绝不会错！

这个自称“凌瑶”的异界生物，所掌握的力量，绝非什么未被发现的古代遗产或者新型魔法！那是彻头彻尾的、来自世界之外的、混乱而邪恶的异质力量！它的存在本身，就是对圣光秩序、对这个世界基本法则的最大挑衅和污染！

看看她都做了什么？她用那邪恶的力量轻易做到了正统魔法需要高阶神术才能做到的事情，她蛊惑了学院的教授，她甚至能用诡异的手段折磨人的精神！这才几天？如果再让她继续发展下去，天知道她会蛊惑多少人？会造成多大的破坏？

赛拉斯的脑海中甚至浮现出《圣典》中描绘的恐怖场景：被邪能腐蚀的土地，信仰崩塌的信徒，秩序荡然无存的世界……

绝不允许！只要他赛拉斯·审判官还有一口气在，就绝不允许这种邪恶在圣光照耀之地蔓延！

“莫里斯院长和学院那帮书呆子，已经被表面的‘效果’和所谓的‘学术价值’蒙蔽了双眼！”赛拉斯眼中闪过一丝厉色，“他们根本不明白，有些东西，其存在本身就是罪孽！必须被彻底净化！”

指望学院采取强硬措施是不现实了。那个老狐狸莫里斯，一心只想稳住局面，从中捞取学术和政治资本。而那个银蕊教授，更是几乎快要被“策反”了！

必须由审判所来执行这净化之责！

但是，直接动手？赛拉斯还没有被愤怒完全冲昏头脑。对方毕竟顶着“异界来客”、“可能具备外交价值”的名头，而且确实没有主动攻击的明确证据。贸然动用武力，只会授人以柄，让学院和那些对审判所早已不满的贵族抓住机会发难。

他需要证据。需要确凿的、无可辩驳的、能证明对方力量本质就是“邪恶异端”的证据！需要记录下她使用那邪恶力量的完整过程！需要抓到她“主动”进行亵渎行为的现行！

只有这样，他才能堵住所有人的嘴，才能名正言顺地启动最高级别的“净化”程序！

赛拉斯深吸一口气，压下翻涌的情绪，重新恢复了那种冰冷的冷静。他拉开抽屉，取出一枚特制的、闪烁着银灰色光泽的水晶——记忆水晶，专门用于记录影像和能量波动。

“来人。”他对着空无一人的房间低沉地唤了一声。

阴影中，一个穿着同样黑色制服、但气息更加隐匿的审判员无声地浮现，躬身待命。

“加大监视力度。”赛拉斯将记忆水晶递给他，“我要她每一天、每一刻的详细记录！重点记录她使用那种‘力量’时的能量波动特征，以及所有与她接触的人之后的精神状态变化。记住，绝对隐蔽，不要打草惊蛇。”

“是，审判官阁下。”审判员接过水晶，再次无声地融入阴影。

赛拉斯又拿起另一份报告，那是关于经常出入“东方秘药”的那个魔法学徒——芬恩·利弗的。

“芬恩·利弗……资质平庸，性格跳脱，近期频繁接触目标，疑似已被蛊惑……”赛拉斯的手指在芬恩的名字上点了点，“或许……可以从这里打开突破口。一个被迷惑的、意志不坚定的学徒，总是容易犯错的。”

一个计划在他冰冷的心中逐渐成形。

与此同时，“东方秘药”小店里，气氛却与审判所的阴冷截然不同。

芬恩正兴奋地举着一张最新出品的“清风符”。虽然成功率依旧低得感人，但比起之前动不动就爆炸的惨状，已经进步巨大了。那符纸被激活后，能持续产生一小股稳定的气流将近一分钟！

“凌小姐！你看！我又成功了！这次风大了一点！”他献宝似的把符纸递到凌瑶面前，差点把桌上那几瓶孤零零的“凌氏一号”药水吹倒。

凌瑶正皱着眉头，研究手里那块红色魔核。里面的能量已经被她吸收得七七八八，只剩下一些浑浊的残渣。这玩意数量太少，质量也参差不齐，对于她恢复仙力来说，简直是杯水车薪。

她需要更多、更纯净的能量来源。或者，找到能将这个世界的元素能量更高效转化为自身仙力的方法。

听到芬恩的话，她懒洋洋地抬了下眼皮，瞥了那符纸一眼，随手从旁边拿起一张新羊皮纸，画了一个更复杂些的、带有微弱“聚灵”效果的符文基础结构，丢给芬恩。——风力太小，试试这个，看能不能聚集点能量粒子。

芬恩接过那张“天书”，顿时傻眼了。这线条，这结构，比清风符复杂了十倍不止！他感觉自己的魔法几何学白学了。

“凌小姐……这……这又是做什么用的？”他小心翼翼地问。

凌瑶懒得解释，只是做了个“吸收能量”的手势。

芬恩似懂非懂，但还是如获至宝地捧着新图纸跑到角落去研究了——虽然大概率又是以各种形式的爆炸告终。

凌瑶则继续发愁能量的问题。她神识微动，能隐约感觉到店铺周围似乎多了几道若有若无的窥视感。很隐蔽，带着一种令人不快的、冰冷的秩序气息。

不用猜，肯定是那个黑衣服头子派来的眼线。

凌瑶撇撇嘴，没太在意。看就看呗，又不会少块肉。只要别来烦她就成。她现在全部心思都放在如何搞到更多“硬货”上。

或许……真的得想办法把药店开起来？那个佣兵小队长罗恩之后又来过一次，表示那种特效药水在他们佣兵团里大受欢迎，愿意长期购买，价格好商量。其他一些听到风声的佣兵和冒险者也偶尔会来打听。

只是她现在产量有限，材料也受限，赚的那点钱换成魔核，根本不够塞牙缝。

“得扩大生产……还得找更好的材料……”凌瑶用手指敲着桌面，脑子里盘算着。是不是该让芬恩去打听打听，哪里能弄到能量更充沛的草药或者矿石？

她完全没意识到，自己这“扩大生产”、“寻找高级材料”的正常需求，落在某些人眼里，将会被解读成什么样子。

几天后，审判所办公室。

赛拉斯审阅着最新送来的监视报告和水晶记录，嘴角勾起一丝冰冷的弧度。

报告显示：目标活动频繁，指使学徒大量收购基础魔药材料，并试图寻找蕴含高能量的特殊矿物和植物。学徒芬恩·利弗精神亢奋，沉迷于绘制某种未知的邪恶符号（符文），多次出现能量失控现象（画符爆炸）。目标与外界接触增多，多名佣兵和冒险者频繁出入小店，疑似在进行某种交易。

记忆水晶也记录下了一些片段：凌瑶偶尔会拿起芬恩炼制好的药水查看，手指间有微不可察的异样能量波动闪过；她曾在无人时，对着一块失去光泽的魔核皱眉，身上散发出一丝极淡的渴求气息（为能量发愁）……

“收集材料……绘制邪符……扩张影响力……甚至开始渴求更强大的能量……”赛拉斯眼中的寒光越来越盛，“她的行动越来越肆无忌惮了！这是在为更大的阴谋做准备！”

尤其是那份关于“寻找高能量矿物和植物”的报告，更是让他高度警惕。那些东西，往往也是进行大型邪恶仪式所需要的祭品或者媒介！

不能再等了！

虽然还没有抓到最直接的“施法”证据，但这些拼图已经足够拼出一个“潜在极度危险异端”的形象了！

他需要创造一个机会，一个能让对方不得不动用那邪恶力量、并且能被清晰记录下来的机会！

赛拉斯的目光再次落在了那份关于芬恩·利弗的报告上。这个学徒，是目标目前最密切的接触者，也是最不稳定的因素。

“或许……该帮这个摇摆不定的学徒一把，让他犯个足够引蛇出洞的‘错误’？”赛拉斯低声自语，冰冷的目光中闪过一丝算计。

他拿起笔，在一张空白的指令书上快速写下几行字，然后盖上了审判所的印章。

“通知‘暗钉’，可以开始执行‘催化剂’计划了。目标，芬恩·利弗。方式……让他那份‘采购清单’上的某些敏感材料，变得‘恰好’容易到手一些。注意把握分寸，不要留下痕迹。”

阴影中，有人接过指令，无声离去。

赛拉斯站起身，走到窗边，望向“东方秘药”小店所在的方向。夕阳的余晖将他的身影拉得很长，投在冰冷的地面上，宛如一道等待猎物的枷锁。

他仿佛已经看到，那个异界生物在学徒引发的混乱中，被迫显露出邪恶本质，最终被圣光净化的场景。

审判，即将来临。